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和宮女們無人敢進去勸阻,廊下兩名滿頭滿臉鮮血的内侍就是因爲剛才進去勸阻,然後被玄宗用硯台和壓紙石砸的頭破血流,将他們攆了出來,揚言說再有人敢進去煩擾,便用劍砍了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中的打砸之聲終于平息了下來。透過虛掩的房門,眼尖的内侍看到玄宗正呆坐在滿地的狼藉之中,垂着頭發髻散亂的坐在那裏,口中喃喃自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呵呵呵,哈哈哈,朕的好兒子啊,真是好本事。轉眼之間,便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朕隻是讓你去靈州商談借兵之事,你倒好,偷偷跑去靈州當皇帝,借朕之口奪了朕的位了。朕何曾傳位于你?朕給了你的印绶不過是給你簽定和回纥人的合約之用,朕對你如此信任,你便這麽背叛朕麽?你這個逆子,膽大包天的逆子。朕被你騙了,朕被你騙了。”
玄宗坐在雜亂的書籍之中,口中喃喃道。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自己眼中唯唯諾諾從不敢對自己有所違背的李瑁居然做出了這樣大逆不道之事。自己登基爲帝,尊自己爲太上皇。
“呵呵,太上皇?朕稀罕這個太上皇麽?朕還能做很多年的皇帝,朕可不願當什麽太上皇,朕還不想享清福。李光弼郭子儀,你們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擁立新皇,你們辜負了朕對你們的信任,你們都該死。”
玄宗像是個神經錯亂的瘋子一般,一會兒呵呵而笑,一會兒咬牙切齒的咒罵。不時的将手中摸到的物事砸出老遠。
不知過了多久,玄宗緩緩的站起身來,拍打着亂糟糟的衣物上的塵土和污垢,緩緩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來。那是李瑁派人送給他親啓的信,已經被撕裂了一半,那是玄宗剛才在盛怒之下的作爲。但現在,玄宗冷靜了許多,他要好好的看看這封信,看看李瑁是如何替他的所爲辯解的。
“父皇在上,請恕兒臣滔天之罪。父皇享國日久,對祖宗江山殚精竭慮,費勁心力,兒臣甚是敬佩和敬仰。我大唐在父皇手中極盛繁榮,完全是父皇嘔心瀝血的心血所緻。然安祿山賊子之亂,驚雷霹靂震驚天地,父皇的辛苦經營幾乎喪失殆盡。馬嵬坡之後,父皇當知,您的威望已經大不如前。百官百姓對父皇都是失望的,父皇你也明白是因爲什麽。兒臣之所以做出這個看似大逆不道的決定,其實也是兒臣一片保護江山社稷的苦心。”
“呸,你是什麽樣的苦心?朕怎麽就威望掃地了?你這個逆子。”玄宗看到此處,口中咬牙怒罵,差一點便要将手中的信撕碎。然而他還是耐着性子繼續看下去。
“如今的局面,王源強權霸政,父皇委曲求全,何者如此?還不是王源手握重兵,挾陛下以令天下。長此以往,我大唐遲早淪入其手。兒臣洞悉此情,心中長憂難譴。那王源早已做下欺天之行,行欺世盜名之事,收買人心。父皇受他逼迫,不得不給予軍務自專,朝政獨攬之權。此人甚至當着父皇的面追殺房琯,口口聲聲說要平叛,卻又放任十餘萬大軍飽食空度,拒不收複長安。種種行爲都表明他意圖不軌,根本沒爲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也根本沒有對父皇有半分的忠心。然而,自父皇入蜀之後,我大唐皇族盡數跟随遷入成都,盡在王源的控制之中。這種情形之下,一旦王源發動,我大唐皇族将盡數被他鏟除,會讓我大唐皇族就此斷絕血脈之續。每每思及此事,兒臣夜不能寐,心寒膽顫。”
玄宗捧着紙張面色陰郁,即便他心中對李瑁恨之入骨,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李瑁所言之事,也正是自己常常擔憂之事。所有的皇族血脈都在成都,一旦王源發動,确實會鏟草除根斷了血脈。
“兒臣之所以斷然做出登基爲帝的決定,其實是兒臣思慮再三的結果。兒臣若不繼位,大唐便将受王源挾持,因爲挾持了父皇便等于挾持了天下。兒臣一旦繼位,父皇便爲太上皇,此舉便一舉擊碎王源通過挾持父皇号令天下的陰謀。父皇成了太上皇,兒臣爲大唐皇帝,而且脫離了王源所控制的成都,王源便手中再無籌碼。這便是兒臣做出這逆天舉動的緣由,兒臣要以此舉破局,讓王源的陰謀落空。此舉正是爲了我大唐江山存續之想,不容其淪入權臣之手的考慮。請父皇深思明鑒。”
