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二章奪城三

七八架雲梯靠的很近,爬到頂端上方的數十名回纥士兵以鈎索相互協作配合,一瞬間便可将上方防守的叛軍士兵抓下幾十人人,形成短暫的防守真空。下一刻,抓鈎抓住城垛邊緣,幾十名回纥士兵就這麽如猿猴般的爬過五六尺的短短距離,登上了城頭。這無疑是一次精妙的配合,一個小小的抓鈎便解決了敵軍的防守以及無法登上城頭的難題。

回纥人的抓鈎對守城士兵造成極大的心理震懾。之前他們肆無忌憚的往下扔滾木礌石,而現在,他們目睹身邊的同伴被活生生的扯下城牆摔下城頭之後,他們再不敢毫無顧忌。靠近城牆邊緣都小心提防,生恐有失。此消彼長之下,攻城兵馬受到的壓力驟減。不計其數的守城士兵被扯下城牆,大批的回纥士兵率先攻上城頭,留下的懸挂在城牆上的抓鈎也正給了束手無策的唐軍士兵們攀上城牆的助力。短短頓飯時間,竟然被攻城方突破幾十處城牆,上去了數千攻城士兵。

史思明目睹此況,氣的咬牙大罵,親自帶着親衛士兵不顧攔阻沖上城牆,一面和一小股攻上來的士兵厮殺,一面大聲下令:“傳令田承嗣,今日他若不能将攻上來的敵軍清除,保住城牆不失的話,我将軍法從事。”

田承嗣無可奈何,這次守城是史思明親自指揮,自己隻是副手而已,現在出了事卻要自己承擔,當真百口莫辯。但眼下形勢确實危機,若是不能迅速将攻上來的敵軍殺光,便會給更多的敵軍登城的機會。于是他也無暇辯駁,高聲傳令,親自帶人絞殺攻上來的敵軍。

雙方在城頭拉鋸般的展開了厮殺,面對蜂擁登城的攻城敵軍,田承嗣不得不下令動用城下的預備兵馬。一萬名生力軍被調集上城,專門絞殺攻上城牆的敵軍。其餘的守軍在田承嗣揮刀砍殺十幾名畏縮不前的士兵之後,也不得不拼死守城。終于在經曆了近一個時辰的厮殺後,才将城頭敵軍清理幹淨,堪堪擋住了敵軍的源源上城。

史思明正欲下令全力防守,不能掉以輕心之時,互聽城下鑼聲大作,響徹戰場。随着鑼聲響起,城下攻城的敵軍如潮水般的撤退而回,不久後盡數撤出戰場回到敵軍營中。唐軍和回纥聯軍的第一次攻城在經曆兩個時辰的鏖戰後終于告一段路。

史思明率領衆将喘着氣看着潮水般湧回的敵軍兵馬,他們也長舒一口氣。史思明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按理說該出一身熱汗才是,畢竟親自與敵厮殺了很久,但出了卻是冷汗。史思明知道,這是因爲城池差一點便被攻破了。唐軍攻城之力如此強勁,若是再繼續攻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想想都有些後怕。轉頭看着衆将領也是心有餘悸的樣子,史思明知道他們也有同樣的感受,心中暗叫僥幸。

“田承嗣,你過來。”史思明沉聲喝道。

田承嗣滿身血污快步走來,抱拳沉聲道:“史元帥,有何吩咐。”

史思明面沉如水道:“你可知罪麽?這仗怎麽打的?城頭五萬守軍,居然一個時辰便被突破城牆。你平日不是誇口三萬兵馬可守住一面城牆,可擋十萬大軍麽?敵軍攻城兵馬不到七八萬人,這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

田承嗣皺眉道:“史元帥,卑職已然盡力而爲了。那回纥人攻城手段極爲古怪,士兵們猝不及防有畏敵之舉,故而着了他們的道兒。”

“住口,兵士怯懦乃将領之過,這便是你們平日治軍不嚴的後果。成天吃吃喝喝高枕無憂,不幹正事。我瞧你在婦人的肚皮上倒是龍精虎猛,一到戰場上卻慫的不像個男人。”史思明怒罵道。

