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四章睨牆

成都城中,從午前李隆基頒布退位诏書之後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這混亂不僅是可見的混亂,更多的是内心中的迷茫和慌亂。全城近兩百萬百姓和難民一下子被這個驚人的消息震的暈頭轉向。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昨天還一切如常,怎地今日忽然大唐便多了個新皇,老皇帝便宣布退位成爲太上皇了?事前竟無一絲征兆,事情變化之快叫人難以接受。

無論如何,在衆多百姓心中,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的玄宗早已在他們心中生了根。不管玄宗近年來多麽的昏聩,做了多少荒唐事,導緻大唐陷入了如今的混亂局面之中,但他畢竟是大唐幾十年來坐在寶座上的那個人,百姓們也習慣了那個人坐在寶座上。而現在,老皇帝忽然間便讓位了,傳位的還是那個在民間名聲極不好的壽王李瑁,這讓很多人心裏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李瑁在民間的名聲可差的很,當然原因便在于他被玄宗奪了女人的緣故。因爲此事,這位壽王在民間被看做是懦弱和無能的代名詞,市井漢田舍奴們相互間吵嘴辱罵對方的時候,甚至都有以壽王這件屈辱之事衍生出的罵人的話相互攻擊侮辱對方。映射對方家裏發生了不倫之事,而對方卻無能爲力。可想而知,百姓們對于壽王的印象差到了何等的地步。

相反,人們對于玄宗卻沒有過多的指谪,一方面那是當今陛下,他們也不敢放肆調笑,另一方面玄宗在這件事上是勝利者,而勝利者總是讓人崇拜的。大唐是個民風開放的時代,這年頭父親搶了兒媳婦雖然是醜事,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被搶了老婆的那個人懦弱無能,甚至主動獻上自己的老婆獻媚于玄宗,這才是讓人不齒之處。

而現在,正是這個讓人不齒的人當了皇帝了,人們心中的别扭勁可想而知。

當然,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在意誰坐上了那個寶座。普通百姓隻關心亂世之中的苟全,隻關心家人的生計,誰當皇帝于己無幹。但這件事發生的突然而蹊跷,人們總是要猜忌是否有什麽大事要發生。本就在亂世之中,再來一場蕭牆内亂,這日子還過不過?

另外一部分的精明的投機者已經開始想着後路,既然老皇帝退位,新皇帝在靈州登基,那麽理所應當抛棄太上皇去效忠新皇。沒準在太上皇這裏得不到的東西會在新皇那裏得到。所以這部分人把這件事看成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所謂亂世出豪傑,亂局機會多,在成都半死不活,還不如去靈州碰碰運氣。

抱着各種各樣的想法,城中輿論如沸,人心浮動。街市之中百姓們相互打探着消息,議論着這件事的來論去脈。各種版本的消息像是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在成都城的大街小巷之中流傳變味和滋生扭曲。

幾處城門口更是從午後時分便開始有人離開,特别是一些抱有投機心理的官員和文人們,他們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靈州,匍匐在新皇的腳下表達效忠之心。因爲他們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繼位老皇帝任命的官員大多數都将被更替,這時候若是早一些去觐見新皇表示效忠,說不定便能得到豐厚的獎賞以及夢寐以求的職位。

在這些人的帶動下,就連城中的一些小吏鄉紳乃至部分百姓們都開始收拾物事意欲出城奔赴靈州去,一時間幾處城門口人馬喧嚣擁擠紛擾,鬧得人心惶惶。

李宓率神策軍維持着城中的秩序,他早已接到王源的命令,一定維護城中的安定。至于那些要離開成都的官員和百姓們,王源的命令是:一律放行!王源巴不得他們滾蛋,因爲他們留在成都也是負擔,王源也絕不願強留一人在成都城中。

當然,絕大多數百姓雖然心中慌亂迷惘,但他們還是清醒的。特别是劍南成都本地的百姓,他們隻會盯着王源。隻要王大帥在成都,打死他們都不會離開。因爲他們這麽多年來已經在大帥的蔭蔽之下過着安定的日子,他們相信隻要大帥在成都,一切便無大礙。天塌下來自有大帥替他們撐着,地陷下去自有大帥替他們堵着,王源便是他們心中的那根定海神針。誰當皇帝他們不關心,隻關心大帥是否離開成都。

