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二章長夜八

崔道遠一邊說話,一邊仔細的觀察王源的臉色。他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出來王源會勃然大怒,然而,王源連眉毛都沒跳一下,臉上的表情竟然絲毫沒變。

“原來是這件事,所以您的兩位公子便想殺了我向陛下邀功,以加重你崔家回歸朝堂的份量是麽?我倒是成了你們向陛下邀功的投名狀了。你要這麽說,他們要殺我的動機我倒是可以理解了。沒什麽毛病。”王源微笑道。

崔道遠甚是不解,王源怎麽能這麽平靜?任誰被人當面說出有篡逆之心時,怕都是竭力辯解甚至暴跳如雷,這一位難道是不知道這罪名之重,影響之大麽?當然不是。

“相國聽到這樣诋毀之言怎能還如此平靜?老朽當真佩服相國的涵養之深。便是老朽年紀大相國數輪,怕是聽到這樣的诋毀之言也是不堪忍受的。”崔道遠沉聲道。

王源呵呵笑道:“崔翁,關于本人的流言你還知道多少?”

崔道遠搖頭道:“不多,老朽對此并不熱衷,這些事都是旁人談論時我才知曉的。”

王源笑道:“崔翁,關于我的流言不知有多少。從我走出京城永安坊的那一天,我便各種流言纏身,崔翁若是有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擇幾件和崔翁分享分享。”

崔道遠咂嘴道:“這個……倒也不必了。”

王源微笑道:“崔翁不願聽便罷了,總之,關于我的流言不知多少,而且一件比一件離奇。開始隻是诟病我的詩文是抄襲,诟病我的人品。到後來近乎瘋狂可笑。最近一件可笑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說出來博崔翁一笑。半個多月前我率軍攻克洛陽是,俘獲了一群叛軍的将領得知我便是王源時都不肯相信,因爲在叛軍之中流傳的關于本人的形象是青面獠牙狀如厲鬼的形象。崔翁您給評評理,我生的當真是青面獠牙如厲鬼一般麽?”

崔道遠也忍俊不禁,撫須笑道:“相國一表人才,面貌俊美。雖不能說貌若潘安,面如宋玉,但也堪稱是美男子了,怎麽可能是青面獠牙?”

王源一拍巴掌道:“說的好,還是崔翁實在。所以,你說這些流言多麽的荒唐可笑。對于這些荒唐可笑的流言,我還會在意麽?還會爲這些發怒麽?崔翁問我爲何不暴跳如雷,我若在意的話,怕是早就氣死了。”

崔道遠沉吟片刻,低聲道:“這麽說來,相國和陛下之間并無嫌隙,關于相國的這些流言也都是荒唐的假話了?”

王源微笑道:“那倒也不是。有些事是真的,但其中另有别情罷了。”

崔道遠一愣,沉聲道:“老朽鬥膽發問,相國和陛下之間到底有無嫌隙。”

王源收斂笑容,直直的看着崔道遠道:“崔翁看來很想知道這件事,我便如您的願。我和陛下之間确實有嫌隙,雖不能說如同流言所言的勢如水火,但也可稱是一時之間難以調和。”

崔道遠沒料到王源如此直率,詫異道:“老朽可否聽一聽其中詳情?相國爲何會和新皇之間生出嫌隙來?”

王源道:“此事說來話長。要從數月之前說起。數月之前,朝臣們提出要落實國本之事,本人正好也因爲嚴冬不能進軍之故回到成都安排百姓過冬事宜。本人既忝居相國之職,衆同僚提出要落實國本之事,本人自然是責無旁貸。于是我率政事堂衆同僚廣泛征集群臣意見,最後一緻決定推舉豐王爲太子,未來接替大唐皇帝之位。這件事想必崔翁也知曉的。陛下已經同意将豐王爲太子人選的行文發放各地州府,征詢意見。東南各州府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的。然而就在此時,壽王奉陛下之命離開成都去靈州同回纥人商談借兵平叛之事。且不談跟回纥人借兵這件事是否合适,光是壽王抵達靈州後不久便宣布登基爲帝,此時便讓朝野天下盡皆震驚了。陛下雖宣布退位傳位于壽王,等于肯定了壽王登基的合法性。然而壽王此舉明顯是違背常規,說的嚴重些,這是悍然篡奪帝位之舉。而在此之前,包括我在内的成都百官均不知情,這件事之荒唐可見一斑了。”