田承嗣心中氣憤之極,梗着脖子道:“史元帥,此次守城是你全權指揮,跟卑職有何幹系?兵士訓練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怎地全部怪到卑職頭上了?若非卑職最後浴血奮戰,今日城池便破了,史元帥不加褒獎倒罷了,倒來訓斥卑職,卑職不服。”

史思明大怒道:“你敢跟本帥頂嘴?來人,拖下去重責四十軍棍。莫以爲你在軍中資格老便可如此對我不敬。長安要是破了,我們都要死,誰敢不盡力,便軍法懲處。”

幾名親衛上前抓住田承嗣的胳膊便往下拖,一旁衆将領見狀忙紛紛上前勸解。史朝義低聲道:“父帥,田将軍作戰勇武,瞧瞧他全身上下多出受傷,他已然盡力了。您不能全怪他。再說後面還有惡仗要打,四十軍棍下去,田将軍還如何率軍作戰?”

史思明斜眼看着史朝義罵道:“你還有臉來說話?軍糧之事我還沒找你算賬。我要你即刻率軍打通糧道,你做到了麽?瞧瞧你這個樣子,一場仗打下來你身上連個血點都沒有,你這叫做打仗?看着你這窩囊樣子就生氣,我史思明一世英名,怎地生出你這麽個無能之輩。”

史朝義嘟囔道:“再窩囊不還是你的種。”

史思明聽的真切,甩手一個巴掌扇過去罵道:“滾下城去,糧食之事若不解決,我親手宰了你。長安城比你可重要,誰要是敢在守城之事上松懈,别說是你這個不肖子,天王老子我也要宰了他。”

史朝義被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昨日剛剛挨了一巴掌,臉上的腫脹還沒消去,牙齒松動了幾顆還沒長穩固,這一巴掌下來,臉上更見青紫,牙齒也掉了兩顆,混着血水吐了出來。史思明捂着嘴巴子哎吆吆的叫着,眼淚都下來了。

史思明看也不看他一眼,指着田承嗣和衆将喝道:“今日這四十軍棍暫且記下。下次守城再有差池,我定親手宰了不出力之人。我說了,平日無事咱們都是好兄弟,但長安城是咱們的命,你們不全力守城,便是在謀我之命,我豈會對你們客氣。來人,打掃戰場,輪換兵馬,準備物資,防備敵軍再攻。”

史思明怒氣沖沖的下城而去,剩下田承嗣和衆将咬牙切齒的站在那裏。田承嗣強壓怒火,上前扶起還趴在地上哀哀呻吟的史朝義安慰幾句。命人扶着他下城。這才回身布置下一輪的守城之事。

唐軍的第二輪進攻并未到來,午後的陽光照耀在戰場上,戰場上一片狼藉,無數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伏在地上。血漿将地面染得一片片的紫黑發紅。寒風吹過,血液凝結成薄冰,死亡的屍體也很快被凍得硬邦邦的。

戰場上,上千名唐軍士兵在城下搬運着屍體。上百輛牛車載着堆疊在一起的屍首,沉重的屍體壓得大車車輪發出吱呀呀的單調刺耳的摩擦聲,拉車的牛伸着脖子死命的挪動四蹄,将一車車的喪失了靈魂的屍體拉到遠處的大土坑中像垃圾一般的傾倒進去。雖然陽光普照,戰場上卻鬼氣森森一片陰寒。

下午未時末,十幾騎盔甲鮮明的唐軍士兵從唐軍大營飛馳而出,抵達了長安城下。城頭的守軍立刻嚴陣以待。雖然隻有十幾名騎兵,但他們抵近窺伺,這和打掃戰場的敵軍不同。打掃戰場的老兵,城頭守軍甚至可以容忍他們抵達城下百步之内也不會射箭,但這十幾名士兵明顯是唐軍的作戰兵士,那便不同了。

