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
風染在裏面叫鄭修年滾,倒把門外的小遠吓到了:“少爺,你看得見我?”他是站在門外的呀,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風染顫栗着回房穿上衣服,那鋪天蓋地的羞恥感才略微淡了一些,沙啞着嗓子吩咐道:“小遠,傳下去,備水。”又被那男人的髒手摸過,他要好生洗洗。既然曾經愛惜過自己的人都想要動手殺他了,他們間就再沒有任何的情份可講,連那虛假的溫情都不複存在,今後,他再不會容許他碰觸到自己!
雖然賀月放了話,叫風染洗幹淨了,明晚侍寝。然而,次日晚間,皇帝并沒有駕臨風園,并且一連一月都沒有再駕臨過風園,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了事。
風染不但沒有讨好過賀月身邊的内侍,還經常給他們臉色看,内侍們不偏幫風染,皇帝不到風園,他們自然一字不提,倒是幫着收了好處的後宮妃嫔們說話,一心想引着賀月歇在各宮妃嫔處。賀月一直未在皇後處留過宿,一般獨眠于自己的寝宮中,隻是偶爾會臨幸妃嫔,并不見賀月對哪個妃嫔表現出特别的喜歡來。賀月雖是獨在烏嫔處歇了兩回,但隻是歇着,并不曾臨幸,倒讓烏嫔成了後宮的笑柄,好在烏嫔淡淡的,并不在意。
朝堂衆臣自然也密切關注着皇帝和男寵的動靜,皇帝拿着奏折去風園質問了男寵,并在寝宮裏拿鞭子狠抽了男寵一頓,寒着臉回到皇宮裏,一個月沒理男寵,連旨意都不傳一個,令得衆臣們猜測,皇帝是不是知道了男寵的淫 亂?終于厭棄了男寵?雖然賀月在朝堂上,強行壓下了男寵淫 亂逼死人命,要求罰處的奏折,但皇帝其實是相信了衆臣們的參劾的!果然,男人,最不能容忍枕邊人的不忠不貞!尤其是皇帝!皇帝會不會就此不再寵信那奸佞了,此事還要再看看,然後再定下一步行動。
這期間,風染如常地呆在容苑裏,整日整日枯坐,似乎渾然不知成化城裏,暗潮湧動。倒是莊總管忍不住,會把朝堂上和後宮裏的事告訴風染,把賀月和大臣們,妃嫔們的動靜告訴風染。風染隻是淡淡地聽着,不多問,也不說什麽。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淡漠冷清,每每一動則已,一動驚人。但是風染這麽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實在讓莊總管心頭無底,不由得暗暗替風染着急。
莊總管并不清楚賀月跟風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猜測跟柴小公子的死有關。知道這一次鬧得很僵,因爲賀月竟忍心打了風染,打得風染吐血,鬧得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僵。以前不管怎麽鬧,兩個人沒有僵峙過。這一次,賀月不肯再對風染讓步,一個多月不踏足風園,風染是不是真的要失寵了?失寵,對一般男寵來說,是可悲的,但是莊總管知道,失寵對風染來說,是解脫,隻怕他家公子正盼着呢。隻是莊總管擔憂着,害怕失寵之後,公子落入大臣之手的勢面,很快就會發生。
不管朝堂後宮的暗潮,風染倒不斷督促着莊總管加緊變賣了風園裏值錢的東西,然後購進大批的米糧,貯在風園裏各處空置的房屋中,怕生蟲召鼠,受潮失火,還叫派了專人看護着。
風園在暗暗變賣園中值錢物品的消息,很快就被人透露了出去。似乎男寵失寵的事,已經成爲了事實。失了寵,就隻有狠命地撈錢,男寵這是準備撈夠錢财後跑路了?失了寵的男寵還敢這樣公然撈财,實在是嚣張之至,這也太不把他們衆大臣放在眼裏了吧?太子府的東西全是精品珍品,哪裏能容男寵拿去賣錢?衆大臣手底下有的是官員官吏們使喚,便叫人盯緊了太子府各件寶物的下落,回頭好啓贓。自然,啓贓時是不會花錢去贖回的,而是直接收繳,誰買了太子府的贓物,誰就活該倒黴。至于風園買了不少糧米運回府去,那是小事,不足以讓衆大臣多花心思去關注。
在賀月冷落男寵四十多天之後,柴小公子案經過層層上告,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許甯立刻會同鐵羽軍都統淩江,火速發兵,再一次兵圍風園,這一次,他們是緝拿命案案犯風染,這一次,他們理直氣壯,這一次,皇帝再不會救那男寵了,這一次,他們出動的是鐵羽軍,有源源不斷的後援,不怕那男寵有能耐,十萬鐵羽軍前赴後繼,足以踏平風園,除非那男寵真是妖魔!
