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月叫道:“風染!你沒良心,這時候還來跟我說連不連累?我願意與你共渡今生,是一輩子的事,你總舍不得這樣,舍不得那樣,你就舍得扔下我?!”
風染:“……”
後面賀月再怎麽勸,風染便是打定了主意,堅決不答允合體雙修,辯不過賀月,風染便不說了。
一下午,一晚上,再搭上次日風染生辰的正日子整整一天,賀月隻勸得口幹舌燥。風染不同賀月争辯吵鬧,隻靜靜地聽着賀月翻來覆去的勸說,然後搖着頭淺淺笑道:“不練。”懶得同賀月争執,說不練,就是不練。
一頓勸說,隻勸得賀月自己七竅生煙,傍晚時,已經氣得賀月暴跳起來,真恨不得像以前一樣,把風染捆起來狠狠抽一頓,把風染抽醒豁過來。風染握着賀月氣得直顫抖的手,柔聲安慰:“我不還能活個五六年麽?何必冒險?”
賀月氣咻咻地道:“我就要冒險!不對,哪裏冒險了?功法是老頭子改良過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爲什麽不練?爲什麽不多替我想想?爲什麽就舍得扔下我一個人……”越問越氣,下意識地從風染手裏抽出自己的手來,一巴掌對着那榆木腦殼扇了過去!
不對,他不能打風染,趁着還有一絲清明,賀月改扇爲推,把風染一下推開,跌回床上,賀月撲到床上,一下騎到風染身上,把風染狠狠摁在身下,呼呼地喘氣。
“你想打就打,别忍着。”看賀月氣成這樣,風染也心痛:“我給出氣。”
“打你,你就能跟我練功了?”
“除了練功,我什麽都答允你。”
“你說了,不氣我的。”
“我沒氣你,是你自己生氣。”
“你不答允練功,就是氣我!”
風染:“……”
類似的對話,進行了一次又一次,把兩個人都折騰得筋疲力盡。
睡了一晚,次日賀月該上朝了,早上起來,風染仍舊披着衣服,斜倚在床頭,看賀月的内侍服侍賀月起身,隻是誰也沒有說話。
賀月洗漱用膳之後,正準備離開上朝,風染道:“一會兒我回府去,晚上你來我府裏吧。”他不想等賀月下了朝繼續争執。回了都統帥府,怕被人聽到,自然不能再争執合體雙修之類的話了。
賀月脫口吼道:“風染,不練功,就不許走!”
一嗓子吼過了,賀月似乎才回複了神智,回身凝望着風染,說道:“風染……我下了旨,你要走,外面護衛不會傷你攔你,憑你的功力,他們也攔不住你。隻是你要想清楚了,今天你從菁華宮走出去,你我……便恩絕情斷,你也不必回都統帥府,你想去哪去哪,想幹嘛幹嘛。你一直嫌棄我,比不上你心頭那個‘绯兒’,他在你最冷最黑時給了你亮光溫暖,我沒有給過你,還辱過你,打過你……是我不好,高攀不起你,我總歸還輸得起……要走,你便走吧。……對,早在前天,我叫葉方生帶人來布防,也有給你我之間作個了斷的意思:要麽,我拿命養你,把你拘在我身邊,一起到老;要麽一拍兩散,今生再不相見,再不相聞。”
賀月深深看了眼倚在床頭上的風染,然後轉身,道:“風染,等我散朝回來,你若還在,就乖乖跟我練功,别再嘔我氣我,我是人,不是鐵打的,我腔子裏那心是肉做的。你若走了,便大家各自珍重,隻當從未相識過。鄭家,你要帶走便帶走,你不帶走,我還是會用,不會爲難他們。”說完,賀月便走出了寝殿。
心頭牽挂着事情,賀月這覺得二月十七這天的朝,上得特别漫長,漫長得讓賀月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完全不記得那天朝臣們上奏了什麽事,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下了旨。
好容易熬到散朝,賀月在群臣的衆目睽睽之下,抖巍巍地從九龍禦椅上站起來,沉重得幾乎擡不起腿,一個側身,差點摔倒,還是兩個内侍趕上來左右扶着賀月,走下玺階,從左後側門退出了朝堂,留下一朝堂的大臣,暗自猜測,皇帝是不是生病了?
一退出朝堂,在内侍的攙扶下,賀月雙腿發軟地走過通道,穿過昭德殿,繞過自己的思甯殿,從垂花門進去,便看見一個心腹内侍侍立在門内,朝賀月行了禮,雖然沒有說話,賀月卻領會了内侍的意思:風染還在菁華宮裏。
賀月頓時便覺得身上有了力氣,也有了勇氣,便一路不停地往菁華宮走去。心頭别别跳着,走進宮門,遠遠的賀月便看見敞開殿門的主殿裏,風染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賀月懸了半天的一顆心,終于落回腔子裏。若不是知道菁華宮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雙眼正盯着,賀月真想撲過去,一把抱住風染。
這人沒有走,今後便是他的人了!
