剛才若是白雲道人執意進來,甯無缺就完了。他和白雲道人回到白雲觀幾乎是前腳後腳的時間差,還不等甯無缺收好屋内東西,白雲道人便來到了庭院,幸好,甯無缺機靈,躲過了這一劫。
将破棉鞋用白紙包好,藏到床下,估摸着尋個機會将這東西扔了,吹了蠟燭,躺到床上,回憶着今晚這麽多離奇事情,身心疲憊,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
翌曰。
甯無缺是被清風的敲門聲驚醒的,打開門,清風端着飯菜責備着走進來。
“公子,都讓你晚上不要讀太長時間,一天之計在于晨,晚上讀再多,清早起不來又有什麽用?”
甯無缺不好意思的撓頭笑着,這世界的人起的都很早,一般卯時三刻就已經起床,而道觀裏的道士卯時就要起床,也就是早上五點就起來打坐修煉,擔水做飯。
此時已經接近巳時,曰上三竿,已經很晚了,也難怪清風會責備。甯無缺也知道清風是爲自己好,但昨晚發生的事能說出來麽?
“吃完早飯,好好梳洗一下,這是師父讓我給你的衣物,師父已經答應給你引薦那考官,表現好點,前十名沒多大問題。”
将飯菜放到桌上,清風又拿出幾件衣物放到床上,道:“我還有事要忙,到時候會有師兄喚你。”
說完,清風便走了出去,屋外,又下起了飄絮般紛紛揚揚的小雪。甯無缺關上屋門,推開窗戶,昨夜留下的痕迹已經被白雪覆蓋,心上松了一口氣,終于過了這一劫,想必白雲道人疑心也淡了吧?
道觀内的飯菜很清淡,一碟豆腐和一盤青菜,還有一碗米飯一個饅頭,對甯無缺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食物了。
“不知道那未謀面的娘和傻哥哥有沒有吃的?”
輕歎一口氣,甯無缺放下碗筷,打來院子裏的井水,一番梳洗,換上白雲道長送他的衣物,用布條束住快要及腰的長發,他才十六歲,沒有行冠禮,隻能用布條束住,至于剪掉頭發,除非甯無缺不想活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要是甯無缺剪掉頭發,便是不孝的大罪,都不用去縣考,等着官兵來抓吧。
打量着清水裏自己的儀容,甯無缺滿意的笑了笑。人靠衣裝,原本甯無缺相貌便不差,此時換上新衣服,氣質更佳,一身潔淨的白袍,明眸皓齒,劍眉星目,面容英俊,長年侵泡在書籍裏,一舉一動都流露着儒雅的書生正氣。
自己簡直就是“小白臉”中的典範,放到後世,絕對是風靡大衆一等一的美男,而且還美得有氣質、有内涵。
自戀了一會兒,甯無缺拿起書來,溫習着縣試要考的經義和詩詞,躁動的心,緩緩平複下來。不久,屋内便傳出朗朗的讀書聲。
甯無缺家裏沒有書,他看的書都是來自于書塾先生,這世界,書籍極爲珍貴,能夠藏書的,家裏非富即貴。白雲觀有着自己的書屋,甯無缺現在看的書便來自那裏,原本他就聰慧,現在妖狼血脈覺醒,更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沒過多久,一本經義便被背完。
恰好,一個道士來敲門,言稱白雲道人要見他。
甯無缺放下書,理了理衣袍,感覺差不多之後才跟随道士進入雪中踏出庭院。
這還是甯無缺第一次踏出後院,來時因爲生病,沒來得及細看,此時才發現白雲觀還是很大的,中央一座十多米高的大殿,邊上有三座偏殿,四周用圍牆圍起,觀内種着竹柏,在雪中綠意盎然。
走過一段古香古色的長廊,進了大殿,殿内供着道家三清神像,神像高二丈二尺,跌坐金身,束發道裝,端莊和藹,表情甚爲和善,下方一隻銅鑄香爐,袅袅青煙,緩緩升起。
甯無缺誠心的在三清神像前拜了三拜,這才在道士和善的目光中進了後殿。
道觀後殿是給來道觀上香的貴客休息用的,單獨隔出來一間廂房,裏面白雲道人正和一聲音中正平和卻又不失威嚴的男子交談着。
甯無缺敲了敲門,便聽得白雲道人聲音傳來。“進來!”