玄宗皺眉閉眼,仰天長歎一聲,又緩緩的睜開眼睛。他不能不承認,李瑁的這個辦法确實一下子便将王源挾持自己,把持朝政的局面擊破。帝位易主,自己也将不再有價值,皇帝在哪裏,朝廷便在哪裏。成都此處的朝廷其實便已經算是煙消雲散了。
“兒臣已經同回纥可汗骨力裴羅借兵十萬,加上李光弼手中的六萬大軍,現在靈州精兵已至十六萬,實力在王源之上。王源也絕不會因爲這件事輕舉妄動。兒臣寫這封信時,我大軍正在開赴長安的路上。不久後兒臣便将奪回長安城,迎接父皇回歸京城。兒臣今日之舉,或許父皇心中甚是怨憤,但兒臣隻能這麽做,待兒臣奪回長安後,迎接父皇回京之時,若父皇尚無法原諒兒臣此舉,兒臣可當面謝罪,還位于父皇。然此時此刻,唯此舉可破局,兒臣忠心期望父皇以江山社稷爲望,在傳位于兒臣之事上和兒臣保持口徑一緻。若父皇一旦否認傳位于兒臣,那便給了王源和其他居心叵測之人起兵的口實。那樣一來,必然天下大亂,平叛難成,禍起蕭牆,社稷将凋零糜爛不可收拾。這件事上,兒臣跪求父皇與兒臣父子同心,爲我大唐社稷之重振共同竭力,将是大唐之幸,社稷之幸。萬望父皇燭照明鑒,深思而決。不肖兒臣李瑁頓首泣血。”
玄宗靜靜的呆立了半晌,面色忽晴忽陰,不知在想些什麽。門外,一名内侍大着膽子靠近,顫抖着聲音禀報道:“陛下,政事堂王相國韋左相顔中書等攜文武百官前來求見。”
玄宗微微一怔,長籲一口氣,伸手将那封信湊到燭火上點着。看着那封信在桌面上化爲灰燼之後。
“兒啊,你真以爲朕不知道你會這麽幹麽?朕知道你一定會這麽幹,你沒借到兵倒也罷了,一旦借到兵馬,你一定會這麽幹。我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他們在想什麽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我讓你去靈州就是知道你會來這麽一手,即便沒有你這封信來解釋,我也會爲了大唐而放手的。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但願你能挽救我大唐于危難之中,但願這件事是朕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決定。”
玄宗呆立半晌,這才轉身沉聲對侍立一旁的内侍道:“去告訴他們,在散花樓大廳中候駕。馬德忠,伺候朕更衣結發。”
……
散花樓一樓大廳之中,王源韋見素顔真卿以及數十名文武朝臣正肅然而立。就在不久之前,他們也得到了李瑁在靈州登基繼位的消息,對這些人而言,這個消息猶如晴空霹靂一般的讓人驚魂。在經過短暫的商議之後,他們當然需要就此事觐見玄宗,求證一些事情。
經過很長時間的等待後,群臣都已經焦躁難耐之時,内侍尖利刺耳的聲音在側廳響起。
“陛下駕到!”
群臣立刻肅然而立,紛紛整衣扶冠,目光齊刷刷看向側首的簾幕入口之處。紫色的厚重的側簾緩緩被拉開,一名内侍踮起腳尖将簾幕撩起,緊接着,玄宗緩步而出,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玄宗面色平靜無波,隻是有些顔色昏沉,消瘦的面龐上的皺紋像是道道溝壑一般,比往日更深更多了些。但他的臉上的表情卻絕無衆人想象之中的憤怒,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群臣也迅速發現了玄宗今日的穿戴同平日不同。玄宗平日上朝基本上都着常服,戴通天冠或者翼善冠,腳上蹬着厚底靴。或者有時候更加的随意,比如騎馬遊獵或者宴飲之後他也不換衣服,随便穿着明黃大氅或者是武弁之服,頭上甚至頂個尋常的方巾便來見臣下。顯得不拘小節。
然而。今日的玄宗身上穿着的卻是名副其實的一套帝王的華麗行頭。頭上戴的是冕旒冠,十二排玉珠如珠簾一般華彩精美,随着玄宗的緩步走動搖搖擺擺。他的身上穿着的是寬大華美的龍紋明黃大衮服,腳蹬千層犀皮黑緞官靴。腰間玉帶寬達八寸,上面寶石鑲嵌,金銀镂花,精美之極。這一套服飾比之龍袍的規格還要貴重,這是大唐皇帝用來拜祭先祖祭祀天地之時才會穿着的大禮服。在很多老臣的印象之中,隻有重大的節日或者祭祀的日子陛下才會穿着。當然,玄宗登基的那天,他穿的也是這套象征着最高禮儀和尊貴身份的大禮服。然而,今日玄宗卻将這件禮服穿在了身上。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群臣紛紛跪拜行禮,口中長聲高呼。