賀月在宮門口看着風染,風染似乎感覺到賀月的歸來,眼光也遙遙地看了過來,在賀月身上略略一停,唇角微微一翹,蕩開個笑意,随即便挪開了目光。
進殿前,賀月叫過内侍,悄悄問風染這一上午都做了什麽。内侍回禀,說風染睡足了起來,吃了早膳,便在庭院裏散了會步,又練了一會拳腳,去殿後洗沐了一番,然後就坐在主殿裏喝茶。
風染基本什麽事都沒有做,其實風染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吧?那幹什麽非得跟他吵得紅臉赤頸的?
這下,賀月心頭有數了,走進主殿去,笑盈盈地看着風染,覺得一天的愁苦都消散了,再多的心酸都變甜了,所有的郁瘁煩悶都圓滿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這個人,他喜歡進心竅裏,如今,終于……終于歸他了。
風染含笑迎着賀月的目光,又瞥了瞥旁邊的客位,示意賀月坐下。
賀月直走到風染身前,把手伸給風染,等風染來握,笑啐道:“還坐什麽,練功去!生辰都過了。”二十五歲,是一個大緻的衰老分水嶺,并不是說一過二十五歲立即就會開始衰老,隻是賀月心頭急,怕風染一開始衰老,就止不住勢頭。
風染卻把賀月的手拂開,說道:“我不走,是舍不得……那官位,我沒答允練功。”這一次,賀月叫他走,是要連他的官職一起都削奪了,賀月是下了決心,要跟他決裂了斷。可是風染還是舍不得他拼命籌謀守下了半壁河山,舍不得他苦心孤詣爲鳳國打下了軍事基本,舍不得心血白費了,更不忍心看着鳳國因爲賀月的鬥氣而守不住江山……風染沒想過要離開,沒想過要不管鳳國的死活,自然,他也舍不得賀月,隻是……不好意思說。
一句話,把賀月的滿懷歡喜和綿綿情意擊得粉碎。“我說了,你不答允練功就滾蛋!”賀月隻覺得一股血,一口氣,在他身體裏上竄下跳,在腦海變成空白前,破口大罵道:“你他媽沒滾蛋,就跟我去練功!少他媽廢話!舍不得官位?你就跟我練功啊!怕我守不住這江山,你就跟我練功啊!不然你就看着我把這江山敗了!反正他媽不是你的!不用等你老,隻消霧黑匪嘉殺過來,大不了我他媽跟這江山同歸于盡,省得老爲你心痛嘔氣,沒一天好過……”
賀月完全沒有皇帝的風度,也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隻覺得自己就是個從歡喜頂峰一下子跌入失望深淵的倒楣男人,他怎麽會喜歡上這麽一個油鹽不進的榆木疙瘩?
賀月一邊絮絮地痛罵,一邊把風染手上的茶盞搶過來,狠狠摔在地上,跌得粉碎,賀月一把抓起風染的衣襟,拖着風染便往殿後寝宮走去。風染不敢跟賀月使勁,急道:“賀月,你别生氣,聽我說……”
氣惱頭上,賀月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喘着氣,罵罵咧咧,都聽不清他在罵什麽,胡亂拖拽着風染,直入寝宮,然後一把狠狠地把風染摔在床上,賀月撲上去就撕風染的衣服,嘴裏兀自喃喃罵道:“你沒滾,就是我的!我的!我的!……”腦子裏既有風染沒有棄他而去的歡喜,又滿是風染不肯跟他練功的憤怒,又喜又怒,活生生把賀月逼到失控了。
……
賀月在一陣抽搐之中清醒過來,覺得人虛脫了一般,有些舒服,又難受得緊,感覺到自己趴在風染身上,風染的臉就在他眼前,左臉頰上,隐隐有幾道指痕,一驚,擡手去摸。
風染輕輕握着賀月的手,輕輕喚他:“賀月?”
“嗯。”
“賀月?”
“嗯。”賀月身子一歪,便要從風染身上倒下來,被風染扶着,沒倒下來,賀月便拿手撐在風染耳側的床鋪上,把上身撐了起來,才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正跟風染糾纏在一起。
賀月點疑惑了:“咱們……”
風染伸手把賀月拿手撐起來的上半身拉了下來,微微擡起頭,輕輕吻他的唇。一股淡淡的腥味,便在賀月嘴裏彌漫開了,賀月慌忙掙開,問道:“怎麽有血?”
“嗯。”
“我打你了?”
“别說話,賀月,我這次回來,你怎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