一片混亂之中,散花樓左近的皇親國戚們的住處卻靜悄悄的。在散花樓西的一座大宅院之中,一個由李珙召集的,幾名王爺參加的會議正在進行。上午從王源的宅中告辭回府之後,李珙便立刻派人将在成都的幾位皇子們請來聚集一處。雖然對于這位二十六皇子的最近的作爲很是不滿,但現在這個時候,衆皇子們早已放下了對李珙的成見,欣然赴約了。因爲當皇帝的不是李珙,而是李瑁。對于幾名有意染指皇位的王爺們而言,現在李珙不是他們的對手,現在大家都是同爲天涯淪落人,都是失敗失意者。

四方大桌的四周,坐着十三皇子穎王李璬、十六皇子永王李璘、十二皇子儀王李璲、以及二十七皇子恒王李瑱。豐王李珙坐在東首主位上,正指手畫腳說着話。

“諸位皇兄皇弟,我請你們來是有件事要和你們商議。今日之事你們應該已經全部知道了,壽王在靈州登基爲帝了,父皇退位爲太上皇了,一夜之間什麽都變了,此事和咱們兄弟大有幹系,我不得不請你們過來議一議對策。今日之後時局便大不同了,各位皇兄皇弟對此有何高見,可以暢所欲言。”

諸皇子沉默着,無仁願意率先說話,雖然他們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一肚子的怒氣要發洩,但他們不願輕易開口。

“十二哥,你是在座兄弟們的長兄,可否請十二哥率先說一說關于此事的看法。”李珙看着垂首沉思的李璲道。

李璲擡起頭來,見衆兄弟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倒有些緊張。他是個謹慎之人,輕易不願表露心迹,雖然對于壽王李瑁的登基他也感到震驚和憤怒,畢竟他是在世皇子之中最年長的一個,本來是最有資格獲得皇位的,他自己也一直這麽想。可是現在,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也不願再去說些話來導緻将來成爲把柄。

“我沒什麽好說的,事已至此咱們便該順應天意便是。既然是父皇傳位于十八弟,我是堅決擁護父皇的決定的。總之我大唐皇位在自家兄弟手中,無論是壽王還是在座各位兄弟繼位,當兄長的都是贊成的。”

李璲的話收獲了一片白眼,性子火爆的十三皇子李璬當即冷笑道:“十二皇兄倒是大度。但爲何我聽說不久之前,你在府中私下飲酒之時,還和你的府中幕僚們說自己是長兄,太子立長乃是規制,你才是太子的人選?怎地現在變得這麽大度了?”

李璲怒道:“十三弟,我私下裏的話你怎知曉?莫非你還在我府中安插有眼線不成?”

李璬冷笑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隐瞞的?不錯,你府裏我确實有眼線,不僅是你,在座的幾位弟弟的府裏我都有眼線。我也不矯情,我也是想當太子的,所以我安插眼線在你們的府裏,便是希望知己知彼,随時掌握于我有利的消息。我不怕跟你們明說。”

此言一出,衆皇子們面色大變,十六皇子永王李璘指着李璬的鼻子罵道:“你混賬,這等事你也幹得出來,當真是昏了頭了。居然在我們府裏安插眼線窺伺于我們。簡直令人發指。”

李璬冷笑道:“十六弟,莫裝的這麽無辜,你以爲我不知你的勾當?我府中幕僚張文生不是你的眼線麽?莫以爲我不知道。二十六弟府中的仆役李球兒也是你安插在他府中的眼線。大夥兒都不幹淨,我敢承認,你們卻不敢。”

永王李璘面目漲紅,指着李璬說不出話來。儀王李璲冷聲道:“十三弟,你太過分了。咱們是兄弟,你怎麽能這麽做?這件事若是禀報給父皇,你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李璬反唇相譏道:“十二哥,你也莫裝好人。你在府裏做戲,讓婢女們叫你陛下的事若是我告知了父皇,你又是什麽下場?”

李璲愕然張口,滿臉震驚。

“我敢說出來是因爲我甯當真小人不當僞君子。不像你們,又想當太子,想坐那個寶座卻嘴上還要說不想。想便是想,咱們都一樣。現在說開了有什麽不好?現在那些眼線也沒用了,因爲現在皇位已經被咱們那個悶聲不響發大财的壽王兄弟攫取了。我們這些人也正是可憐,一個個争的頭破血流,最後還是讓别人不聲不響的得了。哈哈,真是可笑可悲的很。”李璬苦笑着大聲道。

衆人無言以對,李璬的話說的不錯,都已經這時候了,還計較那些小節有何用?已經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還說什麽?一切已經毫無意義了。

衆人沉默無言,一想到再無努力的動力,盼望之物被被人得到,衆人便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都不願說話了。

李璬轉向李珙道:“二十六弟,你今日叫我們來的用意是什麽?如果你希望我們因爲失望惱怒而相互争吵的話,那麽你做到了。倒是你,攀上了王源這棵大樹。那王源十幾日前還率領群臣向父皇舉薦你爲太子。在座衆兄弟們之中,你應該是最接近皇位的那一個,現在你也應該是最失望的那一個吧。我們這些人雖然有心,但卻都機會不大,我想你才對這件事最有感觸才是。何不當着兄弟們的面說說你心中所想?”

