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帳中,中午的飯菜擺在小幾上冒着熱氣,這是阿蘿公主剛剛熱好的飯菜。王源同衆将領商議着攻城的事情都錯過了午間用飯時間,此時嗅着飯菜的香味,王源食指大動,坐在小幾旁提起筷子便狼吞虎咽。
吃了幾口後,王源才發現阿蘿公主正坐在後帳的角落裏發呆,忙笑道:“來一起用飯啊,飯菜未動,想必你也沒吃吧。”
阿蘿擡眼看了王源一眼,眼神中滿是幽怨,搖頭道:“夫君吃便是,我吃不下。”
王源站起身來走到阿蘿身邊,伸手輕撫她的香肩,低聲問道:“你怎麽了?”
阿蘿仰頭道:“你還問我?你要去敵城之中涉險,難道竟然不考慮我的感受麽?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麽辦?讓家中的姐妹們怎麽辦?讓大小姐怎麽辦?”
王源緩緩坐在她身旁,輕聲道:“原來你是爲了這個生氣,我并沒打算瞞着你,準備吃了飯便同你商議呢。”
“商議?你都決定了,還同我商議什麽?阿兄剛剛來過了,跟我說了你和将軍們商議的事情。阿兄要我勸你不要冒險,怕你失陷在敵城之中。”阿蘿氣呼呼的道。
王源笑道:“你阿兄當面不提,倒要你來阻止我。這家夥可是精明的很。”
阿蘿伸手抱住王源的胳膊柔聲道:“阿兄也是爲了我好,你莫怪他。這件事當真兇險,你難道執意要去麽?”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希望你理解。此城不下,後果堪憂,所以我不得不這麽做。”王源沉聲道。
阿蘿騰地站起身來,走到箱櫃旁開始翻箱倒櫃,很快翻出一大堆的衣物來,接着開始披發重結發髻,重新穿戴衣服。穿上身的卻是貼身的軟甲小靠。将牆角的繩索抓鈎弓箭短刀等一應收拾好擺在一旁。
王源詫異的看着阿蘿忙活,終于忍不住皺眉道:“阿蘿,你做什麽?”
阿蘿頭也不回的答道:“我知道軍令如山,你定下此計便不會更改。但作爲你的妻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夫君涉險卻無動于衷,我要同你一起去。要死咱們夫妻死在一起,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王源啞然失笑道:“胡鬧,你怎能去?我豈能讓你去冒險。”
阿蘿歪着頭道:“爲何不可?對了,你擔心我成爲你和公孫姐姐的累贅是麽?好吧,你剛才不是同你屬下的将領說,誰若是能打的過你,便可同你前去麽?那麽我們來打一場,瞧瞧你的武技高還是我的武技高,看看我是否是累贅。”
阿蘿說着話,伸手抄起短刀朝着王源便砍來。王源哭笑不得,阿蘿蠻女的野性激發了出來,說打就開打,真是教人無語。
“不要胡鬧,不要胡鬧。”王源一邊叫着,一邊左右騰挪躲閃着阿蘿的短刀,阿蘿身形矯健縱躍不停,追着王源滿帳篷裏轉。帳外的親衛們大眼瞪小眼,隐約聽到大帥和夫人在大帳裏打起來了,但是誰也沒法進去幫。進去了幫誰?幫大帥?阿蘿夫人豈非要砍了自己的腦袋,幫阿蘿夫人?那似乎也不像話。想來想去,隻得裝作沒聽見,一個個支愣着耳朵聽着,卻裝作若無其事。
阿蘿的武技雖不高,但南诏蠻人的血脈中帶着一股潑辣之氣,加之南诏人久居山林本就身形靈活,阿蘿打小便被皮邏閣帶在身邊曆練,軍中不少将領都教過她一些武技箭術攀爬騰挪等方法,所以阿蘿的手段倒是不少。
王源不能還手,隻得一邊躲避一邊尋機欺近阿蘿的身側,用了手法将阿蘿制住,奪了她手中的刀緊緊将她抱住,讓她動彈不得。氣喘籲籲的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哪有妻子追殺丈夫的,這傳出去豈非教人笑話死我。”
阿蘿氣呼呼的道:“管你們唐人什麽破體統,我才不管。今日我便要同你去,你不許咱們便再打過。”
王源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如此?萬一真的有個閃失,你我真的會死在城裏的。”
阿蘿道:“要死一起死便是,我不怕死。你休想抛下我。”
王源想了想,無奈道:“罷了,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去征求表姐的意思。此去她才是壓力最大的人,既要辦事又要保護我。帶着你去,肯定會讓她多一分壓力。我不能不征求她的同意。”
阿蘿叫道:“那好,我自己去求公孫姐姐便是。”
話猶未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從内帳幕布出傳來:“不必求我了,我同意阿蘿妹妹一起去。”
簾幕掀起,公孫蘭緩步走了進來。見到王源和阿蘿還緊緊抱在一起,公孫蘭面色一紅,側頭道:“大白天的,咱們的王大帥這是在做什麽?叫将士們心裏怎麽想。”
王源忙松開阿蘿,阿蘿飛奔到公孫蘭身邊抱着她的胳膊扭頭對王源道:“還是公孫姐姐好說話,哼,這回你沒話說了吧。”
王源皺眉看着公孫蘭道:“你當真要帶着阿蘿麽?”