玄宗靜靜的坐在寶座上,眼睛掃視下方跪伏于地的群臣,眼中閃爍着留戀和悲傷。這一幕他不知見了多少次,自從自己登基爲帝之後,數十年來,群臣拜伏于面前高呼萬歲的情景自己早已司空見慣。然而,今日這一場面,卻讓玄宗無比的留戀和傷感。因爲這一次之後,自己此生恐再難看到這樣的場面了。
“都起來吧。”玄宗嗓音黯啞的輕輕開口道。
群臣悉悉索索的起身來,按照位列各自分列兩旁。玄宗的目光和王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看到了王源嘴角的一絲冷笑,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衆卿來見朕可是爲了壽王于靈州登基繼位之事麽?玄宗沉聲道。
王源緩步上前拱手,聲音平靜的道:“陛下看來已經得到消息了。政事堂半個時辰前接到了來自靈州的聖旨。那聖旨是于靈州登基爲帝的壽王頒布的。壽王于靈州登基,改元至德。并尊陛下爲太上皇。臣等聞聽此消息均覺驚愕不已。特來見駕詢問這件事。”
玄宗微微點頭道:“朕知道你們正是爲了這件事而來。有什麽話你們便問吧。”
王源尚未說話,顔真卿便搶先開口詢問道:“陛下,臣等确實有諸多的疑問。但首先臣等想知道的是,關于陛下傳位于壽王這件事是否屬實。得知這件事的答案,臣等才有下文。”
玄宗靜靜的坐在寶座上,他看着面前張張疑惑而期盼的面孔,終于低低的開口道:“這件事……屬實。确實是朕傳位于壽王,他在靈州即位的事朕是知曉的。”
群臣嘩然,像是一堂水鴨子一般的嗡嗡議論起來。原來這件事是真的,陛下當真是傳位于李瑁,也就是說李瑁的登基是合法的,他的皇位是合法的,并非如大夥兒之前所猜測的李瑁是叛父自立之舉。
隻有一個人靜靜的沒說話,那便是王源。王源從最初的震驚之中恢複過來之後,他馬上便意識到這件事是這對父子玩的手段。對于群臣所判斷的李瑁叛父自立的結論,王源嗤之以鼻。因爲王源知道,無論李瑁的舉動是否是玄宗的授意,在這件事上,他父子二人是一定會口徑一緻的。因爲這是讓大唐朝廷脫離自己控制的絕妙的一招,而自己卻徹徹底底的被耍弄了。
“陛下,您是說,壽王登基之事是陛下早已安排好的?是陛下要他去靈州登基的?”顔真卿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沉聲問道。
玄宗看了一眼面色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麽的王源,緩緩道:“朕隻是答應立他爲太子,并在不久傳位于他。但卻并沒有讓他在靈州登基。不過這也沒什麽,早晚朕都是要傳位的,他在靈州登基了也好,朕已經心力交瘁,也不想再多理政務了。一切交給他便是。”
玄宗隻能用謊言爲自己辯護,将部分責任推到李瑁頭上,告訴王源,自己并非是瞞着他讓李瑁登基,避免激怒王源。
“陛下,既然你早已答應傳位于李瑁,爲何前幾日我們求見商議太子之位的人選的時候,陛下沒有明言?不但沒明言,陛下您還假意答應豐王爲太子的人選之一,您何必如此耍弄我們?”顔真卿氣的要命,以他的直性子恨不得罵人,但他畢竟還能克制住自己。
“朕……朕沒打算瞞着你們。朕确實認爲你們提出豐王爲太子的人選是合适的,但朕在這之前也确實許諾讓李瑁繼位。正因如此,朕當時并沒有應允你們的提議,而是希望能再斟酌一番。”玄宗咂嘴道。
顔真卿氣的面色通紅,他其實也看出玄宗的言不對心,這件事明顯是玄宗隐瞞了内情,他根本不是要考慮考慮,或許隻是拖延時間尋找對策。而李瑁的驟然繼位,便可能是一種極端的對策了。
“王源,衆卿家。事已至此,朕認爲無需糾結此事了。你們不是一直都說,國本未立,難安天下臣民之心麽?朕也聽到很多的話,說朕已經失去民心,難以拯救大唐。現在新皇即位,朕也算是順應天意民意了吧?現在開始,大唐江山社稷便要靠你們扶持新皇,恢複我大唐昔日之榮光了。朕老了,朕也該退了。”玄宗輕聲道。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該說什麽好。顔真卿看着王源道:“王相國,你說句話,這件事該怎麽辦?”
