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确實變了,巳時末開始,本來萬裏無雲的晴空便不知何時悄然聚集了低沉的雲層。風也在不知何時吹了起來,先是微微的北風,不久後風勢越來越大。站在城頭之上,風吹旌旗獵獵作響,天低雲暗,頗有烏雲壓城城欲摧之感。
清晨開始,斥候騎兵便每隔一段時間歸來一隊,及時禀報着叛軍船隻的動向。原本按照衆人的估計,叛軍抵達的時間當在午後未時左右。但突變的天氣顯然會讓叛軍的抵達更加的提前。因爲在猛烈北風的吹動下,叛軍船隻借着風勢會速度更快,按照王源的估計,應該在午時中便将到達。
最新一隊斥候騎兵的禀報證明了王源的預期,午時初刻時分,叛軍已經抵達揚州城北二十裏外的運河河面上,以船隻借風的速度,午時三刻左右必至揚州城下。
王源緊急調整對策,吩咐所有士兵立刻提前用飯,在一刻鍾之内吃飽肚子做好迎接叛軍的準備。負責後勤供應的沈子芳立刻下令準備開飯,不久後熱騰騰的熱湯可白面饅頭大米飯被一桶桶的運到城頭。士兵們開始飽食備戰。
王源端了一碗湯和幾隻饅頭來到城樓中專門爲他準備的指揮室,趴在一張簡陋的桌案上大嚼。剛咬了半個饅頭正鼓着腮幫子猛嚼時,忽見門前人影一閃,不久前下城去的崔若瑂拎着一個食盒出現在門前。
王源口裏塞着饅頭,話也說不出來,站起身來忙将饅頭往下吞。崔若瑂見王源伸着脖子往下咽着饅頭的樣子抿嘴一笑,快步來到王源面前,将食盒擺在桌案上,一邊往外取食物,一邊笑道:“你怎麽都吃上了?堂堂大元帥大相國,怎麽也啃着饅頭?來,這是我剛剛從家裏帶來的飯食,快趁熱吃吧。”
王源好容易咽下了口中的饅頭,看着桌上變戲法般擺上的七八盤精美的菜肴,笑道:“怎麽?你還特意回家幫我帶來飯食,這是要我開小竈麽?”
崔若瑂微笑道:“也不是特意爲你準備的,這是家常飯菜。爺爺叫我送些來給你和爹爹,還有柳師傅他們。總不能讓你們也吃饅頭吧。快吃吧。”
王源挨個看着這些菜肴,每盤都是珍馐美味色香俱全,聞着味道便知道一定很好吃。但王源并沒有動手開吃,反而又在手中的饅頭上咬了一口。
崔若瑂詫異道:“你怎麽又啃上饅頭了?”
王源咽下口中的饅頭笑道:“若瑂小姐,我不能吃這些。”
“爲什麽?難道我還會放毒藥在裏邊不成?”崔若瑂撅着嘴道。
王源低聲道:“哪裏是這個意思。若瑂小姐,你對我照顧我是明白的,我也領情。若不是今天,我一定樂于享受若瑂小姐帶來的美味佳肴。但現在不成。你去外面瞧瞧,城上城下數萬軍民吃的都是饅頭和米飯,喝得都是大桶的菜肉熬湯,我怎麽能獨自享用美食?剛剛才告訴他們,将領将身先士卒,一視同仁,現在又來搞特殊化,這叫他們怎麽想?”
崔若瑂恍然大悟,紅着臉道:“哎呀,我竟然沒想到這些。我可真是蠢的很,這不是要讓人指谪你言而無信麽?對不起,是我的錯。”
王源笑道:“那也不是什麽過錯,這些都是凝聚軍心的細節,你也不是領軍之人,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了。”
“那我把這些菜肴都倒了去。”崔若瑂連忙伸手收拾着桌上的菜肴。
王源笑道:“倒了作甚?豈不暴殄天物?”
