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零章長夜六

兩艘小船快速接近樓船,王源豈能容他們上船來,于是緩緩的抽出長劍來,準備動手。岸上的護院們用弓箭瞄準王源的身體,打算一旦接到号令便不管不顧的放箭。崔元平和崔元戎的面孔扭曲着,他們自己也緊張的喘不過氣來。

正在此時,一條人影以飛快的速度沖上前來,眨眼之間,七八名護院手中的弓箭被奪走,并且被打翻在地。嘩啦一聲,七八柄弓箭被擲于地上,柳潭的身子出現在衆人面前。

“柳潭,你作什麽?你好大膽。”崔元戎喝道。

“大膽的是你們。混賬東西,要反了天不成?”沉悶而惱怒的喝罵聲從後方傳來,緊接着腳步雜沓,崔道遠帶着一大群人趕到了河邊。因爲趕的急,崔道遠都有些氣喘籲籲。

“老爺子,我們是想搶回耀祖和若瑂,不能容他們被王源挾持,不能讓王源拿他們當人質談條件。”崔元平忙上前解釋道。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崔元平的臉上,崔元平被打的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崔道遠雖然年近七旬,但手上的勁道依舊不小,這一耳光堪比壯年漢子的力道,崔元平差點被打暈過去。

“混賬東西,我就知道是你們兩個搗鬼。你們兩個一處書房,我便知道你們有貓膩。老柳就跟在你們兩個屁股後面,你們還想抵賴。來人,綁了這兩個畜生。剛才我們要是遲來一步,你們怕是要逼着王源殺了若瑂和耀祖了,狼心狗肺的東西。”崔道遠罵道。

“爹爹,我們沒有。”崔元平和崔元戎大驚失色,連聲叫嚷道。

“我說了,你們的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我是你們的爹,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德行麽?你們幹的事我哪一件不知道?隻是一直等着你們自己承認罷了。可是你們越發的變本加厲了。滾開一旁,回頭找你們算賬。”崔道遠怒罵連聲不再搭理兩人。

崔元戎和崔元平面如死灰,幾名護院用麻繩将兩人捆了起來,粽子般的站在一旁。

“爺爺。”樓船上的崔若瑂嬌聲叫喊着,朝岸上揮手。崔耀祖也忙從船廳中跑出來,大聲喊叫着,因爲激動之故,不由自主的嗷嗷哭叫起來。

崔道遠忙叫道:“丫頭,耀祖,你們兩個沒事吧。”

崔耀祖隻是嗚嗚大哭,崔若瑂叫道:“沒事沒事。”

崔道遠連連點頭,目光和靜靜站在船頭的王源碰到一起,崔道遠緩緩拱手,遙遙一禮。王源也拱手微微還了一禮。

樓船快速靠岸,踏闆搭上了岸邊,崔耀祖擡腳便往踏闆上走,想趕快上岸。王源冷哼一聲道:“我讓你下船了麽?”

崔耀祖愕然道:“你不是說了要放我走麽?”

王源道:“不該謝謝我麽?你要殺我,我卻沒宰了你,你就這麽一走了之?”

“哦,多謝多謝。”崔耀祖忙朝王源拱手道謝。

王源微一擺手道:“滾吧。”崔耀祖連滾帶爬的從跳闆上沖下船去,崔元博上前一把拉住,上下檢查了一番,發現兒子毛都沒少一根,這才松了口氣。

然而崔若瑂卻一直站在王源身邊沒有下船,崔元博大聲道:“若瑂,你怎不下船?快下來。離開那裏。”

崔若瑂搖頭道:“爹爹,我不下去。”

崔元博愕然道:“爲何?”