王源微笑攤手道:“怎麽辦?新皇已經登基,陛下已經首肯,還能怎麽辦?難不成我們還能違背聖意去興兵問責于新皇不成?壽王登基之後便是我大唐新皇,從現在起,正如陛下所言,我們要齊心協力扶持新皇才是。”
玄宗撫掌道:“果然是識大體知大節的王源。朕将壽王便托付給你們了。我想數日後便再有旨意抵達成都,到時候必是要你們去靈州奉新皇之令。朝廷的建制不會變,政事堂還在,六部還在,各衙門還在,爾等不必擔心。”
王源微笑搖頭道:“臣等可不會擔心這些,既然新皇即位,臣這個相國也該卸任了。臣本就不是理政的料,若非陛下您執意要臣擔任此職,臣早就辭去了。現在陛下退位爲太上皇,新皇或許有更好的人選,臣就此請辭相國之職。至于去靈州奉新皇之事,臣怕是去不了了。劍南河西數百萬難民和百姓需要保護,再加上陛下您也還在成都,臣必須肩負起保護太上皇和百姓的職責。其餘諸位同僚,你們可奉旨去靈州侍奉新皇,我自會寫奏折向新皇解釋的。”
王源此言一出,群臣盡皆嗡然。王源俨然已經是他們心目之中的主心骨和頂梁柱,現在王源要辭去相位,立刻便群龍無首,心亂如麻。然而很多人心裏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源和壽王以前便有嫌隙,壽王即位怎會再讓王源當相國?而且王源和政事堂中的人事一旦更換了,會給其他人更多的機會。大臣們之中倒是有很多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見新皇,表忠心了。
玄宗看在眼裏,心中甚是有些快意。此舉一下子便将王源和依附于他的那些大臣們弄得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巴巴的,立見奇效。當然,王源雖然不當相國,但這個人手握重兵,倒也不能得罪的太狠,否則後果堪輿。現在看來,懷柔安撫穩住此人才是正理。自己必須要提醒李瑁,不能對王源太過無禮,要徐徐圖之。
“王源啊,朕不希望你說這些喪氣話。朕退位爲太上皇,但你們還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還是肱骨之臣。新皇還是需要你們大力輔佐的。朕不會允許新皇準你辭相國之職。放眼天下,唯你可穩固朝廷局勢。你上奏請辭,新皇也不會應允的。”玄宗緩緩道。
王源微笑道:“也罷,一切憑新皇裁奪便是。”
玄宗微微點頭,沉吟片刻,沉聲道:“諸位臣工,你們與朕共事多年,經曆患難,今日朕要退位了,你們今後也要像對待朕的忠心一般對待新皇。朕登基三十餘年,雖有建樹,但也有疏忽之處。局勢至此糜爛,朕是有責任的,朕很是慚愧。但朕真的老了,以後的重任便隻能托付給新皇和你們了,朕希望你們能和新皇勵精圖治,彌補朕的過錯。”
群臣這才想起眼前這個老皇帝今日要退位了,這也是一件大事。畢竟玄宗爲帝多年,今日卻黯然退位,不免心中升起悲戚之感。有的老臣甚至已經流下了濁淚來。
“來人,拟诏,朕宣布退位,從今以後,避居幽處,不問政事了。”
一名翰林院夫子上前執筆,玄宗親自口述,寫下退位诏書。在玄宗的口述之中,回顧了他繼位以來的近四十年的帝王生涯,回顧了他所做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回顧了大唐帝國是如何從武氏專政到重回李家手中。如何從混亂變的繁華強盛等等的曆程。
王源和衆臣靜靜的站着,靜靜的聽着。即便王源對玄宗已經毫無好感,但聽着玄宗的自述,王源也不得不承認,玄宗這一生确實是精彩的一生,幹了許多大事的一生。他能成爲史上的聖明君主,開創了一代盛世繁華,一手将大唐建成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爲此他也确實功勳卓著。隻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的一生蒙上了灰塵,讓他輝煌的一生留下了巨大的遺憾和瑕疵,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了。
退位诏書寫罷,玄宗讀了一遍後擡手交給内侍蓋玉玺發布大唐各地。内侍捧着诏書離去後,玄宗長舒一口氣,緩緩起身來,伸手捧下頭上的冠冕,緩緩脫下身上的大禮袍。
内侍上前幫忙,卻被玄宗擺手制止。玄宗将脫下的衣物疊好,用錦盒裝進去衣帽禮服,想了想又讓捧玉玺的内侍将玉玺也放進盒子裏。蓋上盒蓋之後,玄宗沉默良久,終于沉聲吩咐道:“将這些衣冠送往靈州,新皇登基倉促,怕是連衣冠也沒準備。權當朕送他的禮物吧。”
就在這個陰冷的冬日,一代明皇唐玄宗退位。雖然他極爲留戀他坐了幾十年的皇帝之位,但在形勢所迫之下,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不得不說,玄宗最後的抉擇還是抛棄了個人的欲望,爲了大唐社稷江山,他奉獻了最後一份心力。就像在馬嵬坡上的做派一般,他揮刀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