崔道遠心驚肉跳,雖然關于新皇登基的不少内情也有所耳聞,崔道遠自己也判斷出這其中的某些貓膩。現在聽王源說出真相來,崔道遠還是覺得驚愕無比。

“這……這也太教人難以接受了,難怪相國會不滿,這件事确實讓人詫異的很。”崔道遠沉聲道。

王源咂嘴道:“本人也不是說壽王無繼承皇位的資格,畢竟他也是皇族血脈,也有登基爲帝的資格。但他如此稱帝,雖得太上皇認可,但卻是不合規制的。其餘衆皇子議論紛紛,表示極度的不滿。其如此奪位的方式顯然在未來會引發衆多的紛争。爲了一己之私而置大局于不顧,這是極度自私自利的行爲。在我這裏,我雖上表道賀,那也是爲了大局着想,太上皇退位承認他的帝位,也是爲了大局着想。因爲總不能在叛軍未滅的情形下咱們内部首先自己征伐了起來。但這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認同他的皇位。我可以跟崔翁明言,我便是不認同他的皇位的,還有諸多皇子和文武群臣也是不認同的。所以,要說我和陛下之間有嫌隙的話,這怕便是最大的嫌隙了吧。”

崔道遠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麽相國爲何當初不推舉壽王爲太子呢?看起來正是因爲相國推舉豐王爲太子,所以才刺激了壽王跑去靈州登基爲帝。而且……似乎太上皇也并不屬意于豐王呢。否則以相國率百官進言,太上皇怎麽還會猶豫不決,導緻了壽王在靈州搶先登基。”

王源挑起大指道:“崔翁果然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隐情。關于太上皇的行爲,我并不想多說什麽。太上皇這麽做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我也不好置評。但關于爲何推舉豐王而非壽王爲太子的人選的問題,我倒是可以跟崔翁解釋解釋。推舉太子,自然是舉賢爲先。諸位皇子誰合适誰不合适,政事堂和文武百官也是經過認真的計議的。幾位皇子之中第一個被排除資格的便是壽王。原因麽倒也簡單。自入成都之後,壽王做了不少不該做的事情。譬如他曾和房琯勾結,挪用我大軍糧饷,差點導緻平叛大軍斷糧,引發嚴重的後果。房琯便是因此事被陛下下令誅殺,而壽王因爲陛下的庇護而免于責罰。但由此可見,壽王不識大局輕重,恣意妄爲的行爲,是根本不能成爲未來的大唐之主的。從這些事上來考慮人選的話,他被第一個被排除在外也是無可厚非的。”

崔道遠微微點頭,房琯被殺的大事他豈能不知,其中的一些緣由也略有耳聞。當然大多數的言論都說王源專權跋扈,逼迫陛下殺了房琯,自己攫取了相國之位。房琯死前評論王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言論也廣爲流傳。今日聽王源談及此事,崔道遠也算是首次正式從當事人口中聽到關于這件事的描述。崔道遠雖不完全相信王源的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房琯确實是該死的。即便王源爲了攫取相位而殺了房琯,那也是房琯自己給了王源殺他的忌諱。至于李瑁也在其中摻和之事,崔道遠倒是第一次聽說。

“相國,老朽沒想到新皇登基的背後竟然有這麽多的隐情,相國是認爲新皇的帝位來路不正,所以才和新皇之間并不和睦是麽?”

“表面上看,新皇登基是得到了太上皇的支持的,但前後關系是有出入的。所以說新皇的登基有奪權之嫌。這會引發後續的紛亂。我鬥膽預言,在平息叛亂之後,便有皇子站出來挑戰他的帝位。大唐的麻煩遠遠沒有結束。況且其引外族虎狼之兵入中原,此舉也是讓人側目的。明明我神策軍就在長安,他卻要借回纥十萬兵馬攻長安,而且是瞞着我神策軍攻打長安,可見他對我神策軍成見有多深。我可以這麽說,傳言說我和新皇之間矛盾重重,可以說都是因爲新皇這種種不當之舉而導緻的。身爲當朝相國,我不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至于說我有什麽篡逆之心,倒不如說是有人刻意诋毀我的名譽,爲将來除掉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造聲勢罷了。”王源沉聲道。