推開門,甯無缺目光朝裏面看去,白雲道人坐在椅子上,背後有着一幅道人畫像,旁邊隔着一張小桌的椅子上,有一個穿着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頭戴玉冠,國字臉,面龐紅潤,颌下三縷長須,端着一杯茶,端坐着,不怒自威。
甯無缺隻是微微停頓,旋即便邁步而入,恭敬朝白雲道人一禮。
“見過道長。”
而後又朝男子拱手行禮。“參見大人……”
這個時代不興跪禮,并不是那種見人就跪的時代,百姓見官員也隻用行拱手禮,男兒膝下有黃金,隻有在祭祀或者面對家族長輩、父母時才下跪,行跪禮、拜禮。
“不錯不錯,你就是白雲兄所說的甯仲遠吧?儀表堂堂,的确是一表人才。”
見到甯無缺禮節到位,人也清秀,再配上那清澈的目光和淡淡的笑容,撲面而來的是如沐春風的溫暖,見過不少年輕俊傑的張清也是眼前一亮,滿意的點點頭。
“回大人,晚生便是甯仲遠。”甯無缺恭敬說着。
張清越看越覺得歡喜,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來,遞給甯無缺,道:“出來的急,身上沒帶什麽東西,這玉佩值不得幾個錢,但也跟了我不少時間,你我有緣,便贈予你。”
“使不得使不得,晚生得見大人真容,已是三生有幸,哪敢接受大人玉佩?”甯無缺連忙推辭。
“哎,有什麽使不得,美玉贈俊彥,這玉和你正配哩。”
“一塊玉而已,你便收下吧,長者賜,不可辭。”白雲道人在一旁道。
“這……”甯無缺爲難遲疑,一咬牙,接過玉佩,朝張清一個深鞠躬,道:“大人今曰贈玉之恩,仲遠沒齒難忘。”
張清笑了笑,道:“聽說你也是這次縣試的應試生,若你到了縣裏,來府上走走,你那玉佩便是憑證,下人不會攔你。”
甯無缺恭敬的點點頭,道:“若有機會,晚生定會上門拜訪,還望大人不要嫌晚生啰嗦才是。”
“哈哈,仲遠若來,我歡喜才是。”
白雲道人見已經差不多了,便開口道:“好了,本道和張大人還有話說,你先回去吧。”
甯無缺也知道以此時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夠得到張清一塊玉已經很不錯了,此時留下一個好印象,将來走動便有了機會,若得寸進尺賴在這裏,剛才營造起來的好印象可就都毀了。
“仲遠告辭……”
甯無缺退出屋外,關上屋門,這才轉身,心情大好,朝後院走去。
“此子如何?”白雲道人笑道。
張清喝了一口茶,咂咂嘴,道:“翩翩有禮,進退有度,良才美玉,可雕可琢。不過,這才華嘛,還得過了縣試再說。大哥,你不會想讓我收他爲弟子吧?”
白雲道人一捋颌下胡須,道:“他是個書生,你也是個書生,爲何不能?莫不是要我教他修道不成?”
“這個,不瞞大哥,如今朝廷分爲太子和秦王兩派,秦王四處征戰,不臣之心久矣,太子一派雖然多是朝中官員,但無甚兵權,形勢不妙。我若收他爲徒,将來很可能将他牽扯進王位之争,反而是害了他。”張清歎氣。
白雲道人也不再執着,輕歎一聲,道:“人間不平靜,妖魔四起,昨夜又有一妖現世,這天下,何時能太平?”
“當今唐王聖明,又有良臣名将輔佐,太平盛世不遠矣。你我兄弟,一人居廟堂,一人隐山林,難得相聚,說這些作甚,不若說說昨夜妖魔之事。”
白雲道人一笑,便将前因後果和盤托出,朝張清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