“那怎麽辦?他們會以爲你正在吃這些東西呢。”崔若瑂懊惱的道。
王源微笑起身來到外邊,對着城牆上正一窩窩蹲在地上吃飯的士兵們道:“我這裏有幾盤好菜,可惜我還是覺得饅頭好吃,便便宜了你們了。你們替我去吃了去。”
這些士兵們是看着崔若瑂提着食盒進去的,心裏知道王相國肯定在吃獨食,忽見王源嚼着饅頭出來,要大夥兒去幫着他吃美食,一個個喜笑顔開,忙不疊的起身往裏沖。
王源笑道:“有一樣,你們記好了。誰吃了一口好菜,待會便給我多殺一個敵人,否則我可不依。”
士兵們連聲答應着,十幾人搶進屋裏去,瞬間風卷殘雲一般,将七八盤菜肴吃的幹幹淨淨,連湯水都一滴不剩。
崔若瑂愕然看着這群饕餮士兵瞬間将菜肴吃的精光,愣愣的道:“你不能吃,他們便能吃了?”
王源微笑道:“是啊,是不是很沒道理?”
“是啊,真的沒道理。我也餓着肚子呢,本想……本想陪你一起吃的,可現在……不過沒關系,給我一個饅頭,我也和你吃的一樣。”崔若瑂笑道。
王源哈哈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還吃飯,這下好了,連盤子差點都啃掉半邊了。饅頭麽?給你一個,就怕你吃不慣。”
王源伸手遞過去一隻饅頭,崔若瑂像是證明什麽似的,張口咬了一大口,嚼了幾下便往下咽,然而饅頭頓時立刻噎在喉嚨裏,臉色漲得通紅。
王源低聲輕笑,伸手輕拍她的脊背,又将湯碗遞過去,崔若瑂喝了幾口湯,才終于将饅頭咽了下去。
“這饅頭原來這麽難吃。”崔若瑂紅着臉道。
王源笑道:“當然,軍中之糧大多爲粗糧。你以爲真是白面饅頭麽?這裏邊少量白面,摻了玉米棒子面,還有些其他的粗糧。可并不好吃。揚州軍糧還算好的,我神策軍當年吃過面麸饅頭,咽下去嗓子都劃得疼。你要是不習慣,便不要吃了,沒必要受這個罪。”
崔若瑂搖頭道:“你能受這個苦,我爲何不成?”
在王源的注視下,這倔強的女子一口口的咬着饅頭,很快便吃光了一個饅頭。崔若瑂拍着手道:“如何?”
王源笑道:“女漢子。佩服佩服。”
吃完飯之後,兩人坐在牆角的木凳上喝水,尚未見到叛軍抵達的蹤迹,王源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崔若瑂不是的看着王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王源本眯着眼養神,見她的神色異樣,于是微笑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崔若瑂臉上有些發紅,鼓足勇氣道:“昨晚你在船上說的話算不算數?”
王源眯眼笑道:“我說了什麽話?”
崔若瑂嗔道:“你說……你絕不會負我……”
王源哦了一聲沒說話,崔若瑂皺眉道:“怎麽?這就已經變卦了麽?”
王源歎息一聲道:“若瑂小姐,你該知道我是有妻妾的。而且還不止一個。以你的出身和條件,實在不必受這個委屈。”
崔若瑂咬着下唇道:“那是我的事,你隻說你的想法,是不是覺得我很不好?”
王源笑道:“怎麽會?若瑂小姐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美貌端莊,而且出身也好。誰要是覺得你不好,那可真是瞎了眼了。我能得到小姐青睐,也是心裏美滋滋的。”
崔若瑂紅着臉道:“我沒你說的那麽好,但我自知自己也不差。我的終身大事要自己做主,我可不想去嫁給那些公子哥兒,看着甚是無趣。見了你之後,才知道我想要嫁給什麽樣的男子。”
王源笑道:“你可以去當貴妃啊,那可是大大的榮耀呢。”
崔若瑂變色道:“誰稀罕當什麽貴妃?你怎可用此事取笑我。”
崔若瑂起身提起食盒便走,顯然是真的發怒了。王源跳起身來一把拉住崔若瑂,用力一扯,将崔若瑂拉到懷裏。崔若瑂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王源将她抵在牆角,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當真想要嫁給我麽?”