公孫蘭微笑道:“就看你舍不舍得,你也知道這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王源道:“我的意思是,這不是兒戲,帶着她是否會影響行動。”
公孫蘭搖頭笑道:“你自己的夫人,你都不知道她會些什麽本事。我都比你知道的清楚些。阿蘿,亮一手繩技給他瞧瞧。”
阿蘿答應一聲,順手抓起帳篷梁柱上挂着的一圈繩索,看也不看揚手抛出,繩索呼啦一聲将王源套住,阿蘿伸手一拉,繩索收緊,将王源捆了起來。
“套了一隻大野豬。”阿蘿呵呵笑道。
王源苦笑道:“就這本事?”
公孫蘭道:“你可别小瞧了這本事,此去必要上下攀爬行動,繩索極爲重要。阿蘿可以在十丈之外抛出繩索套住一根小樹樁,這本事一般人可不會。”
王源看着阿蘿道:“你有這本事?”
阿蘿撅嘴道:“你都不知道人家會什麽。我十歲就會這個了,我們在山林裏獵野豬,都是遠遠地抛出繩索套住野豬的身子。”
王源無語,自己确實沒有關心過妻妾們的這些本事,倒是對她們的身體了如指掌,何處飽滿,何處細膩,何處濕滑最是了解,卻沒有去了解她們身上的本事。
“阿蘿,再給你夫君亮亮你的本事。”公孫蘭微笑道。
阿蘿從帳篷一角拿起弓箭來,彎弓搭箭對着後帳另一側幾丈遠的梳妝台便是一箭。箭支‘笃’的一聲釘在梳妝台的小盒子上,箭羽嗡然顫動不休。
王源再次啞然失笑道:“這是什麽?敗家麽?梳妝台不要錢麽?”
阿蘿道:“眼睛。”
“什麽?”王源沒明白。
阿蘿走過去拿起那檀木小盒子遞給王源道:“瞧瞧上面的鴛鴦的眼睛。”
王源仔細去看,果然見那支箭釘在小盒子上雕刻的一隻小小的鴛鴦圖案的眼睛上。那眼睛隻有米粒大小,箭支卻不偏不倚正中眼珠子的方位,紮了進去。
“果然是厲害。”王源也不得不贊歎。這倒也不是什麽高深的箭術,但數丈的距離擡手便中這米粒大小的鴛鴦眼珠子,一般人卻也做不到。起碼王源自認做不到。
“我還有很多本事呢,譬如攀爬崖壁,二郎你未必如我。你們在姚州搭建飛渡橋的時候,帶隊偷襲割斷繩索的便是我。我們便是從崖壁上騰挪至索橋之下的。這算不算是比你強?”阿蘿背着手,點頭道。
王源咂嘴道:“比我強得多。是我遲鈍了。”
公孫蘭微笑道:“你成天忙碌,自然沒空去管這些。阿蘿跟我交往比較多,我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阿蘿摟着公孫蘭的胳膊道:“表姐,晚上要帶些什麽?”
公孫蘭道:“莫慌,我雖答應帶你一起去,卻是爲了事情考慮,而非是因爲你想去便讓你去。你需答應我幾件事方可。”
阿蘿道:“一百件都答應。”
公孫蘭一笑道:“也不用一百件,隻需要幾件便可。一則你需聽我們的話,不能自作主張。二是,一旦三人任何一人被發現,其餘兩人都不得去營救,隻管完成使命便可,或者找安全之處躲藏,伺機脫身,無需送死。三則,誰都不能被敵活捉,特别是你和我,甯死勿被捉。二郎若是被抓或可活命,你我被捉,必是一死,死前還可能受辱,所以還不如死了的好。”
阿蘿聽的心驚肉跳,默默點頭答應。
王源呵呵笑道:“也不用這麽悲觀,我相信此去一切順利。我記着某人的諾言,還要她兌現呢,休想一死了之。”
公孫蘭臉色一紅,白了王源一看,阿蘿不明就裏,問道:“夫君說什麽?”
王源笑道:“沒什麽,來來來,吃飽喝足,天黑出發,一起來吃點,最好來點淡酒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