以前的太子府跟各路官員都打得熱火,可謂門庭若市;如今的風園,斷絕了跟所有官員的往來,便是有那阿谀奉承之輩,鑽營獻媚之人,想走男寵門路的,也一概被風染回絕了,因此風園冷清得門可羅雀。一般風染隻在皇帝駕臨,才會迎到正門前堂前庭,在前堂前廳見過禮之後,才跟皇帝一起回到太子寝宮。至于其他的人上門,一概是莊總管打發,風染誰都不見。
當鐵羽軍圍住了風園,同風園的護院們發生對峙時,許甯和淩江穿着公服,雙雙抵達前堂前庭時,迎出來的隻有莊總管一個人。
莊總管什麽樣的大陣仗沒見過,不慌不忙地請兩位大人前廳奉茶,請教了來意,便請兩位大人稍候,自己去後宅通傳。莊總管尚未走到廳門,就看見幾個鐵羽軍兵卒把門堵得死死的,淩江也挺身在衆兵之前。許甯淡淡道:“此事,不消勞動總管大人親跑一趟,隻要叫個下人帶路,淩大人自會帶人捉拿,總不能叫人犯收到通風報信又給逃了。”前車之鑒,不得不防。
這話,分明就是諷刺莊總管上次陣前倒戈,給風染通風報訊,又幫着風染圍困住威遠軍的事。
小小的大理寺卿,敢在風園撒野!莊總管叱道:“放肆!大人們把風園當做什麽地方了?”
“哈哈,”許甯作勢一笑,道:“這風園麽,以前是太子府,下官們自然是敬畏的。如今,改了名字賞給了那妖怪,這地方,充其量,不過是座豪華點的民宅,我官府進民宅捉拿案犯,有什麽放肆不放肆的?倒是總管大人,一意阻撓,企圖通風報信,擔誤了下官們的公務,其罪非輕,隻怕總管大人擔不起。”
許甯能做上大理寺卿這個職位,自然嘴皮子極度厲害,莊總管辯不過,也無心去辯駁,做那口舌之争,隻道:“那好,且容老朽去叫個機靈的下人來。”就憑他家公子此時的功力和耳力,須得着他去通風報信?隻怕鐵羽軍一圍住風園,風染坐在容苑裏就早已經清楚了。莊總管知道,鐵羽軍不比威遠軍,威遠軍隻得一千人,鐵羽軍若全都開來,足足有十萬人,風染再能耐,也頂不住啊!他拖延時間,是想等賀月的救援。如今,除了向賀月求助之外,再無他法。可是皇帝跟公子鬧得那麽僵,皇帝會不會來救公子?莊總管心頭一點底都沒有。
等淩江帶着鐵羽軍,行到中門,卻吃了個閉門羹。原鐵羽軍統領,後來被調到風園并做了護院掌事的尚斌,站在上一次搭建的木架上,探出半身,向淩江笑盈盈地見禮:“淩大人,好久不見啊。”
淩江不想打哈哈,開門見山道:“開門!”
尚斌陪笑道:“淩大人,再往裏就是後宅了。”
“少廢話,開門!本官捉拿案犯,管你前宅後宅?快開。”尚斌曾是自己的得力部屬,淩江說起話來也不客氣,隻叫快開門,捉拿風染歸案的事,須得速辦速結,延誤了恐生變數。
這個變數,說穿了,就是指皇帝。皇帝是有四十多天沒有駕臨過風園了,種種迹象又表明那奸佞是失了寵了。可是,難保皇帝會不會餘情未斷?死灰複燃?大臣們本該再等等,等到确定男寵失寵之後再發難才是。可是柴小公子等不起,再等下去,就算用冰保着,屍體就要爛了!放過柴小公子案,那男寵長期閉門不出,下一次機會在什麽時候?衆大臣商議之後,隻得冒險行事,準備在皇帝得到風聲之前,一舉拿下男寵後,速審速結,取得招供之後,火速處決,事後就算皇帝尚有餘情,可人已經死了,又能奈何?隻要有男寵的供詞在手,他們就理直氣壯,皇帝就是再想撒氣,也不能拿他們怎樣。總之,要盡快除掉男寵,斷了皇帝的念想,衆大臣才會安心。
尚斌仍是陪着笑:“淩大人,這可不太好辦啊。後宅是我家公子靜養清修之地,不得公子點頭,誰也不能放進來啊。”淩江與尚斌交情甚好,前年尚斌一次失職,淩江舍不得處罰尚斌,就把尚斌打發到風園來做了護院。枇杷谷一戰,風園帶出去的護院幾乎都死了,包括掌事和幾個執事。之後,尚斌因做過統領,就被提了起來做了護院掌事。其實,在風園裏的許多護院,都是受過淩江各種大小恩惠的,淩江不在風園,但淩江在風園護院們的心目中卻有着尊崇的地位。
尚斌如此不給自己面子,淩江當即就火了:“你滾開!牆頭上,覺得自己還是鐵羽軍兄弟的,就把門打開,拿住案犯,本官自會禀告陛下,爲爾等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