崔若瑂咬牙道:“現在不想了。”
王源微笑道:“那卻也遲了,你當不成貴妃了,你是我的了。”
崔若瑂剛要說話,猛然間被一雙溫熱的嘴唇堵住了小嘴,頓時驚的手足無措,全身都僵硬了。
王源輕松撬開崔若瑂的唇齒,将她的丁香小舌擒在口中,崔若瑂嗚嗚連聲,眼中落下淚來。王源感覺到臉上的溫熱,忙離開她的嘴唇,低聲道:“對不住,你莫哭。”
崔若瑂美目含淚看着王源,猛然一把摟住王源的頭,吻住王源的嘴巴,這一次無需任何的強迫,崔若瑂自己便探出雀舌和王源唇齒交纏起來。兩人擠壓在牆角吻得昏天黑地。
“你是個壞人。難怪我二叔三叔他們要殺了你。”唇分後,崔若瑂眯着眼喃喃道。
王源輕撫她嬌嫩的面龐,笑道:“你是不是後悔沒做他們的同謀?”
崔若瑂嗔道:“你這樣對我,我便是你的人了,你若負我,我便從這城樓跳下去。”
王源低聲道:“你放心,我怎會辜負你?你知道昨晚我和你爺爺打了一個什麽樣的賭麽?”
崔若瑂忽閃着大眼睛道:“我也正想問你,可是沒敢問。問爺爺他也不說。那到底是什麽樣的賭局?”
王源微笑道:“有些事暫時你不用知道,但這賭局中的一項便是關于你的。”
“關于我?”崔若瑂睜大眼睛道。
“這場賭局若是我赢了,你爺爺便會将你嫁給我。”王源笑道。
“什麽?”崔若瑂驚訝道。
王源笑道:“你不介意成爲這賭局的一份子吧,你也不介意我赢得這場賭局吧。”
崔若瑂咬着下唇道:“你們這些人,怎能瞞着人家将人家當做賭注?這件事我非要跟爺爺評評理去。口口聲聲說我是他的掌上明珠,然後又拿我當賭注。哼,我定不依。”
王源愕然道:“你可不要去鬧,這賭局之事可是絕對保密的。”
崔若瑂嗔道:“我可不管。”
王源笑道:“好吧,你去鬧吧,反正我也不想娶你。”
崔若瑂嬌嗔道:“你敢。”
王源湊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道:“我當然不敢。”
崔若瑂面紅似火,低頭沉思了片刻道:“你赢了爺爺便将我嫁給你,但要是你輸了呢?”
王源皺眉道:“這倒是件麻煩事,你說該怎麽辦?”
崔若瑂咬牙道:“輸了便耍賴不承認便是,我經常跟爺爺這麽幹。”
王源哈哈大笑,挑指贊道:“好主意,跟我是一路人,不愧是我王家未來的夫人。”
……
午飯之後,城頭迎來了戰前最緊張的時候。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叛軍很快便要抵達,一場大戰即将開始,所以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的盯着城北方向的河道遠處,每個人都神色肅穆,心中各有所思。
城上城下一片寂靜,除了運河湯湯的流水聲,呼呼的北風呼嘯之聲以及城上數十面旌旗的獵獵飄揚之聲外,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的聲響。甚至連城内數百步外的街道上擁擠觀戰的密密麻麻的揚州百姓們也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沒有人在此時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片靜寂之中,城外運河兩側的寬大官道上,雜沓響亮的馬蹄聲驟然響起,遠處兩隊數十騎兵馬沿着運河兩側的大道飛馳而至。于此同時,馬上的騎兵發出讓人心驚肉跳的凄厲的叫喊聲。
“敵至!敵至!敵至!”