“城頭莫放箭,本人奉我大唐皇帝陛下之命,前來給史思明傳達聖旨。請容我等抵近宣旨。”城下騎兵中一人高聲叫道。

“宣旨?”城頭守軍甚是疑惑,忙命人請來正在城樓中休息的田承嗣和幾名将領。田承嗣正和幾名将領在城樓上的一間石室内喝茶發牢騷。聞言也甚是疑惑。

“宣旨?宣什麽旨?大唐皇帝也不是咱們大燕皇帝,怎地跑來對史元帥宣旨了?”田承嗣皺眉道。

“是啊,搞什麽鬼。”衆将領也疑惑道。

“不管了,先聽聽他們說些什麽再說。咱們去瞧瞧。”田承嗣站起身來,戴上盔甲,帶着衆人來到城牆上。

“我大燕國田承嗣大将軍在此,準許你們靠近說話。”叛軍守軍高聲喊話道。

城下十幾名騎兵緩緩抵近場下,駐馬于護城河對岸。領頭的騎兵仰頭朝城頭高聲呼喊道:“哪一位是田承嗣?”

田承嗣叉腰站在城頭,揮着手道:“你家田爺爺在此。”

那騎兵也不搭理他的言語無禮,自顧叫道:“田将軍,我大唐皇帝陛下有聖旨頒宣,請田将軍禀報史思明,允許我們進城宣旨。”

田承嗣皺眉高叫道:“你們的皇帝陛下又非我大燕國陛下,跑來宣哪門子旨?當真是笑話。你們難道忘了,上午我們才進行了一場惡戰,現在倒跑來宣什麽狗屁聖旨了。”

“田将軍,我等确實奉命宣旨,聖旨上是關乎長安存亡,關乎各位生死的大事,還請田将軍即刻通禀史元帥。我們隻有十幾人,放我們進城難道你們還害怕不成?”城下騎兵叫道。

“怕個屁!隻是不知道你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迷魂藥罷了。兩軍對壘,你們隻管來攻城便是,咱們真刀真.槍的交手,卻跑來宣什麽聖旨。是不是你們的皇帝想要投降了?若是的話,直接叫你們的陛下自己來便是,我立刻開門讓他進城。”田承嗣大聲奚落道。

城頭将領一片轟然大笑。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領低聲道:“田将軍,沒準真是什麽大事,還是通知史元帥,放他們進城爲好。上午史元帥已經對您不滿,要是他拿此事再怪罪你,豈非不值得?”

田承嗣罵道:“我怕什麽?老子行得正站得穩,怕得誰來?”

話雖如此,田承嗣心中也自發毛。史思明今日放了狠話,自己差點就挨了軍棍,可不敢再去招惹他。于是對身旁的一名将領道:“陳将軍,你去禀報元帥,請元帥示下。”

那将軍拱手應諾,匆匆下城,上馬飛奔皇城,去回禀史思明。有人告知城下唐軍騎兵耐心等候消息,雙方城下城頭遙遙相望,都大眼瞪着小眼。田承嗣心中合計着唐軍這時候要進城宣旨是何用意,雙方剛剛打了一場慘烈的攻城戰,唐軍和己方都傷亡慘重,唐軍甚至都差點攻破城池。這個時候,唐軍要進城宣旨是什麽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芳林門内大街上蹄聲踏踏,幾名騎兵飛馳而來,在城門内勒馬高聲叫道:“田将軍,史元帥有令,放他們進城。”

田承嗣不再猶豫,即刻下了城牆來到城門内,吩咐守城士兵放下吊橋,将城門開了一條縫隙。城外唐軍十幾名騎兵飛馳而入後,城門被迅速關上。

在田承嗣帶着百餘名士兵嚴密護送之下,十幾名唐軍士兵沿着芳林門内大街往南,不久後左拐上了朱雀門大街,進了朱雀門入了皇城之中。

皇城承天門外,史思明早已在此等候,他的身旁站着史朝義和幾名親近的将領。見到衆人到來,史思明快步下階,站在大道中間負手而立,雙目冷冷掃視抵近的十幾名唐軍騎士。

“敢問史思明史元帥是哪一位?”一名三十餘歲的唐軍騎士沉聲問道。

“本人便是史思明。”史思明冷聲喝道。

那騎士忙下馬拱手,不卑不亢的道:“久仰久仰,在下大唐禁軍中郎将馬振山,給史元帥見禮。”他身後一群唐軍騎兵紛紛下馬拱手。

史思明淡淡一拱手道:“原來是馬将軍,但不知你們要見本元帥有何貴幹。我們是死敵,正處于交戰之中,你們的大唐皇帝陛下卻要你們進城來見我,卻無這個必要了吧。”

