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便說,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就說前兩天,聽說你大張旗鼓的娶妾,鬧得滿城皆知。當此國難之時,你卻在忙着娶妾,這豈非教百姓官員們側目議論?而且據我所知,叛軍來襲的情報數日前你們便知曉,但爲了娶妾你竟然拖了數日方禀報朝廷,這叫什麽?這是因私廢公之舉,如何對得起陛下的寵信,對得起朝廷的信任?”房琯也是豁出去了,口沫橫飛滔滔不絕。
王源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是真的怒了。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房琯給盯着,随時要找自己的麻煩。這個人今日是有備而來,絕非一時的沖動。王源能想到便是,這是玄宗的授意,否則他不敢這麽放肆,要麽便是此人自己愚蠢,根本不懂的大局。
“還有什麽要說的麽?一并說出來,免得房相國憋出病來。”王源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臉上的微笑也開始不自然起來。
“哼,說到你的痛處了吧,我可不怕你,将來你守朝廷規矩便罷,若是不守朝廷規矩,我還是會痛斥你。我房琯可不講情面。”房琯正義凜然的道。
王源冷笑一聲道:“你不說,那麽我便要說了。你指責這些,無非是我不願将兵事禀報你房相國知曉,讓你覺得我不守朝廷的規矩罷了。是也不是?”
“難道不該如此麽?我乃大唐相國,你就算是平叛大元帥,行事也得要經政事堂許可。”
王源冷聲喝道:“那我便告訴你,領軍打仗的事情我偏偏不會跟你說一個字,你又能如何?”
房琯怒道:“陛下,你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麽話?陛下,臣請求奪去王源的大元帥之職,此人無法無天藐視聖上和朝廷,決不能讓他如此跋扈。”
玄宗皺眉道:“這……不至于如此吧,二位都是爲國事着想,不必如此針鋒相對。”
王源對玄宗這種态度已經極爲惱火,扭頭轉頭看着玄宗道:“陛下,今日要陛下親口明言,軍務之事是否我可以自專?是否需要得到陛下和政事堂的許可?”
玄宗咂嘴道:“哎,不要這樣,你們不要這樣。”
王源伸手将腰間的破軍劍摘下來,玄宗吓了一跳道:“這是幹什麽?”
王源冷笑将破軍劍往地上一丢,沉聲道:“陛下另請高明,平叛之事恕臣無法辦到了,這破軍劍是陛下所賜,要我拿着此劍去殺大唐的敵人的,現在陛下可以将它賜給别人了。譬如這位房相國,陛下大可将此劍賜給他,讓他去平叛。臣回家睡大覺了。”
玄宗忙道:“這是作甚?不要這樣,王源,朕倚重于你,你不能這樣。”
王源冷聲道:“陛下忘了在來成都的路上答應了我什麽了,陛下好好想想。若陛下食言,臣便可食言。陛下都說話不算話,臣半路撂挑子又有什麽?”
玄宗當然記得在來成都的路上,自己親口答應了王源的那些話,同意不再指手畫腳的幹涉軍事。他支支吾吾隻是爲了搪塞而已,眼見激怒了王源,玄宗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王源撂挑子,高仙芝肯定撂挑子,那該怎麽辦?王源此舉雖然有要挾之意,但自己答應他在先,此刻卻不表明态度,難免他會生氣。
“誰說朕忘了那些話?朕在此表态,軍務之事……王源可以自專,不必事事禀報朕,政事堂也不得幹涉。”玄宗不情不願的道。
房琯愕然,呆呆的看着玄宗,嘴巴微張。他本以爲陛下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沒料到卻是這樣的結果。玄宗無奈的看着房琯心道:“你今日鬧得太大,朕沒法幫你了。朕若不守諾言,王源便要撂挑子了,那朕豈非在成都也待不住了。難不成朕要到安西去和那些西域小國爲伍?朕隻能遷就他了。至于你嘛,今日先受點委屈,朕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王源冷目瞪視房琯道:“房相國,你聽到了?軍務之事我可自專,你還要我向你禀報麽?”
