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
盡管小遠的身形比風染魁梧得多,但被風染挺着相對瘦小的身闆一訓,小遠隻得佝偻下身子垂頭不語了,氣勢直有雲泥之别。
風染放緩了語氣說道:“小遠,都說過了,這些事,你不懂就别管。你要是覺得你是風園的人,就跟他們關一起去,你若是覺得你是我的人,就留在帥帳,以後别再管風園不風園!”早在賀月把他送出風園,他就跟風園無關了,那園子是存是亡,何去何從,都跟他無關了。
小遠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裏全是盈盈的淚光,顯然對風園衆人很是不舍。他很小就被賣進太子府了,那裏雖然等級森嚴,層層欺壓,可也像他的家一樣,他終究對那裏是有感情的。
風染安慰道:“你放心,我拿下他們,隻是有用處,不會真的害他們。”然後趕緊警告:“你别動心思去救他們,不然我連你也關進去!”
在小遠的精心照料下,鄭修年在到達枇杷谷的第四天上終于清醒了過來。
相互說了一下自那夜匆促别後的情情,鄭修年的具體情況基本上跟賀鋒告訴風染的情況差不多,鄭修年被賀鋒花費了大力氣,囚在瑞王府裏,一直未能逃脫。說道:“姓賀的都是狗賊,你别信他胡說,那個什麽姓王的統領敢打斷我的腿?不是他下令的?他是向你示好,拿底下人頂缸。”
風染輕輕點道:“這個我知道。你在瑞王府這麽久,他們都不敢傷你,一上路就傷了你,隻能是姓賀的下的令,我會給你把這帳讨回來的!修年哥,你這腿傷能複康不?”
鄭修年道:“不清楚,隻能先養着。隻是穴道被封久了,内傷重,怕是功力要廢了。便是養好了腿傷,也是不中用了。少主,等有機會了,送我回去,讓家主給你另選個死衛。”
風染心頭一酸,說道:“修年哥,我送你回玄武山,求先生治你。”
“先生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傷,沒什麽出奇的地方,先生不會收治我的。”鄭修年也在玄武山上呆了八年,非常清楚玄武真人的怪僻。玄武真人最鍾情于疑難雜症,收治一例難症,便興緻勃勃,殚精竭智,絞盡腦汁的要将之攻克下來,反而對于一些容易醫治的病症,興趣缺缺,不屑一顧。
其實,像鄭修年這樣的病例,在武林中不在少數,要治愈,也不難,關鍵這個人,要既通醫理,又内力高強,一邊以内力引導,一邊用藥石疏通閉塞的經脈,由難而易,假以時日,最終全愈。這樣的人,在鳳夢大陸不是沒有,隻是都遠在異國他鄉,遠水不解近渴。
風染隻說道:“我好好求先生,總會求得先生援手。”
鄭修年輕輕一歎,沒有說話。玄武真人若是那般好求,就不是怪僻的人了,又問道:“少主,那夜我逃後,那狗賊沒對你怎樣吧?”
“沒有。”這兩個字風染回答得很快很堅決,生怕鄭修年起了疑心,又淡淡地解說道:“修年哥放心,那狗賊雖是妄想我,但他是皇帝,還顧着身份,我不願意,他不敢強來,不然會叫人笑話。”
鄭修年松了口氣:“這就好!我在瑞親王府,隐約聽說那狗賊把太子府賞給你了,又傳你怎麽怎麽受那狗賊的恩寵,我就一直擔心你這個!”
風染再次保證:“我真沒事,你放心,那狗賊把太子府賞我,就是爲了讨我歡心,我哪會在乎一個宅子?那些流言,隻是以訛傳訛,不可信的。我是怎樣的人,修年哥應該明白,不該聽信那些流言。”
鄭修年點點頭:“我自然是相信少主的!”他也素來知道風染是心高氣傲的,哪肯雌伏他人身下,做出這等失德敗行辱沒祖宗的醜事?何況陸绯卿已經逃走了,風染更沒有這麽做的必要:“賀鋒那厮告訴我,說你做了他的男寵,當時氣得我想吐血。後來想一想,那是不可能的!”
風染淡淡地應道:“他胡說的。他要挾你,是想我給他做勤王之師的主帥。他是不識珠玉,以修年哥的才幹,就足夠做他的主帥了。”
“我稀罕!?”鄭修年冷笑着嗤之以鼻:“倒是你,做了這個主帥,準備怎麽辦?”
風染心頭一動,問道:“狗賊那些私鑄軍械一類的罪行,是你告訴賀鋒的?”
“對啊!什麽勤不勤王,他們倆就是倆隻狗,我便給他們一個狗咬狗的機會。”鄭修年笑了起來:“瞧瞧,這咬得多歡快!”
