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魁一招手,宋楠迅速上前,抓住繩索隻一用力,身子就像被一股力量托舉一般瞬間上了半空中,緊接着手腳并用,如一條靈活的四爪蛇一般,眨眼間便到了二樓回廊上。但見他矮身沿着回廊兩側迅速察看了一圈,伸出手來朝下招了招。
陳泰魁一擺手,十幾人蜂擁而至,七八隻鈎索同時飛上欄杆勾牢,片刻之後,十幾人便已經上了二樓回廊下。廊牙之下燈火明亮,衆人雖然蹲在廊下,但感覺就像脫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之中一般,感覺無處遁形。
“三軍散盡旌旗倒,玉帳佳人坐中老。香魂夜逐劍光飛,青血化爲原上草。”
“帳前草草軍情變,日下旌旗亂。褥衣推枕怆離情,遠風吹下楚歌聲,正三更。撫鞍欲上重相顧,豔态花無主。手中蓮锷凜秋霜,九泉歸去是仙鄉,恨茫茫。”
“……”
陳南星和宋楠自诩風流,喜歡聽曲觀舞。聽這歌聲悠揚動聽,倒是有些入迷。可惜陳泰魁不識風情,手中大鐵錐舞動起來,一聲斷喝之後‘轟隆’一聲巨響,将整片的長窗擊的飛出,連人帶鐵錐就像是一輛坦克撞碎門窗沖了進去。其餘衆人也在門窗盡碎的瞬間沖進樓中。
木屑翻飛之中,九虎和十虎在一瞬間便搶到了樓梯口,兩人各出一腳将兩名端着木盤上菜的仆役踹的滾下樓梯,長刀橫亘,守住樓梯口。而在他們搶占樓梯的時候,其餘衆人一字排開,氣勢洶洶的逼近數十名正在吃喝的劍南官員。
短短的一瞬間的錯愕之後,一片驚叫之聲響起,奏樂的樂師和歌姬舞姬們發出大聲的驚呼,紛紛朝兩旁奔逃。但因爲樓梯被堵住,她們無處可逃,隻能躲在兩側的牆角處驚惶的望着這氣勢洶洶突然出現的十幾名黑衣人。
陳泰魁的目光掃向樓中的四桌酒席,這一眼讓他大驚失色,酒桌旁坐着的并非是劍南道的那些官員,一個個正襟危坐的是數十名全副武裝的武将和親衛。他們一個個面色嚴肅,手搭在腰間的兵刃上,正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王源正坐在他們當中,全身盔甲金光閃閃,手中端着一杯酒,似乎正要送往口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來啦。”王源微笑開口,聲音很親切,像是對等候已久的老朋友在親切的打招呼。
“等你們多時了。”王源繼續道:“你們來的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我們這裏已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
陳泰魁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沉聲道:“狗賊王源,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你害的我們南诏國家破人亡,今日我們要殺了你,便是爲南诏百姓讨回公道。”
王源‘噗嗤’一笑,對着周圍席上的武将和親衛們道:“他們還在演戲,這智商也是沒救了。”
衆武将和親衛發出一陣哄笑,目光中滿是鄙夷和戲谑。
“看你身形,該是相國府十虎中的大虎吧。你是陳泰魁。嗯……你旁邊那位拿着長劍的便是你的胞弟陳南星了吧。人稱奪命書生,劍法超群。那一位……手裏空空如也,但卻随時能緻人于死地的便是十虎中的四虎宋楠是吧。你們也無需蒙着臉了,我知道你是誰,又何苦冒充什麽南诏人。你們跟着羅希奭來成都,不就是要奉命取我性命的麽?何必躲躲藏藏的跟老鼠似的。”王源淡淡道。
陳泰魁等人齊齊變色,意識到所有的行迹都已敗露,這王源顯然是早有準備了。但陳泰魁并沒有覺的太過慌張,他們經曆過很多次這樣的時刻,陳泰魁自信即便是中了圈套,也未必不能得手,因爲樓面上的這些兵馬陳泰魁還沒看在眼裏。隻要守住樓梯口,讓樓梯下的兵馬無法增援,這王源還是死路一條。
