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狗東西,朕遲早會抓到他們,将他們身上的肉一條條的割下來喂狗,叫他們知道背叛朕的下場。”安慶緒咬牙切齒的罵道。小内侍在旁噤若寒蟬。
時間流逝,夜色已深。發着呆的安慶緒也有了困意,後帳裏的哭聲也早已停息了,安慶緒也有了些睡意。不論如何,總是要睡覺的,哪怕明日便要死去,硬撐着不睡覺也無改大局的,自己也想不出任何脫困的辦法。
“伺候朕,安歇了吧。”安慶緒啞聲道。
“是,陛下。”小内侍揉了揉站麻的雙腿,上前來扶安慶緒。
就在此時,大帳的門簾不知何時呼的開了,一陣清冷的夜風吹了進來,頓時帳中的幾根白燭被吹得火焰歪斜,眼看就要熄滅了。小内侍忙沖到帳篷門口去壓住帳幕,突然間,他驚訝的叫了一聲。
“怎麽回事?”安慶緒皺眉看過去,然後他的臉色也瞬間的變了。隻見帳篷門口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他在熟悉不過了,正是消失不見了的兩名貼身内侍。矮胖子是葉德章,高瘦子是楊德好。
“陛下,奴婢們向您請罪了。”葉德章和楊德好兩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被撕的一條條的,散亂的發髻中還沾着青草和樹葉,顯得極爲狼狽。兩人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你們這兩個大膽的畜生,還敢回來見朕?朕宰了你們。”安慶緒勃然大怒,怒目圓睜,伸手從桌案上抓起寶劍來,一把抽出劍身便沖了過來。
“陛下,您殺了我們吧,奴婢死罪,奴婢不忠不義死不足惜。奴婢們不該抛下陛下逃走。陛下要殺了奴婢們,奴婢兩個毫無怨言。可是總得容奴婢說了話再死,也不枉奴婢們連夜跑了回來。”葉德章邊磕頭便叫道。
“是啊陛下,求陛下容奴婢們把話說完,您再殺了我們。”楊德好也道。
“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你們竟然背叛朕,就這麽逃走了,朕還容的了你們麽?你這兩個混賬東西。”安慶緒怒罵道。
“奴婢該死,奴婢們實在是怕的狠了,所以才逃走了。但奴婢們爲了實在放不下陛下,所以還是回來了。陛下,容奴婢們說幾句話吧。”葉德章哭叫道。
“呸,兩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安慶緒擡腳踹了葉德章一個跟頭,葉德章仰天摔倒,忙又爬起來跪地磕頭。
“有什麽臨死前的話便快說,說完了朕便殺了你們。你們可莫指望朕會饒了你們。”
安慶緒雖然話說的狠巴巴的,但語氣明顯軟了。葉德章楊德好兩人一直是安慶緒的貼身内侍,最知道安慶緒的心思,伺候的服服帖帖的,辦事也利落的很。安慶緒對他們也很器重。也正因如此,這兩人忽然逃走,安慶緒才更加的生氣。但看到兩人一副平日犯了錯時苦苦哀求的樣子,安慶緒的心卻又軟了。畢竟自己身邊的貼心人已經不多了,在這個窮途末路的時候,安慶緒很希望能有人在身邊給予慰藉,平複心中的恐慌。
“多謝陛下開恩,多謝陛下開恩。”葉德章楊德好兩人連連磕頭,以他們對安慶緒的了解,安慶緒多半是不會殺了自己了。
“朕可沒開恩,你們有屁便放,說完了話朕再砍了你們。”安慶緒冷哼道。
“好好,聽憑陛下發落便是。陛下息怒,且坐下聽奴婢們慢慢說。”葉德章爬起身來,上前欲攙扶安慶緒。安慶緒冷哼一聲怒道:“别碰朕。”
葉德章并不縮手,依舊攙住了安慶緒的臂膀,安慶緒抖動了一下胳膊沒有甩脫,口中罵了幾句,也并不固執,被葉德章和楊德好一邊一個扶到案後的椅子上坐下。