衆皇子紛紛點頭道:“是啊,二十六弟,你怎麽不說?叫我們來到底有何意圖,我們也都不知道。”

李珙忙拱手道:“諸位兄弟,今日請你們來自然是有原因的。關于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其實我知道一些驚人的内情,但我不知該說不該說,畢竟現在木已成舟,壽王登基父皇退位,一切都已定局了。”

“哦?二十六弟,你知道什麽内情?說出來給兄弟們聽聽。”李璬等人忙問道。

李珙咂嘴道:“我怕這時候說出那些事來,會惹上一身的麻煩。我說可以,但是在座的各位兄弟若是散發出去,說是從我口中而出,那我可不認賬。”

永王李璘大聲道:“二十六弟,你但說便是。今日之事隻在今日,事後誰要是出賣自家兄弟,便是烏龜兒子王八蛋。”

衆皇子大翻白眼,永王恐怕真的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否則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怪父皇不喜歡他,他長得也完全不像父皇。

“我倒也不是要兄弟們賭咒發誓什麽的,隻是這件事幹系到壽王登基爲帝之事,極爲重大,所以我才不敢随便說出口。”李珙繼續吊着衆人的胃口。

李璬大聲道:“二十六弟,你知道什麽便說,這般磨蹭作甚?現在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李瑁當了皇帝,咱們兄弟的日子都不好過,你還遮遮掩掩作甚?”

李珙咳嗽一聲,點頭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我在邀請兄弟們來我府中之前剛剛從王相國的府中回來,王相國在不經意間透漏了一個消息,我聽後驚愕不已。王相國告誡我萬萬不能傳出去,但我豈會理會他的話,我覺得應該和兄弟們說清楚,免得兄弟們都蒙在鼓裏。”

“快說快說,可急死我們了。”衆皇子催促道。

“是這樣,父皇自稱傳位于李瑁之事其實另有蹊跷。李瑁在靈州登基之事根本就不是父皇的授意,父皇隻是派他去靈州辦事,但他勾結了李光弼和郭子儀冒充說是父皇傳位于他,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他是強行登基,叛父自立。”李珙聲音低沉的說出這番話來。

“什麽?”

“此話當真?”

“這事可有憑據?”

李珙的這番話像是驚動了一池水鴨子,幾位皇子目光之中精光四射,脖子伸得老長,紛紛驚愕發問。

“諸位兄長,我說了,這件事是王源無意間說漏了嘴被我知曉的。我當時也驚的一身冷汗。事後我也追問了緣由,王源實在拗不過我,便說了内情。”

“他是什麽說的?他又是如何知曉的?”李璬連聲問道。

“王源說,這是父皇親口對他說的。在王源他們觐見之前,父皇召見了王源,告訴他李瑁叛父自立登基的消息。政事堂得到的消息比父皇得到的消息晚了許多,父皇得知此事後又氣又惱,想了半天終于還是召見王源對他說了實情。父皇擔心此事隐瞞不住,于是便要王源答應他,替他彈壓群臣,保守這個秘密。因爲父皇擔心,一旦此事曝光,李瑁變成萬夫所指。但李瑁有李光弼和郭子儀的支持,擁兵六七萬。此時若是事情曝光,勢必引起公憤,朝廷便不得不派兵去讨伐他這個逆子。那樣一來,我大唐比自己内亂,叛軍便可趁虛而入,形勢必将糜爛。鑒于此,父皇才忍氣吞聲對外宣稱确實是傳位于李瑁之事,便是爲了息事甯人,顧全大局。”李珙低聲快速的道。

“這個混蛋,這還了得?想不到他成天不聲不響,卻是個咬人不出聲的毒蛇。竟然趁着我大唐危局之時,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攫取了大唐的皇位。”李璬大聲怒罵道。

永王李璘也拍了桌子大罵道:“果然是奸惡的很,父皇怎會容他如此?就這麽忍氣吞聲将皇位給了他?這對我們公平麽?父皇怎地如此糊塗?”