崔道遠身子緩緩後仰,陷入了沉思之中。越是和王源的談話漸入艱深之處,崔道遠便越是覺得心驚肉跳。大唐時局如此千頭萬緒迷亂紛繁,崔道遠完全看不到方向,也不知未來大唐将走向何方。他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貿然的募兵北上,兩個月的時間裏,他若是竭盡全力的話,早已起碼募集了五六萬的兵馬,也早已可以将這些兵馬開赴長安了。然而如果那麽做了的話,便徹底斷了後路。在如此迷亂的時局之下,将來誰爲大唐天下之主,那可難說的很。他崔氏若是輕易涉足其中,怕将來也會深陷泥潭。

“相國,老朽現在腦子裏一片混沌,爲大唐的未來深感擔憂。相國可否給老朽指出一條明路。在此情形之下,我崔家該何去何從,應不應該遵旨募兵北上。”崔道遠緩緩問道。

王源笑了,這崔道遠真是個老狐狸,無時無刻不希望探聽自己的口風。

“崔翁,你何必問我答案,你崔家早已用行動做出了選擇了。恕我直言,崔翁是想觀望時局再做決定是麽?否則崔翁怎會一方面接受了朝廷的聖旨,卻又并不積極的募兵。以崔家的聲望和财力,聖旨下達到今天已經逾兩個月的時間,崔家登高一呼,起碼也已經有了五六萬兵馬在手。然則此番叛軍南來,崔翁卻隻有幾千兵馬可支援,這充分說明崔翁根本沒有遵旨去做罷了。”

崔道遠老臉一紅,咂嘴辯道:“募兵北上豈有那麽簡單,南方富足,無人肯參軍打仗,有了糧食錢财又有何用?天下升平日久,百姓們誰願意去戰場拼命?相國這可是冤枉老夫了。”

王源擺手笑道:“我也不跟你辯駁此事,你遵不遵旨于我無關,我當然也不會因爲這件事而對崔翁指手畫腳。我自己都一身的麻煩,可管不了别人。”

崔道遠沉吟片刻道:“相國,老朽可否再問你一個問題。”

王源微笑道:“崔翁但問,我今日便是來替崔翁釋疑解惑的,總是要叫崔翁滿意的。”

崔道遠點頭道:“好,那老朽便鬥膽再問。相國既然承認很陛下關系不睦,也認爲當今陛下的皇位不正,那麽将來皇子之間若爆發奪位之争,相國會站在那一邊呢?”

王源呵呵笑道:“這是個好問題,若将來爆發奪位之争的話,按理說我應該幫着陛下彈壓皇子們,不至于天下再次陷入混亂之中。但我考慮過此事,覺得應該兩不相幫爲好。”

“兩不相幫?那豈非任由皇子們之間内亂?”崔道遠皺眉道。

王源搖頭道:“話不能那麽說,這叫做公平競争。皇子們都有繼位的權力,若新皇的皇位是通過正當的途徑獲得,那便既合理又合法。那樣的話,誰若起來争奪,便是謀逆之舉。但在目前的情形下,我會兩不相幫,給他們公平争奪的機會。”

崔道遠脊背後冒汗,他隐隐覺察到了王源的意圖,感覺到了王源内心之中的極大的邪惡。

“我不懂相國是何意,難道當真要坐視皇族相殘之事發生麽?這對大唐有何好處?大唐還經得起這番折騰麽?”崔道遠沉聲問道。

王源微笑道:“崔翁,皇位的合法性可是關于大唐穩定的根本大事,這件事不解決,朝廷便免不了動蕩不安。總是要有個了結的。咱們身爲臣子既不能爲他們做決定,那麽便遵循勝者爲王敗者賊的原則,讓他們自己競争便是。”

崔道遠的心中咚咚亂跳,王源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其實便是放縱皇子們之間自相殘殺。這可不是一個臣子該有的想法。

“既然相國認爲當今陛下的皇位不正,何不幹脆支持豐王奪回皇位,豈非少了許多紛争?”崔道遠沉聲問道。

王源擺手道:“我怎能摻和此事?那是他們李家的事情,我可不會插手。都是皇族血脈,我能說誰是正統誰不是正統麽?當今陛下皇位确實不正,但那是對于其餘皇子們而言。對于我等臣子,李家誰當皇帝不是當?對我們而言又有什麽區别?”