“陛下您坐,您喝口水消消氣。”葉德章端起桌案上的茶碗來,一眼瞟見茶碗之中渾濁的白水,頓時皺眉道:“小毛子,我們隻離開了一天,你就給陛下喝這個?你這個蠢材,不知道好好伺候陛下,我打死了你。”
那小内侍忙道:“不是我故意如此,隻有這種水了。”
“蠢材,蠢材,這不是苦了我家陛下了麽?陛下您受苦了,奴婢們該死啊。”葉德章眼淚都出來幾滴,朝着安慶緒歎道。
安慶緒擺手道:“這不幹他的事,現在所有人都隻能喝池塘裏的水了,那有什麽法子。”
葉德章道:“水是渾水,但是奴婢用心,總是能讓陛下能喝到好水的。陛下稍等,奴婢給你沏杯好茶。”
“你又如何能給朕弄杯好茶?”安慶緒詫異道。
葉德章賠笑道:“陛下稍等,看奴婢給您弄杯好茶來。”說罷轉身命小毛子取了燒着渾濁的山水的水壺來,伸手提了水壺,用一塊白布蒙在水壺口上,順着白布将熱水倒了出來。幾次過濾後,茶碗中的水變得清澈了許多,倒回壺中重新燒開了之後,再無泥沙沉澱。
“奴婢記得咱們還有些茶包的,奴婢找找。”葉德章徑自走到帳篷角落,在一直牛皮袋裏摸索了一番,果然找出了一小袋茶包。取了一包放進茶碗裏,用燒開的滾水沖入,很快便飄出香噴噴的茶香味來。
“陛下,請用茶。”葉德章捧起了茶碗,恭恭敬敬的送到安慶緒面前。
“哎呀,小葉子,還得是你們伺候朕啊,朕這一天淨喝些泥沙水,梅妃都跟朕吵了幾回了。你們一回來,朕立刻便喝上熱茶了。”安慶緒歎道。
“是奴婢們的不是,不該離開陛下的,奴婢們該死。陛下,看這樣子,您也沒吃飯吧。小毛子,去将這面餅烤一烤,讓陛下就着熱茶吃兩隻。你這混賬東西,陛下不吃不喝你也不管,要你何用?”葉德章道。
那小内侍連聲答應了,端了面餅去熱烤,回頭看着湊在安慶緒身邊的兩人,皺眉嘀咕道:“他娘的,兩個家夥逃走了又回來,居然這麽快便讓陛下饒了他們,當真是沒有天理了。回來便指使老子,我啐你全家的姥姥。”
安慶緒喝了幾口熱茶,情緒穩定了許多,肚子也有些餓了,于是就這熱茶吃起了熱面餅。咬了幾大口之後,忽然想起身邊這兩位垂手侍立的家夥是逃走了之後又逃回來的,于是放下面餅,沉着臉開了口。
“兩個混賬東西,打算就這麽便一筆勾銷麽?朕對你們不夠好麽?爲何要背叛朕逃走?混賬玩意兒。”
葉德章和楊德好忙又重新下跪磕頭,葉德章連聲道:“陛下恕罪,奴婢們實在是怕的很了。軍中人心惶惶,奴婢兩個打熬不住便跟着跑了。奴婢們實在是該死,陛下砍了我們兩個也是應該的。”
安慶緒冷哼道:“哼,既跑了,又回來作甚?”
葉德章道:“陛下,奴婢們雖然膽子小,但卻不是沒有心的人。對陛下奴婢們是忠心不二的。”
“呸,還敢說忠心,你們還要臉麽?”安慶緒罵道。
“是是是,奴婢們沒臉說這樣的話,但我和楊德好這次摸回來,确實是爲了陛下的安危着想的。”葉德章忙道。
“說的好聽,朕會信你們才怪。”安慶緒重重的咬了一口面餅,甕聲甕氣的罵道。
“陛下,葉德章說的是真的,奴婢們這次回來是有重大隐情禀報的。此事幹系到陛下的安危,奴婢兩個想了想,決定冒死回來禀報陛下。陛下待我們兩個如同再生父母,我二人豈能得知陛下有危險卻視如不見?所以我們兩個商量了,便連夜跑回來了。”楊德好磕頭道。
安慶緒愕然道:“什麽隐情?幹系到朕的安危?你們在說什麽?”
葉德章道:“陛下且聽奴婢們細細分說。昨天晚上,奴婢們一時糊塗跟着親衛軍的十幾名士兵偷偷的跑出大營去向唐軍投降……”
安慶緒冷哼了一聲,葉德章揮起巴掌在自己的臉上啪啪連打,口中罵道:“打死你這烏龜兒子王八蛋,陛下待你這麽好,你還要逃走,打死你這個混賬東西。”
楊德好見狀也自扇耳光,帳内頓時啪啪啪之聲大作。
安慶緒擺手喝道:“繼續說下去,不用再打了。”
“是是,多謝陛下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