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在城牆後方建造了大量的‘石炮’,作爲防守的器械彌補兵力和城防的不足。所謂石炮其實就是投石機的一種,隻是這種投石車體積較小,發射的石彈也是拳頭大小的小石塊,用繩索纏在一起,投射時會成片的砸下,既可傷人又可成爲路上的阻礙,可謂心機滿滿。隻是射程很短,不過比箭支多個五六十步的射程,但用來守城卻是很好的東西。
王源納悶張巡那裏來搞得這些石炮來,畢竟内陸州府的少量兵馬是不會配備這種重型器械的。一問方知,原來張巡在當縣令的時候便不務正業。他不太喜歡管理政務,偏偏喜歡鑽研一些兵器和作戰器械。買了許多兵書鑽研,曾經在清源縣便自己動手做過這種石炮。到了雍丘後自然是付諸實施,讓人打造了幾百門這樣的簡易石炮作爲守城之用。
王源很是感歎,原來這年頭的讀書人當中也有像張巡這種人。張巡可是進士出身,在大唐能考上進士可不是一般的難。能考上的都是實打實的真本事,文才必然一流。自己上位的途徑其實是一種旁門左道科舉的行爲,和這些真正的進士出身的人比起來,顯得那麽的名不正言不順。而這張巡不但能考上進士,還醉心于鑽研兵書器械,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張巡才是個文武全才之人。
除了石炮之外,張巡還在城牆後方修建了很多的箭塔,城牆爲挖掘了很多陷坑,做了很多的防守方面的準備。他将雍丘武裝的像個刺猬一般,足見其既有拒敵之信心又有自己的策略。
巡城之後,王源對張巡徹底的放下了心來。本來他還打算要鼓勵張巡和全城軍民的士氣,要他們一定要堅守城池,阻止叛軍南下的路徑。現在看來,卻是多餘了。
當晚,睢陽太守許遠也趕到了雍丘,當得知王相國要帶自己去朝廷任職的消息後,出乎意料的是,許遠竟然拒絕了。
“多謝相國美意,下官雖然很想跟随相國去成都,但我不能讓張兄獨自守雍睢之地。下官才疏學淺,去了朝廷未必能有作爲,還不如在此協助張兄守住雍丘和睢陽,還能盡我之能。當初我便答應了張兄弟說要和他一起并肩守城,此刻我怎能留下他一人在此。”許遠如此說道。
王源甚爲感動,他從許遠和張巡身上看到了自己和高仙芝的影子。這兩人也是惺惺相惜相互欣賞之人,這二人在一起或許發揮的作用更大,這也許對守住雍睢之地是有好處的。
在征詢衆人的意見後,王源同意了許遠的請求。但雍睢太守的職位已經授予了張巡,許遠便不再是睢陽太守了,于是王源下令,授予許遠兵部侍郎之職,作爲朝廷的派駐雍睢的兵部官員同張巡一道守城。此事才得以圓滿解決。
次日清晨,王源率衆人出發。這一次,王源決定馬不停蹄的趕往長安附近的大軍之中,途中不再做任何的耽擱了。南岸的主要城池都已經巡視了一遍,此行目的已經基本完成。剩下來事情便是要趕緊趕回長安附近的大軍之中。随着天氣的變冷,冬天一旦到來很多事情都要變得更加的糟糕,自己需要盡快的解決一些重要的大事。
……
洛陽東城晉王府的後宅花廳之中燭火明亮,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香味撲鼻的美味佳肴。安慶緒背着手在屋子裏來回的走動,不時的朝着門外探頭觀瞧,顯得甚是急躁。
終于,一名仆役從前匆匆而來,出現在花廳廊下。安慶緒忙停步問道:“嚴先生來了麽?”