馬振山微笑拱手道:“史元帥所言不錯,你我雙方正在交戰。今日之戰,史元帥當知我大唐兵馬隻勇武了吧。”

史思明冷聲道:“恕我愚鈍,沒看出你們有何勇武之處。你們攻破長安城了麽?沒有吧。再說了,你們的兵馬之中,我怎麽看到了不少散發胡服的胡人兵馬?何時大唐軍隊成了胡兵的天下了?”

馬振山冷聲道:“史元帥,胡人對我大唐效忠,願意助力我官軍平叛,這有何奇怪?那叫識時務者爲俊傑。”

史思明冷笑道:“那叫做病急亂投醫吧,怕是無兵可用,借胡人之兵狐假虎威吧。呵呵呵。”

周圍衆叛軍将領和士兵都跟着大笑起來,雖然有人的人并不覺的有什麽好笑的,但元帥和對方鬥嘴,怎也要壯一壯聲勢,做出蔑視譏諷之态。

馬振山皺眉道:“史元帥,在下不跟你鬥嘴,我此來是有正事的。”

史思明道:“本帥也知道你是有時而來的,絕不是來跟本帥鬥嘴的。因爲你若是惹毛了本帥,本帥便立刻下令将你們統統砍了腦袋丢出城去。”

馬振山怒不可遏,但終于壓抑住心中之怒,畢竟這是别人的地盤,畢竟自己還有正事要辦。

“史元帥,本人奉我大唐皇帝陛下前來見你,是要宣讀我大唐陛下的一份聖旨。請史元帥接旨。”

史思明呵呵而笑道:“你們皇帝向我宣旨,這可奇了。不過聽聽倒也無妨。”

馬振山也跟他多言,從懷中掏出聖旨來展開,對着史思明開始朗聲宣讀。

“……朕得天意,繼承大統。社稷之興衰,天下之安定,朕負大任,責無旁貸。今天下大亂,朕當平定大亂,收複大唐,解百姓戰亂之苦,救萬民水火之災。自去歲而來,安祿山辜負朝廷聖恩眷顧,悍然作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賊亂臣賊子,本野心昭昭,無所遁形。然其懲蠱惑之能,蒙蔽軍民之心目,以清君側之名行謀逆之實。其心其行至今日已無可遁形。……”

“朕今即位,立誓橫掃逆賊,安定天下。故而朕親自領軍讨賊,收複失地。不日便可還天下之安定,還社稷之清平。讨逆之舉,便從收複長安爲始。然朕深知,天下之亂始于逆賊安氏,安氏一門固罪無可恕,然其襄助之人,大多爲其蠱惑蒙蔽。朕得知史元帥駐守長安,今日有心腹之言同元帥言之。”

“史元帥本爲我大唐功勳之臣,先皇在位時駐守平盧,屢破契丹,名揚天下。但如今,跟随安氏逆賊爲反,天下百姓聞之驚愕,唏噓歎息。朕深知,安氏謀逆之初,史元帥受其蒙蔽蠱惑,直至如今,雖洞悉其狼子野心,但因恐朝廷不容,故而不得已供逆賊驅使。朕不忍見昔日忠臣良将淪爲逆賊之驅,故而朕得知史元帥率兵駐守于此,乃使馬振山傳此旨意,勸史元帥浪子回頭,迷途知返。”

“朕在此承諾于你,若史元帥能獻城納降,你過往所行,朕既往不咎。非但不咎,若史元帥能懸崖勒馬,免于刀兵塗炭,實乃大功一件。朕将重賜史元帥,以示敬重。一旦史元帥授城以降,朕将正式冊封史元帥爲平陽王,世襲罔替,永享尊榮。并且,原安祿山所轄範陽平盧地,交于史元帥之手,替朕永守東北邊鎮。史元帥手下将領,也将全部免罪,官升一級,俸加一倍,絕無追究。”

