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的讀書聲回蕩在青煙袅袅的道觀之内,隻見白雪皚皚的庭院一株老梅樹之下,一個唇紅齒白,面容英俊,劍眉星目的書生負着手,右手執書,來回走着,朗誦着大詩人陶淵明的《歸園田居》。
梅樹旁有着一張四方石桌,桌旁有着四個石凳,凋零的梅花瓣落在上面,增添一種美感。
書生臉上帶着稚氣,眼中卻有着一種這個年紀難得的成熟和穩重,約莫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上穿着潔淨發白的長衫,有着不少補丁在上面,黑發濃密,用布條束在背後,腳上一雙棉布鞋,踏在雪上,發出嘎吱聲。
“公子,該喝藥了……”
兩個和書生一般年紀的道童走來,眉清目秀,青色道衣,頭發盤着道髻,微笑着朝書生打着招呼。
“清風、明月,你們來了,我身體都已經好了,怎麽還要喝藥啊?”
甯無缺放下手中書籍,看着清風手上托盤裏的那碗藥,臉色一苦,但還是端起藥來,一口喝完,連吐三口唾沫,這才緩了過來。
“行啊,公子喝藥本事見漲啊。不過這藥已經是最後一碗,以後公子想喝都不會有了。”
明月在一旁笑着,接過甯無缺手裏的藥碗,一邊說道。
聞言,甯無缺一陣遺憾,藥難喝,但效果好啊,短短一個月,他就像是脫胎換骨一樣,從一米六長到了一米七,臉上紅潤,相貌堂堂,身體素質好得在這樣的雪天裏完全不懼嚴寒,用古代的話來說,也是堂堂七尺俊男一個。
這樣的藥,放到前世,就是仙藥啊,價值連城!
一碗藥就是一座城,自己可是喝下了三十座城池呢,這樣一想,自己能夠喝上一個月,也該滿足了。
收好藥碗,清風看了眼石桌上的詩集,朝甯無缺道:“公子準備得怎麽樣了?春闱就在半月後,縣試也在那幾天。”
“前十應該沒問題。”
甯無缺自信的笑了笑,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他這具身體以前便是聰明靈慧,根底紮實,詩文、經義背的滾瓜爛熟,再加上他這個後來者的眼界,考取縣試前十并不是太難。
隋朝三百年的統治,文化燦若星河,不弱于現在的李唐、後世的宋朝,科舉制在隋朝已經完善,李唐延續隋朝政治、文化、禮制,科舉制更是完完全全的挪用過來。
按官方規定,在十二歲前通過童子試的童生,便能在十六歲參加縣試,若能考取縣試前十,就能獲得鄉貢資格,也就是可以參加府、州的解試。這樣的書生,便被稱爲秀才,若能考取縣試第一,成爲廪生,更是可以獲得官方推薦,前往府、州裏的書院免費讀三年,不僅免費,還包食宿,每年還有一貫年俸。完全就是後世國家公務員的待遇!
甯無缺倒不奢望考取廪生,隻要考上秀才,他一家人吃穿便不愁了。
明月拍了拍甯無缺肩膀,眨眼笑道:“聽說明天州裏派下來的考官會到觀裏燒香,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我們讓師父給你引薦引薦。”
“對對,師父是有這麽說過,他還讓觀裏師兄弟清掃一下路上積雪哩。到時候我二人在旁邊幫你美言幾句,那考官定會讓你進前十。”
清風一拍腦門,嘿嘿笑着。
“那無缺還得多靠兩位道兄啊。”甯無缺拱手笑着打趣。
科考哪會如兩道童想的這般簡單,不過這話甯無缺是不會說的。相處這麽多天,甯無缺知道這二人赤子心姓,心思單純,樂于助人,在觀内十多個道士裏,最得白雲道人喜愛,也很受觀内道士的尊敬,是難得的朋友。
“無妨無妨,我們還要去掃雪,便不打擾公子讀書了。”
端起托盤,清風和明月談笑着走出庭院,笑聲遠去,甯無缺也沒了讀書的心思,收了書,走進廂房,坐到桌旁。
“今天早上起來,就一直感覺眼皮在跳,難不成要發生什麽?”
甯無缺皺着眉頭,揉了揉眼睛,心中莫名的煩躁,似乎有一股兇氣萦繞在心間,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危險的感覺久久沒有散去。
這股危險感覺在一月前見到白雲道人時就已經存在,甯無缺能猜到危險來自白雲道人身上。
經過一個月的深思熟慮,甯無缺感覺,元月十五那天,這具身體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變化,而村長一直提到“妖怪”,若不以常理來推測,應該是那天晚上自己變成了妖怪,引起村民搔亂,恰巧白雲道人趕到,制住了自己。
這樣想的話,自己身上那些傷痕便可以解釋,後來村長和白雲道人的表現和态度也說得通,最爲重要的是,自己那片血色、瘋狂的記憶也有了理由。
見識到了清風施展的道法,經曆重生這樣的變故,甯無缺不得不相信妖怪的存在,說不定華夏傳說裏的滿天神佛,玉皇大帝之類的也都還活着呢。
現在是初唐時期,說不定還能見識到現實版的西天取經,就是不知道玄奘大師上路了沒?
一陣胡思亂想,甯無缺又想到心中危機感。
爲何危險一直沒有散去,顯然白雲道人對自己并不放心,将自己帶回道觀,也是一種變相的監視和軟禁,說不定白雲道人就在某處看着自己呢。
“對了,我來到白雲觀一個月,來的那天是元月十六,如此算來,今天不正是二月十五,十五月圓,假如我真是妖的話,今曰也會像上個月那樣。”
自言自語着,甯無缺臉色一變。
“不好,此地是白雲觀,白雲道人一看就是那種立志除魔衛道,斬妖除魔的好道人,要是自己真是妖,呆在這裏,豈不是必死無疑?”
臉上陰晴不定,甯無缺前世孤身一人,女孩死後萬念俱灰了無牽挂,可以爲了女孩複仇去死。
現在不同,他還有一個老母親,一個傻哥哥,盡管還沒有見過,但他被關押在柴房的那一晚,甯伯武給他送餅,已經讓他體會到從未有過的親情。
一條無形的紐帶已經将他和這兩個親人聯系在一起,他不想死,他還沒真正叫過一聲“娘”,怎麽可以死?
“不行,今晚一定要離開白雲觀!”甯無缺拳頭一握,思索着怎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