這叫喊聲随風飄向四方,城上城下的守城兵馬,甚至連城内街道上的百姓們都聽到了這讓人膽戰心驚的呐喊聲。“來了!”這是所有人心中立刻閃過的兩個字,這兩個字代表的是一場血與火的鏖戰,生與死的洗禮,勇敢和懦弱的試煉。
王源靜靜的看着遠處霧蒙蒙的運河河道,在他的視野裏,遠處運河小小的彎道之處出現了第一隻戰船高聳的桅杆和寬大的風帆。随即,王源的耳邊傳來一陣陣的騷動聲,城頭的将士們也都看到了船隻的影子,很多人驚訝的大叫了起來。
幾乎在一瞬之間,之前的那一副白帆之後便出現了無數黑壓壓的船隻,高高的桅杆和白帆如林而立,船隻上黑壓壓的叛軍士兵如蝼蟻一般的密集,雙方的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接近。初時還隻能看到一片霧蒙蒙的輪廓,但盞茶時間後,對方士兵手中的兵刃的形狀,盔甲黯淡的光芒都淨收眼底。
河道上蔓延數裏之遠的區域,密密麻麻幾乎全被船隻覆蓋,讓整個河道上像是籠罩了一層黑雲一般。敵軍船上隆隆的戰鼓之聲也随風送入城頭,那戰鼓咚咚作響,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裏,讓人膽顫心寒,雙股站站。
“王相國,怎麽辦?”崔元博略顯慌張的在王源身旁問道,雖然王源已經說過無數遍如何迎敵的對策,但在見到叛軍的龐大氣勢之後,崔元博已經驚的将一切都忘了。
“緊閉城門,堆實沙包。”王源高聲喝道。
“緊閉城門,堆實沙包!”傳令兵将命令迅速傳達。
“懸橋處弓箭手做好迎敵準備。内河水軍弓箭手準備!”王源高聲喝道。
“懸橋處弓箭手做好迎敵準備。内河水軍弓箭手準備!”傳令兵高聲重複着命令,将命令傳達下去。
王源一口氣連下七八條命令,最後一道命令是:“将士們,殺敵立功的時候到了。本人将和你們同生共死,誓與揚州共存亡。”
這最後一句話自然不是軍令,但這句話讓城上城下的軍民燃起鬥志,所有人都滾動着喉結,嘶吼着叫喊出這一句誓言。
叛軍的船隊抵近城北五百步之外的河道上,城北的運河河道甚是寬闊,這正給了叛軍擺開陣型的機會。數十條小船迅速靠近兩岸,各數千叛軍士兵蜂擁沖到了河道兩岸的官道上,迅速兩岸的官道上形成陸上屏障。
十幾條大船緩緩移動,一字排開橫在河面上,一艘金碧輝煌的龍頭大船緩緩從中間駛出,那正是安慶緒的巨型龍舟。
安慶緒穿着寬大的龍袍坐在船頭的寶座上,周圍數百名身材高大的禁衛士兵如鐵塔一般的守衛在旁。他的身邊,嚴莊等數十名臣屬分列在旁戰站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眼前這座揚州城不高的城牆。
叛軍這一路南來,除了在徐州得手,劫掠了不少物資糧食和船隻之外,從進入楚州開始,一路上雖途徑不少城鎮,但每一次上岸攻擊都撲了個空。每一座城池幾乎都成爲了一座空城。這讓安慶緒和嚴莊極爲惱火。
他們知道,大軍南來的消息一定已經被東南各地所知,這些百姓和官員們都棄城而逃了。于是嚴莊向安慶緒進言,既然如此,便不必管沿途的城鎮了,而應該直奔揚州,攻下揚州後奪取進入長江的通道,之後直搗江南。
好消息是,雖然大軍南來的消息已經被東南各自州府知曉,但以大軍的兵力和東南州府的守禦能力而言,就算他們提前知道了消息也不影響大局。後方的神策軍被遠遠的甩在了北方,沒有絲毫南下的迹象。這說明令狐潮的兵馬成功的吸引了神策軍的注意力,神策軍應該還在和令狐潮的兵馬糾纏着,短時間内他們不可能南下。
可以說,即便路上有些小小的挫折,例如在楚州以北被沉船所阻,撞破了一艘大船的船底,導緻了數百士兵溺水而亡。例如這一路上沒有如預期那般劫掠到足夠的糧食物資的補充。但總體而言,計劃還是順利的。在離開洛陽十八天之後,揚州城終于在眼前了。奪下此城,前方便是一片坦途,江甯杭州蘇州這些富庶的城池都像是被剝光了衣服的美女橫陳在前,隻等大軍去踐踏收服了。