“朕期望史元帥慎重考慮朕今日之言,生死攸關,青史功過,在此一念之間。朕也希望史元帥明白,無論史元帥是否納降,朕都将攻克長安。朕平定天下之心無可阻擋,朕的兵馬也無人可擋。今日午前之戰,想必史元帥也見識到我大軍之威。朕若非有恩惠之心,不願造過多殺孽,今日便可一舉而破之。如若史元帥執迷不悟,朕也無可奈何。朕破城之日,便是爾等滅族之時。不日朕将命神策軍王源率兵協助攻城,破城便在旦夕,史元帥需把握機會,萬不可辜負朕之美意,葬送萬千性命,徒留千古之恨。……”

承天門前寂靜無聲,每個人都聽明白了,這哪裏是一份聖旨,根本就是一封洋洋灑灑的勸降信。不得不說,李瑁還是有幾分文采的,這旨意之中,先是大罵一頓安祿山,再告訴史思明,我知道你是被蒙蔽的,我原諒你。隻要你獻城投降,我既往不咎,還給你封王,給你世代榮華。最後再來個赤裸裸的威脅,你要是不降的話,今天上午的攻城你也看到了,而且我會叫上王源的兵馬一起攻城。攻下長安後,你們一個也别想活。恩威并施,胡蘿蔔加大棒,典型的一封勸降信。

在場衆将領各懷心事,不得不說,這封信對他們很有誘惑力。當大軍攻蜀受挫之後,叛軍将領們便心生悔意了。安祿山匆匆忙忙的登基,那是最後過一把皇帝的瘾,實際上沒人相信叛軍還能誰能打的過王源。坐擁兵力優勢,卻也隻能龜縮長安城中,任由王源的神策軍在長安左近橫行無阻,這都大大的打擊了叛軍上下的士氣。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形勢絲毫未見好轉。安慶緒殺了安祿山登基的事情,又讓叛軍内部掀起軒然大波,很多人都預見到了叛軍滅亡的命運。隻是因爲沒有退路,他們不得不死命的想苟延殘喘。

在長安城這幾個月中,他們已經放棄了自己,将領們每日醉生夢死,隻想着在死前能快活且快活。然而,現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道曙光,他們似乎看到了救贖的希望,看到了一個可以解脫的機會,怎不讓他們覺得誘惑力十足。

“史元帥,這便是我大唐皇帝陛下命我宣讀的旨意,請史元帥接旨吧。”馬振山緩緩将滿是蠅頭小楷的聖旨卷起,雙手捧在身前。

史思明皺着眉頭,不得不說這上面的話對他也有很大的誘惑和壓力,若真能如李瑁所言,投降後能封王駐守東北,從此自己便是一個獨立的小王國,誘惑力着實不小。然而史思明擔心的是,這條件實在太好,太好的條件便是謊言,李瑁不過是誘騙自己投降罷了。自己和安祿山聯合起兵,雖然安祿山是罪魁禍首,但自己其實也比安祿山好不了多少。除了安祿山便是自己了。朝廷怎麽可能放過自己,這不過是他們的計策罷了。别人可降,自己可不能降。

思索良久,史思明沉聲道:“馬将軍,請回去轉告李瑁,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史思明既然跟随安大帥起兵,起兵當日,後果便已經想的清清楚楚。生死榮辱對我而言已經不算什麽,李瑁要想我投降,那是絕無可能的。他要有本事便攻破我的長安城,我若敗了,也要敗得心服口服。”

馬振山皺眉道:“史元帥,請你三思。不爲自己着想,也該爲了跟着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着想,爲了你的子孫後代着想。”

史思明冷聲喝道:“不必多言,趁着我沒改變主意殺了你們之前,請你們立刻出城。田承嗣,将他們驅逐出城,從今日起,但凡有人在城下勸降,一律射殺。”

田承嗣無奈,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走向馬振山等人,沉聲道:“請吧。”

馬振山歎了口氣,揮手命随行之人翻身上馬,揮鞭疾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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