崔若瑂道:“我要爺爺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我便留在船上。”

崔元博怒道:“什麽話,柳師傅,去拉她下來。”

柳潭舉步欲行,崔若瑂叫道:“莫上來,否則我便殺了自己。”話音落下,崔若瑂手腕一翻,一柄雪亮的匕首擎出,抵住自己的喉嚨。柳潭忙後退數步,不敢輕舉妄動。

崔元博皺眉喝道:“丫頭,你傻了麽?這是作甚?王源,你莫脅迫她,你這麽做算什麽英雄好漢。”

王源皺眉退後數步,和崔若瑂離開數尺的距離道:“崔世伯,我可沒脅迫若瑂小姐。她不過是有幾句話要說罷了。”

崔元博還待說話,崔道遠緩緩開口道:“元博,退下。我來問她。”

崔元博灰着臉退下,崔道遠沉聲開口道:“丫頭,莫要亂來,你要做什麽跟爺爺說便是,爺爺都答應你便是。”

崔若瑂道:“爺爺,王公子沒有脅迫我,這是我自己要說的話。是我勸王公子來見你們的,但如果你們若是要傷害王公子,我便隻能陪着他一起死了。”

崔元博忍不住怒道:“你這妮子,說的什麽話。”

崔道遠沉聲道:“住口,若瑂丫頭有情有義,這話說的有什麽錯?”

崔元博無言住口,崔道遠轉頭對着崔若瑂笑道:“丫頭,原來是這個條件,爺爺當然會答應你。此事是我崔家人對他不敬,是我崔家的過錯,爺爺怎會一錯再錯。你放心,就憑他對你們毫發無傷,爺爺也絕對不會對他不利。”

崔若瑂道:“真的?爺爺你發誓。”

崔道遠一愣,王源微笑開口道:“若瑂小姐,發誓便免了吧。崔翁一諾千金之人,還需要發什麽誓。咱們下船吧。”

崔若瑂這才放下匕首,王源緩緩邁步,沿着跳闆走到岸上。一幹護院如臨大敵,虎視眈眈凝神待命,一旦崔道遠下令,這幫人便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前去擒拿王源。

崔道遠目視王源來到岸上,緩步迎上前去,在王源身前丈許處站定,雙目如電瞪視王源。王源面帶微笑與之對視,目光毫不示弱。兩人鬥雞般的對視良久,崔道遠忽然微笑拱手,沉聲道:“江南道巡察使崔道遠見過王相國。之前老夫不識廬山真面目,失禮之極了。”

王源微笑還禮道:“不知自然不怪,崔翁是不知還是故作不知呢?”

崔道遠撫須呵呵笑道:“故作不知也是因爲相國自己不願讓我們知道罷了。然而不瞞相國說,在我東南之地,沒有人能在我崔氏面前藏住秘密。”

王源也笑道:“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

崔家大廳之中,巨燭高擎亮如白晝。

崔道遠穩穩的坐在桌案旁,目光如鷹隼一般掃視着被捆綁的像粽子一般的崔元平崔元戎以及崔耀祖三人。崔耀祖上岸後不久便被崔道遠下令捆了個結實,和他的兩個叔叔一起跪在崔道遠面前。

王源并不在場,因爲這樣的場合并不适合他在場,所以崔道遠讓崔若瑂陪着王源在自己的書房喝茶歇息,告訴王源稍後再來和他會面。王源當然明白,在和自己交鋒之前,崔道遠需要處理他家族内部的紛争。那崔氏叔侄三人幹的事情是瞞着崔道遠做的,挑戰崔道遠家主權威的行爲自然是不能容忍的。況且崔道遠和自己深談之前,也需要摸一摸自己的底細,從崔耀祖的口中問一問自己都知道他崔家的哪些秘密。

“你們好大的膽子,把我的話當做放狗屁是麽?我已經嚴令你們不得輕舉妄動,你們還是背着我幹出了這種事,你們眼裏還有我麽?”崔道遠沉聲喝問道。

“爹爹息怒,兒子一時糊塗,請爹爹恕罪。”崔元平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兒子們也是爲了我崔家着想,殺了王源是天大的功勞,我崔家要回歸朝堂,得到新皇的賞識,這正是一次絕佳的機會。爹爹下不了決心,我們便私自做主了。您老人家看在我們也是爲崔家着想的份上,便饒了我們吧。”崔元戎也哭喪着臉道。