那仆役忙躬身道:“禀王爺,嚴先生已經到了,正在前廳換衣。”
安慶緒忙道:“快請。”
仆役匆匆而去,安慶緒舉步來到花廳門口,眼睛盯着通向前宅的長廊。不久後長廊上燈火搖弋,兩名仆役一前一後提着燈籠照亮,中間挺胸闊步而行的正是嚴莊。
“先生可來了,可急死我了。”安慶緒忙迎上前去拱手笑道。
嚴莊拱手還禮,口中笑道:“給王爺見禮。”
安慶緒搶上前去挽住嚴莊的胳膊,連聲道:“快進屋說話,滿桌酒菜都快涼了。我給嚴先生準備了最好的竹葉青酒,保管先生喜歡。”
嚴莊微笑點頭,兩人快步進了花廳之中,安慶緒伸手将嚴莊讓到席上。
“這麽多的酒菜,嗬,今日可大快朵頤了。”嚴莊看着滿桌的酒菜道。
“那是自然,先生領軍平亂,這一路辛苦有加,這便是本王爲先生的接風宴,焉能不隆重些。隻可惜不能叫别人來作陪,氣氛稍顯冷清些。不過不要緊,一會兒命歌舞姬來唱曲跳舞便好。”安慶緒道。
嚴莊呵呵笑道:“王爺有心了。不過歌舞便免了,你知道我不喜歡那些玩意,還不如你我清靜喝酒說話的好。”
安慶緒愣了愣笑道:“好好好,但聽先生吩咐便是。先生說怎麽着便怎麽着。”
嚴莊微笑不語。安慶緒擡手招呼身旁的仆役開酒,同時指着那一壇還帶着泥封的酒壇道:“先生說喜歡喝竹葉青,這不,本王費勁了心思才搜羅到了一些。今夜先生可以暢飲。”
仆役拍碎了酒封開始往壺中灌酒,好酒就是不一樣,壇口一開酒香四溢,中人欲醉。嚴莊鼻子動了動面露期盼之色,待安慶緒親自把壺斟滿了面前的酒杯之後,嚴莊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來滋兒一口喝幹。
“如何?這酒還成麽?我對酒水不太懂,先生當一口便可品味出好壞來。”安慶緒對嚴莊不敬先飲的無禮舉動不以爲意,捧着酒壺笑眯眯的問道。
“好酒,上等好酒,醇厚綿長,清冽芳香,确實是上風的竹葉青。”嚴莊點頭贊道。
安慶緒大笑道:“好好,先生喜歡就好。來,再滿上。”說罷安慶緒便再次要替嚴莊斟酒。
“慢着。”嚴莊伸手護住了酒杯微笑道。
“怎麽?先生難道一杯就夠了麽?”安慶緒楞道。
“老夫的酒量王爺不是不知道,不說千杯不醉,等閑幾碗酒倒也喝不倒我。王爺給老夫準備了好酒,老夫自己卻也帶來了一壺好酒,不妨給王爺瞧瞧這酒如何。”
嚴莊說着話,朝門外擺手。一名仆役捧着一隻紅漆托盤從外邊進來,恭恭敬敬的将托盤中一隻錫壺擺在桌上。
安慶緒皺眉不快道:“嚴先生這是作甚?你來我晉王府中赴宴,難道還要自己帶酒不成?莫非以爲我安慶緒連好酒都不讓嚴先生喝麽?”
嚴莊微笑擺手道:“王爺多慮了,這是一壺别人送我的好酒,我隻是帶來和王爺分享罷了。”
說罷嚴莊站起身來,抓起酒壺來将安慶緒面前的酒盞索羅羅的斟滿。那酒水閃着銀光,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甚是清冽,味道也甚是香醇。看上去比竹葉青酒也不遑多讓。
“别人送的酒?”安慶緒不太明白嚴莊到底要幹什麽。
嚴莊微笑示意道:“晉王看看這酒如何。”
安慶緒皺眉緩緩端起那杯酒來,湊近聞了聞看了看道:“我說了我不懂酒。叫我看也看不出來。”
嚴莊笑道:“也許嘗了之後便能分辨好壞了。”
安慶緒皺眉道:“好,那我便嘗嘗先生帶來的酒。”說
罷安慶緒舉起酒盞送到口邊,就在他正欲張口喝酒時,忽然間嚴莊沉聲道:“晉王且慢喝酒,我有話說。”
安慶緒将酒頓在唇邊,笑道:“怎麽?還要說個酒令兒什麽的麽?”
嚴莊不答,抓起一隻筷子來,将筷子的一頭探入酒盞之中蘸了些酒,然後起身走到了廳角的鹦鹉架下,将蘸了酒的筷子探到那隻彩色鹦鹉的嘴邊。那鹦鹉被酒氣熏得後退,口中咕噜咕噜的叫,但還是被嚴莊用蘸了酒的筷子在尖嘴上抹了一下。
“先生這是作甚?”安慶緒被嚴莊這種怪異的舉動弄得滿頭霧水,詫異的發問。
嚴莊指着鹦鹉低聲道:“瞧着。”
安慶緒隻得看着那隻鹦鹉,隻見那隻鹦鹉被在嘴上抹了酒水,顯得甚是不自在,不斷的甩着頭。忽然間那鹦鹉一個踉跄從鐵架子上掉落下來,就那麽頭上腳下的吊在鹦鹉架下,一動也不動了。
“怎麽回事?”安慶緒悚然道。
嚴莊用筷子撥弄着吊在紅繩上的鹦鹉旋轉着,那鹦鹉身上的彩色羽毛都變成了藍黑色,整個頭臉都是一片藍黑色,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隻鹦鹉,倒像是一隻烏鴉一般。
“死了,一滴酒便可教這隻鹦鹉成這副模樣,若是剛才王爺喝了你手中的那杯酒,現在是個什麽情形,可想都不敢想。”嚴莊沉聲道。
“什麽?你是說剛才給我斟的是毒酒麽?”安慶緒駭然大叫,伸手那盞毒酒丢出老遠。酒盞哐當一聲摔碎在地面上,酒水潑灑之際一股難以察覺的藍色煙霧升騰,一閃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