崔道遠無言以對,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王源英俊的面孔看起來那麽的不舒坦,或者說這張英俊的面孔下面隐藏的是一張兇惡的面孔。或許叛軍們的流言是對的,這個人正是青面獠牙如厲鬼一般的人物。剛才他的這幾句話其實已經暴露了他的内心。他是一定會篡位奪權的,這一點已經被崔道遠洞悉的清清楚楚。皇家相殘,誰将得利?當然是面前這個野心家。

崔道遠深深的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平息下來。他的腦子裏迅速的思索着,面對眼前這個野心昭然之人,自己該如何應對。是立刻誅殺王源爲大唐除卻後患,還是冷靜的思索得失,找準崔家應該在的位置呢?

“崔翁,看起來你似乎臉色不好呢,你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王源當然知道崔道遠心裏正在經受着煎熬,事實上王源正是要在今晚跟崔道遠攤牌。他要知道崔道遠的真實态度,最好是能和崔道遠達成交易,讓他崔家支持自己或者最起碼是兩不相幫。一旦崔氏和江南豪族支持李瑁,事情将會變得很棘手。他要徹底瓦解這個可能建起的聯盟。

“無妨無妨,老朽并無不适,喝幾口熱茶便可恢複。”崔道遠擺手道,伸手捧起茶盅來喝茶。

“相國,老夫不知說什麽才好,老夫沒想到相國竟然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如此一來,我大唐豈非在叛亂平息之後還要遭受更大的紛亂?百姓們豈非還是要遭受苦難麽?這和相國剛才口口聲聲說爲了天下百姓的言論似乎相悖呢。”崔道遠啞聲道。

“我知道,但是毒瘡總要出頭,大亂之後便是大治。若無此磨難,天下豈能太平。勉強粉飾太平,其實便是掩蓋住了矛盾。表面平靜,内裏暗流湧動,難道便是一種好的局面麽?”王源笑道。

“請恕老夫還是不能接受相國的言論,老夫覺得,相國此舉……此舉甚是不妥,大大的不妥。相國讓老夫覺得你……似乎……似乎……另有所圖。”崔道遠咬咬牙終于說出了心中想說的話。

王源靜靜的看着崔道遠道:“崔翁,非我王源另有所圖,我隻是爲了自保罷了。崔翁,你不在我的位置上,你便不知道我的處境。你也知道,現在遍天下都在傳言我有謀逆篡位之心,到處都在流傳我如何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何把持朝政,如何擁兵自重。你告訴我,若是換做你在我的位置上,你會如何想?”

崔道遠皺眉道:“老朽不知,相國不是自稱将無視這些流言麽?”

王源歎道:“我可以無視,但有人能無視麽?而且這當中有些話便是出自某些人的口中,是他們硬是給我潑上這麽多的髒水,讓我永遠洗不清。想我王源,自從入仕以來,不敢稱對大唐有多麽大的功勞。但我王源平南诏,伐吐蕃,馬嵬坡救駕,力敵數十萬叛軍穩定形勢。這些事情就算不是功勞,也是苦勞吧。然而我得到了什麽?我得到的是這一瓢瓢的髒水往身上潑,承受的是這天下到處流傳的關于我的诋毀的流言。你說,換做誰,得到這樣的結果,心不是涼透了的?”

崔道遠沉吟點頭,确實,沒有王源,大唐今日不知是何種情形。此人爲大唐立下莫大功勳,而現在,針對他的流言蜚語滿天飛,對王源确實不太公平。換作自己是王源,怕早就心灰意冷了。而此人頂着這些壓力依舊在爲平叛奔波,可謂内心強大。

“相國,爲臣者受些诋毀也是在所難免,隻要朝廷知道你的苦衷和功勞,終究會有澄清的一日。況且這些流言也隻是流言而已,很多人像老朽一樣,是根本不信的。”

王源呵呵笑道:“崔翁啊崔翁,你這話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吧。你剛才執意追問我的真實想法,不就是你相信這些流言的表現麽?況且你說什麽朝廷會替我澄清,朝廷會麽?這些流言蜚語恰恰是朝廷中的某些人散布出來的,爲的是什麽?當然是爲了時機一到,便将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拔除。我才是某些人坐卧不甯的原因呢。”

崔道遠不知如何回答,隻安慰道:“相國身正不怕影子斜,世間自有公論。”

王源笑道:“公論麽?那恐怕是等我死了之後才有了。但我卻還不想死。我這個人就是有些倔強,你想害我,我偏偏不讓你如意,反而會讓你付出代價。我本無害,但你若逼得我無路可走,那便休怪我翻臉無情。有人希望我死,因爲我的存在會讓他寝食難安。但我的性命又豈是什麽人想拿便拿的。”

崔道遠道:“相國既無異心,又怎會有人來逼你,相國恐怕是偏激了。”

王源呵呵笑道:“崔翁,你崔家當年懷有異心麽?”