“住口,你們還覺得自己有理了什麽?我說的很清楚,此事不是除王源的時機。揚州正臨大敵,王源坐鎮守城,揚州可有守住的機會。揚州一破,什麽都完了。這輕重緩急的大局你們難道不明白麽?蠢材。”崔道遠喝罵道。

“是是是,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崔元平和崔元戎連連磕頭道。

崔道遠冷哼一聲,轉向崔耀祖道:“耀祖,你太讓我失望了。爺爺對你報以巨大的期望,但沒想到你也是蠢材一個。爲了怕你沖動,我都沒讓你知道王源的身份,沒想到你還是做了蠢事。”

崔耀祖叫道:“爺爺,都是二叔三叔叫我幹的。我被他們騙了。孩兒一時糊塗便上了二叔三叔的當了。”

崔元平轉頭道:“耀祖,你可不要睜眼說瞎話啊,我和你三叔可沒騙你這麽幹,是你自己主動要這麽幹的,我和你三叔勸都勸不住。你怎麽現在說起這樣的話來,你不虧心麽?”

崔耀祖叫道:“二叔,你現在來說這樣的話。你們雖然假裝說要攔着我,其實你們巴不得我去幹。我起先想不明白,後來我想明白了。不然二叔三叔你們已經決定要殺王源,便自己去帶人做便是了,爲何還要請我去喝酒,跟我商議此事?這不就是擺明了要慫恿我去做麽?事後可以推到我的頭上。侄兒可不蠢,隻是被你們灌了迷魂湯罷了。”

崔元戎喝道:“耀祖,你這麽說話對的起良心麽?我們是把你看着崔家未來的家主,覺得有些事要和你商議才好,你現在反而來這麽說。當真教人寒心。”

崔耀祖還待反唇相譏。崔道遠早已聽不下去了,怒吼一聲道:“都給我住口!你們還有臉在這裏争吵?同爲崔家一脈,出了事便相互推诿互相指責,你們還有長幼之倫,親族之情麽?簡直敗壞我崔家家風,豬狗不如。今日若不重重的懲罰你們,難消我心頭之恨。來人,請家法。”

一聽請家法,崔氏叔侄三人面如土色,磕頭如搗蒜般的求饒道:“饒命饒命,再也不敢了,我們知錯了。”

崔氏的家法可和普通的家法不同,一般人家的家法隻是打屁股罰跪之類的簡單懲罰,而崔氏的家法從祖上起便嚴苛無比。體罰之狠,手段之毒辣令人發指,堪比酷刑刑罰一般。别人的家法是荊條抽打,崔氏的家法常用的是桑木棍。崔家的祖先大多爲官,所以将官府打犯人的桑木棍也引入了崔氏家法之中。一些對付作奸犯科之人的嚴刑也順理成章的被應用。

崔氏的家法對于崔氏子弟的懲罰毫不留情,把他們當做階級敵人一般完全不給活路。或許正因爲有如此嚴酷的家法,所以崔氏一族中的子弟才能一直保持良好的家風,崔氏一門才生生不息才德之士輩出。這家法也許便是懸在他們頭上的一股催他們奮進的威懾之力。

雖然如此嚴苛的家法很少會動用,特别是近百年來,崔氏家族子弟都知家法之嚴,但卻很少有人真正的捱過家法。近一次崔家動用家法,那還是在十年之前。當時崔氏旁支的一名子弟和兄嫂勾搭爲奸,那一次崔道遠動用了家法,當着全族子弟的面将那一對通奸男女活活打死在祠堂前。

當時崔家三兄弟也在場目睹,就連當時隻有十來歲的崔耀祖也現場目睹。粗如兒臂的桑木棍十幾棍子打下去,挨打之人口噴鮮血,慘叫嘶嚎的景象記憶猶新。

可以這麽說,崔家的家法一旦動用,基本上就是要斷送性命的舉動,這也是這家法不輕易動用的原因。崔氏族人自然也都非純良之輩,但隻要不做出敗壞門風喪心病狂的行爲,卻也無緣見識家法的厲害。崔元平和崔元戎喜歡逛館子包紅妓,但這些行爲卻遠遠不夠被家法懲處。而現在,崔道遠喊出了用家法,那便是要送了這三人性命的意思,不但是他們三個聞風喪膽,周圍的衆人也都驚愕變色。

“老爺子,消消氣,畢竟是一家人,他們雖有錯,但可不能動家法啊。重重的懲罰他們也就是了。”崔元博第一個上前跪倒求情,他一跪,周圍的仆役護院跪倒了一片,紛紛求情。

崔道遠喝道:“幹什麽?都給我起來。這等犯上的畜生,不仁不義的東西,還留着作甚?”