一身道士袍打扮的恒王李瑱忙道:“父皇不也是爲了大局着想麽?二十六哥說的很明白,父皇是不想在這時候弄得刀兵相向。現在叛亂未平,咱們内部再自己打起來,豈非親者痛仇者快?父皇是爲了江山社稷着想啊。”

“屁的江山社稷着想,我看就是偏心。父皇不是早就想立李瑁爲太子麽?李瑁強行登基爲帝,豈非正好遂了他的心願?要是換做我們幾個,父皇怕是立刻便下旨,讓王源領兵讨伐了。偏心的父皇,居然容忍下這等事情。”李璬怒道。

“嘿,誰叫我們沒有個傾城傾國的王妃呢?要是也有這樣的王妃,獻給父皇去,父皇怕也是會對我們偏心些。”李璘冷笑道,言語刁毒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

幾名皇子你一言我一語義憤填膺,紛紛怒罵不已。儀王李璲一直保持着沉默,待衆人叫罵發洩一番之後,他皺眉開口問道:“二十六弟,這些話是王源親口告訴你的麽?”

李珙點頭道:“确然如此。雖非原話轉述,但也差不了多少。”

李璲想了想道:“諸位兄弟,咱們可不要上了别人的當啊,我越想這件事越是不對勁,這當中有些疑點呢。”

“有何疑點?”李璬問道。

“父皇怎會對王源吐露這件事的真相?王源和壽王不睦,父皇這麽做豈非是火上澆油?那王源知道壽王叛父自立,怎還會無動于衷?其中必有蹊跷。這個王源或許在打什麽鬼主意。二十六弟,你和他關系好便罷了,我們對他可沒什麽好感。”李璲皺眉道。

衆皇子聞言也都皺起了眉頭,這麽說來确實有些說不過去。

李珙轉了轉眼珠子低聲道:“十二哥,既然你這麽說,今日咱們便将話說開了。我絕非是爲王源辯護,但我覺得,咱們對王源的評判實在是苛刻了些。各位扪心自問,我大唐岌岌可危之時,是誰力挽狂瀾,穩定住目前的局面的?若無王源發兵救駕,我們此刻的處境如何?外界傳言的那些什麽王源挾天子令諸侯,什麽心懷野心意圖不軌雲雲,那些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推敲起來,卻是站不住腳的。确實,王源這個人行事有些強硬,有時候傷及我皇家威嚴和面子。但咱們不能看表面啊。殺房琯,那是因爲房琯在背地裏挪用軍饷,嚴重威脅平叛大軍的存亡,你們說難道不該殺麽?前段時間王源爲了安置難民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平心而論,他這麽做還不是爲了将難民安置下去,免得嚴冬降臨,凍死百姓?若是上百萬難民亂了起來,咱們在成都還能呆麽?平息難民内亂怕是都要焦頭爛額,還有精力去收複京城?所以王源做的這些事情其實都是爲了我大唐着想,咱們不能因爲他行事強硬便硬是給人家扣上有野心的帽子是不是?”

李珙的一席話讓衆皇子頻頻點頭,實際上幾位皇子對于王源的印象本來并不差。從京城悲悲戚戚随駕逃離,馬嵬坡上的驚魂之事讓衆人人人自危。若非王源搭救,能否活下來都是個問題。來成都後,王源也并沒有對皇子們太過苛刻。雖然并沒有噓寒問暖,但起碼保持着該有的禮節和尊敬。在全城物資匮乏用度貧瘠的情形下,皇子們的生活也能夠得到保障。若非因爲強行清理皇族侵占宅院公房的事情,皇子們對王源本是毫無怨言的。

“外邊流傳的什麽王源是什麽第二個安祿山,又說他如何如何的野心昭然這樣的流言,還不是因爲王源手中握着重兵?但其實你們想想,王源要是有野心的話,咱們還能活着在這裏說話麽?包括父皇在内,我李唐皇族一脈盡在成都,他王源若有野心,早就把我們一鍋端了,還容我們在此逍遙?那些謠言都是别人造出來的,無非便是因爲嫉妒王源的權勢罷了。話說回來,神策軍的十幾萬兵馬若不是王源統率,能夠在通州大破十八萬叛軍麽?隻有王源有退敵的本事,兵馬不給他率領給誰率領?洛陽,潼關,京城,三次大戰,都非王源率軍。我大唐曾經擁兵五六十萬,結果如何?還不是一敗塗地?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把叛軍打的屁滾尿流的人站出來,卻要受衆人猜忌,受流言中傷,你們說還怎麽叫人對我大唐效忠?”

李珙一席話侃侃而談,說的入情入理,衆皇子紛紛點頭。細細想來,王源确實有些冤。這個人是大唐的脊柱之臣,幾乎以一己之力撐起了大唐的天空,卻落得被人猜忌。任誰也把心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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