陳泰魁緩緩的取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張橫肉遍布的面孔來。發出悶雷般的渾厚笑聲道:“有些名堂,居然識破了我們的計謀,但那又如何?并不能讓你今日能活着逃出去。王源,你的死期到了,這裏所有人的死期都到了。”
王源微笑站起身來,将手中的酒杯緩緩放在桌上,笑道:“好,那便看誰的死期到了。今日便送你們去和聶江川和田斌在九泉之下相聚,也算是一件功德。”
提及死于王源之手的三虎和八虎的名字,這讓陳泰魁怒火中燒,陳泰魁張口發出一聲怒吼,喝道:“給我殺,一個不留。”
話音落下,早已按耐不住的陳南星的身子疾如流星,劍光閃動已經攻了上去,陳泰魁提着手中的大鐵錐腳步沉重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将樓面的地闆震的抖動,似乎要塌陷下去。其餘幾虎和十名護院也飛身而上,沖向王源和他身邊的數十名武将和親衛。
“放箭!”王源一聲斷喝。散花樓外側回廊的長窗幾乎在同時被推開,長窗之外,上百名手握弓弩的士兵将弩箭對準沖上來的八虎等人,一瞬間黑壓壓的弩箭便帶着攝人的破空聲激射而至。
上百隻弩箭在如此局促的區域内擊中攢射,數量和速度都讓人絕望,一輪箭支過後,便見真正的功夫。陳泰魁舉起鐵錐擋住要害的頭臉位置,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但見他龐大的身軀上被射中了十幾隻弩箭,但随着這一聲大吼,那些弩箭竟然一隻隻的掉落在地。被射中之處雖然有鮮血流出,但看上去隻是淺淺的傷口。如此勁箭居然對其無法損傷,可見其刀槍不入的硬功名不虛傳。
而陳南星躲避箭支的動作則潇灑了許多,長劍青光閃動,在身遭形成一道光幕。所有飛向他的弩箭全部被磕飛,劍招揮舞之間潇灑靈動顧盼自如。四虎宋楠的躲避方式更是沉着,手一揚,數十枚暗器發出,将射向自己的箭支紛紛打落。幾枚鐵蒺藜還飛向左側長窗之外,數名弓弩手被擊中面門哀嚎着倒下。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輕松的躲避勁弩的密集射擊,在他們身後,十幾人身上連中數隻強弩,紛紛仆倒在地立即斃命。這當中包括七虎王弼和九虎耿承。這兩人武功稍弱,身上都中了四五隻弩箭,哼也沒哼一聲便氣絕身亡。
“老七,老九。”陳泰魁長聲悲呼,心中痛楚難當。他萬萬沒料到王源在回廊外藏有弓弩手,若是知道有弓弩手的埋伏,應該第一時間選擇撤退,而非強行沖擊。短短一瞬間,十八人的隊伍隻剩下了六虎,其餘人人手盡數折損。
“解決那些弓弩手。”陳泰魁大聲吼叫,腳步不停,手中鐵錐揮舞作響,轟隆隆長窗碎裂之聲大作,數百斤重的大鐵錐無堅不摧,将這些镂空雕花的長窗砸的稀爛。鐵錐毫無阻礙的擊打到站在廊下的弓弩手的身上,将他們擊飛而起,帶着長長的慘叫聲摔下高樓。
陳泰魁像是一架推土機一般沿着回廊揮舞着大鐵錐橫掃,數十名弓弩手被他一路橫掃摔落,後方的弓弩手見勢不妙紛紛從長窗中跳進樓中。但四虎宋楠手中暗器連發,十幾名弓弩手瞬間倒地,陳南星手中的長劍更是切瓜砍菜一般,将紛紛躲避的弓弩手一一砍殺。
當三人将百餘名弓弩手撲殺的差不多的時候,忽然發現好像王源和他身邊的幾十名親衛和武将都沒什麽動靜。于是喘息着回身來看去,但見樓中剩餘的三虎已經撲在地上,身上全是傷口,一動不動了。王源帶着幾十名将領和親衛站在他們屍體旁,每個人的兵刃上都滴着血。
“啊,老五、老六、老十。”陳泰魁又開始長聲慘叫。
王源罵道:“你好假,總是在你的兄弟死了的時候才想起他們。”
“我要将你砸成肉泥。”陳泰魁紅着眼珠子一步步的走向王源,沾滿碎肉毛發鮮血腦漿的大鐵錐在身後拖着,摩擦着地闆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