崔元博叫道:“老爺子,要用家法,便連我也一起打死吧。我也有過,耀祖這畜生的過錯也是我這當爹的教子無方啊。”

崔道遠氣的發抖,怒道:“你是說,我對你們三個教子無方麽?我也該受家法?”

“不是不是,兒子不是那意思。父親請想一想,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咱們崔家這一代人丁也不是很興旺。兒子也快五十了,打殺了耀祖,我也生不出來兒子了,我崔家将來豈非無人可繼?”崔元博流淚道。

“無人可繼也比讓個無德之人繼承爲好。”崔道遠嘴上罵着,心裏卻是軟了。當真打殺了耀祖,确實下一輩便無人了。崔元平和崔元戎雖各有一子,但那兩個孫兒頑劣不堪,比之耀祖遠遠不及,根本難堪大任。耀祖雖然也是纨绔,到哪比起他們兩個來還算是好的了。

“父親,望您開恩啊。再說耀祖也是……也是受人蠱惑慫恿,他其實并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啊。元平和元戎蠱惑之下,耀祖如何有自主之力?您要是執意用家法,元平和元戎受罰我沒話說,可耀祖不該受家法嚴懲啊。”見崔道遠沒有改主意的意思,爲了救兒子,崔元博也顧不得許多了,索性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雖然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但崔元博那裏還考慮這麽多。

崔元平和崔元戎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崔元平冷笑道:“大哥,你爲了救你的兒子便要讓我們去死麽?你也太狠心了吧。”

崔元博沉默不語,崔元戎也道:“大哥,我們好歹也是你的同胞兄弟,難道我們在你心中便一點地位也沒有麽?”

崔元博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做錯了事情,父親大人要懲罰你們也是應該的。但耀祖可是你們設計他的。你們慫恿他去殺王源,自己倒躲在後面,現在害的耀祖要你們一起死,這公平麽?”

崔元平張口呵呵而笑道:“公平?大哥。你跟我們談公平麽?那我們兄弟便當着老爺子的面來談談公平。老爺子,兒子也不求情了,你要家法懲處我很元戎也由得你。我和元戎的命也是您給的,您要拿走便拿走,我們也不說什麽了。但有些事我臨死前要問問清楚。”

崔道遠已經被眼前的局面氣的要暈厥過去,他已經面如白紙一般,心中說不出的失望和憤怒。生死關頭,自己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孫子互相攀咬指責,完全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氣節,崔道遠忽然意識到,崔氏一族是無法振興了,再也沒法回到往日的輝煌之時了。因爲崔氏一族的血脈已經糜爛了。

“好,你說。今日你們有什麽話便全說出來。我知道你們平日心懷不滿,索性全部說出來做個了斷。”崔道遠怒喝道。

崔元平挺直了身子,沉聲道:“好,那兒子便全說出來了。老爺子,兒子問你一句,在你心裏,我和大哥還有元戎,我們兄弟三人,誰才是你最看重的人?”

崔道遠冷目看着崔元平不語,崔元平道:“老爺子,你不好開口,我來替你回答。在您心中,最看重的肯定是大哥吧。您看重他,不是因爲他的學識本領比我和元戎強,不是因爲他多麽有本事,多麽能夠爲崔家争光效力,而隻是因爲他是長子的緣故吧。我和元戎哪一點比不上大哥?小時候讀書,我一口氣能背誦論語整本,大哥呢,十篇都背不熟。學武時,元戎一套伏虎拳半天便學會了,連教拳腳的師傅都誇贊他聰明,是個好苗子。而大哥呢?一套五禽戲學了一年都不會。然而,那又如何?我和元戎再努力又如何?我們在您的眼裏永遠都是被呵斥的對象,您連正眼都不看我們一眼。爲什麽?因爲他是長子,嫡出的長子,而我和元戎是庶出之子,我們便隻能永遠匍匐在下,永遠得不到您的青睐。”

崔道遠皺眉道:“說完了麽?”