風染把自己的謀略策劃告訴了鄭修年,又道:“我現在不叫風染,冒了鄭家之名,叫做鄭染,軍中都知道,此次是陰國鄭家子弟挂帥出師。”
“沒事,你本是鄭家少主,我也是鄭家之人,算不得冒名。”鄭修年呵呵笑着開解道:“老頭子若是知道你用計誘殺索雲國皇帝。開心還來不及呢,豈會怪你冒名?”
風染良久沒有說話。他是用計誘殺賀月,可是用計相誘的基礎是不堪提及的種種難堪之事!到時鄭承弼問及之時,他該如何回答?
鄭修年既然醒了,便不肯再躺在床上休息,行走不便,就叫小遠推着車子,視察了陣地,又給風染提了一些更好的完善建議。
第七日一早,賀鋒帶領着親軍抵達枇杷谷親自督戰,勤王之師萬事俱備,士氣高漲,隻等賀月率軍來襲!
大約巳正,馬蹄聲聲,車輪粼粼,賀月帶領的八千由鐵羽軍和京畿守軍給成的先鋒隊抵達谷口。但是并沒有立即進谷,而是一直停在了谷外。
“怎麽回事?他們察覺了?”賀鋒有些忐忑不安地問。
風染解說道:“王爺不帶兵打仗,自然不懂。時近晌午,進了枇杷谷就是一場惡戰,他們是在谷外休整吃飯。”
賀鋒問:“咱們在這裏等着,他們在外面吃飯?我們要不要派人出去沖殺?”
風染淡淡道:“不用,讓他們安心吃完最後一頓飯。”
賀鋒在一邊說道:“趁他們吃飯,我們沖出去殺他個措手不及,這機會多好!”
風染輕輕一笑:“跑了幾十裏遠路,吃飽喝足之後,王爺認爲,他們最想幹嘛?”
賀鋒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麽回答,風染也不等他回答,自問自答道:“睡覺!他們今天從起靈村出發,兩個時辰行走三十裏趕到枇杷谷外,一路行軍甚急,此時應該人困馬疲,人一吃飯,就想睡覺,飯後困頓倍增。趁他們吃飯之時沖殺,不失爲一個時機,不過我們布置的是防守反擊的陣形,不适于主動出擊,會打草驚蛇。等他們吃完了,在人的精神最困乏之時自己走進陣來,才是最好的。要沉得住氣。”
賀鋒問:“聽說奸逆的後援隊伍明天就能到達。你準備怎麽應對?”
“拿下賀月,這天下就是王爺的,後援隊伍到達,也隻有趕緊向王爺投誠的份,還要怎麽應對?”
賀鋒并不是好糊弄的:“他們若是不降呢?”
風染的回答更幹脆:“滅之。”
吃過了飯,賀月的隊伍又在谷外停頓良久,然後才磨磨蹭蹭地開進了枇杷谷,一進谷底,立即展開防守隊形,一步一步,緩慢推進。
風染站山崖之上,冷冷地遠遠地看着賀月。
賀月一身戎裝,黃金铠甲,黑底金繡的帝王戰袍,相當英武,也相當顯眼。賀月居于隊伍中央,在重重兵卒的環繞簇擁下,緩緩向山谷之中推進。在賀月身邊,是三位戎裝的大将,風染隻認得其中兩個,一個是禦前護衛都統領葉方生,風染留宿皇宮那一夜,與之有一面之緣;另一個是鐵羽軍都統領淩江,當賀月把太子府更名賞賜那一天,淩江仗義直言,也曾見過一面。此兩人皆是一等一的謀略,二流的武功。風染輕聲給鄭修年介結,賀鋒在一邊補充道:“那一個,是禦前護衛副都統領朱耀。貴族世家,隻會吃喝玩樂,沒什麽本事。奸逆給他這麽個副職,是要拉攏他家族。”
賀月軍行至谷底中間,便不肯再向前走,風染又等一會,見賀月軍仍無動靜,歎道:“他們再前進一點就好了。”逐下令道:“鳴炮!第一隊,沖下去!”
勤王之師炮鳴七響,與此同時,埋伏在兩邊山坡半腰的兵卒猝然現身,呐喊着向谷底的鐵羽軍和京畿守軍們沖了下去。此隊打頭之人,全是風染挑選出來的江湖中的好狠鬥勇之輩,亡命之徒。風染給他們下的命令:盡可能殺敵!
勤王之師是一群烏合之衆,相互的配合,遠比不上鐵羽軍和京畿守軍,因此風染便隻能以江湖亡命之徒的猛烈沖殺,以圖給對方當頭一棒,從而壓制其氣勢。而且,開進枇杷谷的九千人馬,風染在此壓上了五千之衆,如果賀月真的聽從他的“計謀”,兵分兩路,那麽,此時,賀月所率人馬當是四千,風染便是要以五千的亂軍,沖殺四千官兵,盡可能地撲殺官兵,不計代價。
有什麽代價可計?風染清楚自己所指揮的是賀鋒的勤王軍,他完全不必愛惜兵力。如果他指揮的是鄭家軍,這一仗,他便絕不會這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