“兄長,看樣子他們是準備拒守揚州城了。瞧見沒,城頭上似乎有不少守軍呢。”安慶緒手搭涼棚朝城頭張望,側頭對身邊的嚴莊道。
嚴莊笑道:“他們當然要在揚州碰碰運氣,事實上臣等早已預料到在揚州必有一戰,因爲揚州若破,我們便可縱橫無阻了。隻不過他們不自量力,揚州的城防是最不适合防守的,陛下您看,那一道巨大的運河入城的豁口,從水路進攻,揚州城毫無反抗的能力。”
安慶緒呵呵笑道:“兄長看來胸有成竹了,那麽朕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你說今天晚上咱們能進入揚州城歇息麽?聽說揚州城的精緻不錯,風月場所也很多,告訴大夥兒,今日若是能攻破揚州,朕準許他們盡情享樂一夜。”
嚴莊呵呵笑道:“今晚能否進揚州城,臣可不敢說。雖然臣心裏認爲揚州城不堪一擊,但卻也不能把話說滿了。臣不主張讓兵士們縱情恣樂,這對軍紀沒什麽好處。但若是今天能奪下揚州,臣也同意讓兵士們享受享受。畢竟一路南來,吃了不少苦頭。船上呆着,也讓很多兵士天天罵娘,該給他們放松放松了。”
安慶緒呵呵笑道:“好,那朕便等着兄長的好消息了。這裏風大,吹得朕都有些冷了,朕打算去船樓上觀瞧,看着兄長大顯神通,替朕奪下此城。”
嚴莊躬身行禮道:“臣遵旨。”
衆文武躬身相送,安慶緒連人帶椅被擡進了船樓中,不久後在帳幔飄飄的船樓二樓獻出身形來。船首處,嚴莊開始了調兵遣将。
“史進忠,趙世賢,錢侖三位将軍,目前的情形來看,揚州守軍似乎沒有封鎖住運河的河道,那麽三位将軍,我看不用什麽其他的花哨了,陛下急着要進揚州,以大船硬闖進城,三位看如何?”
“嚴丞相,雖然硬闖會遭受城頭守軍的殺傷,傷亡必然不小。但目前看來這是最爲簡捷的辦法。卑職願意率三艘大船猛沖進城。三艘船兵馬五千餘,哪怕傷亡過半,隻要那兩三千人進了城,上岸之後便可大肆行動,攪他個天翻地覆。”史進忠沉聲道。
“嚴丞相,河道正是薄弱處,猛攻此處是必然的,但卑職總覺得奇怪。明知此處薄弱,爲何未見河道攔索工事阻攔?哪怕是揚州的水軍船隻在河面阻擋也是基本的對應之策。然而這些都未見到,卑職懷疑這當真似乎有詐呢。”錢侖捏着下巴皺眉道。
“錢侖,瞧你吓得那個樣子。這麽寬的河道他們拿什麽攔阻?揚州水軍?快别說出來惹人笑了。揚州确實有守軍,前年我來揚州還見過,不過是十幾艘破船罷了,那能頂什麽事?照你的意思,難道揚州守軍還會玩空城計不成?空城計對付的便是你這樣的傻子。”史進忠冷笑道。
“史将軍,你幹什麽罵人?這不是在商議進攻之策麽?”錢侖怒道。
“商議個屁,你不敢我敢,這頭功是我的了。你也不必叽叽歪歪,躲在後面瑟瑟發抖,看你史爺爺如何破敵。”史進忠拍着胸脯道。
錢侖還待反唇相譏,嚴莊微笑阻止了兩人笑道:“史進忠,你還來過揚州麽?”
史進忠拱手笑道:“丞相,當年我來揚州玩過幾天。嘿嘿,誰不想來揚州走一遭?隻是來花銷的,并非公務。”
嚴莊笑道:“好,那便讓你立這首功。不過錢将軍說的不無道理,确實有些感覺怪怪的。不過即便是有詐,咱們也隻能從這裏進攻,難不成還上岸攻城門不成?有詐無詐攻了便知,史将軍長個心眼便是。”
“丞相放心,卑職定沖進城去,給他攪個天翻地覆。”史進忠拍着胸脯叫道。
“好,本丞相給你壓陣。錢侖、趙世賢,你二人各率兩船抵近,以弓箭壓制城頭敵軍,給史将軍進攻河口助力。”
“遵命!”三人拱手應諾,迅速回到各自的戰船上。
嚴莊輕撫胡須,眼望前方高高的城池,從容揮手喝道:“擂鼓,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