房琯皺眉道:“但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王源終于爆發了,厲聲喝道:“規矩?大唐到了如今的地步,你還來跟我談規矩?便是規矩太多,才有洛陽之失,才有潼關之敗,才有長安之失,才有馬嵬之難。而現在朝廷才隻能偏安于此地。你現在還來跟我談規矩?你是希望此次安祿山打進成都麽?你希望我大唐亡國麽?”
房琯吓了一跳,白着臉道:“這是什麽話?我怎會這麽想?”
王源道:“不想的話,你便閉嘴,老老實實做你該做的事情。你若覺得我領軍平叛不成,我可以将這十幾萬神策軍交給你,你去和安祿山的叛軍交戰,去平息叛亂。你敢去麽?”
房琯咽着吐沫,恨得牙癢癢。名字神策軍自己一個兵卒也指揮不動,就算自己能領軍也無法去打仗。更何況自己對和叛軍作戰毫無信心,否則也不會恐慌不已了。
“王源,何必如此?房琯也是爲了朝廷之事。一時心急言語過激罷了。”玄宗溫聲勸解道。
王源道:“陛下,我不想無禮,隻是我和高大帥正積極備戰之時,房琯卻來說這樣的話,教我忍無可忍。什麽我隐私非公?我娶小妾你房琯都盯着?是否敵軍到來,我們便要一個個吓得屁滾尿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你才開心?我和高家小姐的婚約早就定好了,若不是爲了迎接陛下幸蜀,我們年後便已經成親了。拖延至今已經對女方失禮的很,難道我該失信于人麽?你房相國這段時間成都的風月之處也沒少去,自己行爲不正卻來指責我。你在青館聽曲賞樂風流快活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大兵壓境的事情?簡直不知所謂。”
房琯羞得無地自容,欲辯難言。
王源繼續喝道:“說我因私廢公?好大的帽子。辦事沒見你辦的牢靠,找茬你倒是在行。剛才陛下的話你也聽到了,軍務之事我可自專,我根本不必要跟你禀報。而且,如何迎敵乃是絕密之事,我也根本不會告訴任何人知曉。要知道這是幹系我大唐生死存亡的一戰,敗了我大唐便完了,我豈能不慎重對待?你想知道我的計劃,我可以告訴你。但若是此戰敗了,便是你洩露了消息。房相國,你還想知道麽?”
房琯臉色發白,被王源一頓疾風暴雨般的怒斥弄的手足無措。
玄宗适時上來熄火,親自走下台階來,拾起地上的破軍劍親自爲王源配上,口中道:“罷了罷了,兩位都是爲了朝廷的事情,房相國确實對王源有些誤會,但也是出于對國事之心。這樣吧,房琯,你給王源陪個不是,王源,給朕個面子,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房琯目瞪口呆,鬧了半天還要自己跟王源道歉。有心堅決不服軟,但陛下開口了,難道自己要違背陛下的旨意不成?那可讓王源更有把柄來對付自己了,陛下此舉其實也是息事甯人保護自己。
想了想,房琯終于還是像是委屈的小媳婦一般走上前來,拱手鞠躬道:“是房某誤會了王元帥,還你息怒。這個……這個……我也是對事不對人,早知陛下有此旨意,我豈會拿出來說?朝廷的規矩其實也是能改的,正如你所言,有些規矩是該改一改了。王元帥,還請原諒則個。”
王源冷笑不語,既不說話也不回禮,房琯尴尬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一直在旁一聲不肯的韋見素心中暗笑:房琯啊,你實在太蠢了,真以爲你是相國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隻有一個人啊,那便是王源。你根本不懂形勢,如今的大唐,王源才是頂梁柱,你我隻是小跟班罷了。知道我爲何執意隻當左相麽?你那右相的位置原來是陛下要我坐的,但是我知道那個位置沒人能坐,那是王源的位置。我特意求肯了陛下幾個時辰才說服了陛下讓我當這個左相。你倒好,還以爲天上掉下來金元寶了。傻瓜一個!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