崔元平昂然道:“沒完。我還沒說完。您一直罵我們是廢物,隻知道吃喝玩樂難當大任。但您想過沒有,我們努力了有什麽用?您會給我們機會麽?我能背整本論語何用,還是得不到您一句誇贊。元戎會十套拳又有何用,您看都不看一眼。我和元戎還學什麽文,習什麽武?我們索性便什麽都不學,天天吃喝玩樂罷了。大哥又比我們好到那裏麽?他做了多少荒唐事?他做哪一件事情成功了?可是您還不是照樣寵他?隻是因爲他是您嫡出的長子罷了。”

“老爺子,我們也是您的骨血啊,我和元戎怎麽做什麽都不能讓您滿意呢?當官的事情我們是輪不上的,當然是您和大哥。我們卻連家業都沾不上手,我們甚至連若瑂都不了。您甯願将家業交給若瑂打理,也不容我們沾邊。人家外邊的人都說,我們崔家的二爺和三爺多麽悠閑自在,活的多麽舒坦。他們可曾知道,我們兩個崔家家主的親生兒子,連喝酒聽曲的錢都要經過侄女兒的批準,否則便隻能拿着每月的月錢度日。我崔家富可敵國,然而錢是您的,是大哥的,是耀祖的,是若瑂的,其他人有什麽?我們隻是旁支庶出,幾代之後我們便和那些旁支子弟一般,過得潦倒落魄,您想過我們的感受麽?”

“剛才大哥說公平,大哥,我就問你一句,這是公平麽?同爲老爺子的兒子,你說這公平麽?我們倒也罷了,下一輩同樣如此。我兒子耀宗,元戎的兒子耀庭,他們可曾得到老爺子的寵愛?他們犯了錯便是天大的錯,耀祖犯了錯便大事化小,所有人都包庇過去。大哥,你是未來的崔家家主,耀祖也是再下一代的家主。你們一脈以後都風光無限,我很元戎呢?我們便不能是家主?我們的兒女後代便注定是旁支?憑什麽?公平何在?你回答我?”

崔元平一番激烈的言辭如暴風雨般的瓢潑而下,将這麽多年他心中的憤懑盡數傾瀉.出來。疾風驟雨一般,讓崔元博無言以對。崔元博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他隻覺得自己的地位和自己兒子的地位是天經地義的,卻沒想過兩位弟弟的感受。

崔道遠靜靜的坐着,他也甚是震驚,他沒想到自己這兩個在自己眼裏纨绔不成器的兒子,居然内心之中埋藏着這麽多的憤懑。

“長幼有序,此乃倫常之序。崔家家主一向爲嫡長子繼承,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并非是我刻意爲之。我清河崔氏從千年前春秋之時便已經如此傳承家主之位了。你們現在來質疑此事,不覺得毫無道理麽?”崔道遠沉聲道。

“可是這公平麽?爲何便是嫡長?我和元戎不是你的兒子麽?”崔元平叫道。

“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多了,你生在我崔家,錦衣玉食,飽暖不愁。你怎麽不去問問和那些市井讨生活的普通百姓去比一比公平?”崔道遠冷聲道。

“呵呵,但能選擇,我倒是情願生在尋常市井百姓之家,起碼能落得個自己做主。可惜我不能自己選擇。您說什麽長幼有序,當今皇上是嫡長子麽?若論排序,即位的該是還在世的最長的皇子儀王李璲才是,可如今的皇上是十八子李瑁。您又怎麽說?朝廷都在改規矩,您還跟我們說什麽長幼有序?”崔元平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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