崔道遠愕然道:“我崔氏如何會有異心?”

王源道:“那你告訴我,爲何你們被驅趕出朝,僻居東南呢?崔家本是世家大族,如今卻成爲了江南商賈大族。錢是有了,但這份羞辱恐怕你們崔氏子孫永遠揮之不去吧。所以你們才對回歸朝堂如此看重,那是恢複你們崔氏名譽,重振你們崔氏門楣的絕佳機會。”

崔道遠不悅道:“相國這是要羞辱我崔家麽?”

王源道:“當然不是羞辱,我隻是想告訴崔翁,不管你崔氏有沒有異心,隻要有人覺得你們有異心,那麽你們便隻能僻居江南。因爲你們無論怎麽解釋分辯都是無用。原因便是你們崔氏和其他幾族太過強大,有你們在朝中,有人便睡不著覺。這便是你們崔氏和其他幾族無端被驅逐出朝的緣由。”

崔道遠沉默不語,他承認王源的解釋。當初崔氏和其他幾族實在是太強大了,足以影響朝政格局,足以左右朝廷的決策,正因如此,才有了南遷之禍。這一點後來被驅逐的幾大豪族私底下都是這麽認爲的。

“而我現在的處境便跟你們崔氏當年差不多,或者說更爲惡劣。因爲我和當今陛下交惡,所以,你們崔氏和其餘幾大豪族起碼還可以忍辱求生,得以避居東南。而我連退隐的機會都沒有。除非我死了,否則便無法善罷甘休。但我絕不會給他們殺我的機會,所以這便是難以和解之局了。”

崔道遠皺眉道:“照這麽說來,豈非是個死局?若朝廷執意要相國放棄兵權,你又不肯的話,那結果恐怕隻能是……”

崔道遠沒敢再說下去。

王源替他說了下去:“結果隻能是……魚死網破。”

崔道遠渾身冒汗,沉聲道:“相國,你若當真這麽做了,一世英名可就全毀了。你本是我大唐功臣,這一點無論他人怎麽诋毀,公道也在人心之中。一旦你反抗,那可就同安祿山一樣,是叛亂的反賊了。”

王源冷笑道:“崔翁,爲何反抗便是反賊?若大唐氣數已盡,取而代之難道不是順應天意麽?”

崔道遠幾乎要跳起身來,嗓子眼發幹,說不出話來。

“當年大唐代隋而立,難道高祖李淵便是反賊麽?高祖建立大唐便是順應天意,大唐難道便是萬世不滅之朝,萬年不倒之基業麽?人有生老病死,國有興衰盛亡,此乃天道循環之理,崔翁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王源沉聲道。

崔道遠啞聲道:“相國……相國怎敢說這樣的話。”

王源沉聲道:“有何不敢?咱們且走着瞧,若大唐氣數未盡,若陛下有德,這一切便都不會發生。我安穩待在劍南過我的安穩日子。沒人招惹我,我也不會去招惹别人。若是大唐氣數将盡,有人非要要我的腦袋,那便說明有人不顧一切執意要毀了大唐,那麽我也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崔道遠猛然起身,手指着王源喝道:“原來,原來你果真是有篡逆之心。你想當皇帝麽?”

王源沉聲道:“崔翁,我還是那句話,若大唐氣數未盡,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若天意使然,何不順應天意。”

崔道遠冷笑道:“謀逆便是謀逆,造反便是造反,偏偏要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王源也緩緩起身,雙目瞪視崔道遠道:“崔翁,本人并不需要跟你解釋什麽,我王某行事,從來就無需跟任何人解釋什麽。”

崔道遠喝道:“那便無需解釋,老夫卻也不想聽。”

王源冷聲喝道:“好,話不投機半句多,今日言盡于此。我隻希望你崔家站好你自己的位置,可莫要站錯了隊,招緻彌天大禍。”

“什麽,你還敢威脅老夫?”崔道遠瞠目怒斥,一揚手,“砰!”的一聲,将手中的茶盅摔落在地上,頓時片片碎裂,茶水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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