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笑道:“确實有些詫異,一般宣旨欽差一人足矣,王尚書和羅禦史兩人一起來,我确實有些不解。”
王鉷呵呵一笑道:“不用疑惑,這是朝廷對劍南的重視,對王節度使的嘉許。另外一個原因便是,我和羅禦史受陛下之托,要在宣旨之後順道考察西南邊事。因爲上述緣故,才安排了我二人前來。”
王源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重點考察哪方面的事務。”
王鉷道:“王節度使正月裏在嶲州大破嶲州圍城之敵,其中有三萬據說是吐蕃國兵馬。聽說王節度使将吐蕃國的三萬兵馬殺的片甲不留,差點将吐蕃國大丞相給宰了,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王源點頭道:“确有其事,此事我早已禀報了楊左相。吐蕃人意圖同南诏勾結,共犯我大唐邊鎮,故而我給予他們迎頭痛擊。”
“這就是了。陛下便是要我等來瞧一瞧和吐蕃國之間的邊界防禦是否堅固牢靠。陛下說,吐蕃人睚眦必報,這件事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吐蕃國贊普派人下了國術,來了個惡人先告狀,說王節度使不分青紅皂白便攻擊了他們邊境的軍隊,要陛下給他個說法。陛下當然嚴詞痛斥了他們。但陛下擔心吐蕃人不肯善罷,此次命我等前來一來是告訴你加強防備吐蕃國,二來也要去嶲州雅州以西的邊鎮瞧一瞧。若是覺得有不妥之處,或者增兵戍守,或者撥款建堡,總之要保證西邊的安甯。這便是我二人的第二個使命。”
王源點頭笑道:“那可太好了,這件事殊爲重要,我若不是還沒得空暇,也會自查此事。但現在既然兩位欽差要考察,我當然求之不得。我會派人協同兩位欽差的,地方上的太守我也會通知他們,隻可惜我自己無法相陪。二位也知道,我新任節度使,很多事情需要我去熟悉處理。鮮于大帥升任京兆尹之後也回不來劍南交接,很多事情我還要摸索整理,總不能在交接之時弄亂了事情。”
羅希奭冷聲道:“王節度使想多了,我們不是要你陪同,隻是通報你一聲,讓你知道我們的行蹤罷了。王節度使定有很多大事要忙,這差事本就是我和王尚書的事情,倒也不麻煩你了。”
王源微笑道:“多謝兩位欽差理解我的苦衷。”
王鉷呵呵笑道:“王節度使莫要客氣,我們在你的地盤行動,當然是要通報你一聲。我們打算明日便出成都先王西南雅州,再往嶲州去一趟,然後我們便直接從曲州往東直接回京城去了。所以,其實是要王節度使說一聲,明日我們便是正式的告辭了。”
王源皺眉道:“這麽快麽?哎,可惜時間太短,甚至都來不及同兩位多聚幾日,我這個地主之誼都沒盡到,這可怎麽好?”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公務要緊,差事要緊。我們也想和王節度使盤桓幾日,但也是無奈。好在王節度今後回京時我們重聚的機會很多,倒也不用介懷。我還有很多話要和王節度使聊呢。”王鉷笑道。
王源哈哈笑道:“說的是,咱們有的是機會,也不在乎這一時。明日我親自送你們出城,讓宋建功帶兩千兵馬代替我随行保護,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甚好,有宋将軍陪同便足夠了,多謝了。”王鉷點頭答應。
幾人喝了些茶水後起身,浩浩蕩蕩前往城西張儀樓赴宴。張儀樓是成都四大名樓之一,高逾百尺。衆人邊飲酒邊欣賞岷江橫亘之景,把酒臨風,倒也其樂融融氣氛熱烈。一頓酒席從午前喝到午後未時末,這才興盡而歸。
王源将王鉷和羅希奭兩人送回住處,自己帶着親衛徑自歸家。聖旨下達的内容早已報之家中,雖然早知道王源會升任節度使之職,但消息傳來,衆人還是抑制不住的高興。
後宅之中,秦國夫人李欣兒公孫蘭蘭心蕙等齊聚花廳之中,一起道賀王源榮升之喜,衆人都很高興,但因爲畢竟心有隐憂,這高興之中也夾雜着淡淡的陰影。
秦國夫人開口詢問了今日和王鉷羅希奭接洽的情形,王源将今日之事簡單的說了一遍後,秦國夫人皺起了眉頭來。
“王鉷說吐蕃國派使節去長安下國書麽?這件事我怎麽不知道?當真奇怪的緊。外邦使節抵達長安這樣的大事,我居然不知道,這可真是頭一回。而且堂兄也從未提及此事。這王鉷怕是在說假話。”
王源呵呵笑道:“管他是真是假,他說有就有好了,他要去考察便去好了,我可不會管他說的是真是假。”
“二郎的意思是,趕緊打發他們離開,免得有麻煩是麽?話說他們這麽急着離開成都,又不要二郎相陪,莫非放棄了對二郎的企圖麽?”李欣兒問道。
公孫蘭皺眉道:“怎能斷定他們放棄了企圖?”
李欣兒道:“他們都要走了,還怎麽對二郎不利?”
公孫蘭無語道:“你現在越發的不愛動腦子了,這二者根本沒有關聯。他們走并不代表便不會對我們不利。他們就算回到了京城,那又如何?又不是王鉷和羅希奭帶着兵馬公開動手,動手的可是另有其人,而且是在暗處。”
李欣兒恍然,暗罵自己太笨,其實也是這兩人的到來給了包括李欣兒在内的衆女很大的心理壓力。一聽說這兩人明日便離開,便立刻松了口氣一般。
“表姐對此事怎麽看?”王源笑問。
公孫蘭蹙眉思索了片刻道:“我反倒覺得其中大有蹊跷。這二人爲何要編造謊言離開成都?故意這麽做是爲了什麽?”
秦國夫人沉聲道:“讓王源放松警惕,就像剛才李姑娘心裏所想的那樣。他們帶着人離開了,我們以爲會萬事大吉,但其實他們正是要利用這松懈的心理。”
公孫蘭點頭道:“國夫人所言甚是,恐正是迷惑的手段。二郎你覺得呢?”
王源皺眉想了想道:“我隻知道,他們很快就要動手了。”
“啊?你如何得知?”衆人驚問道。
王源道:“他們找理由急匆匆離開成都,那便是動手的前兆。看來他們是想幹幹淨淨的脫身,故而才找個理由離開成都,這便給人一種不在場的假象,摘清自己的嫌疑。看來他們也知道,他們一旦人在成都,而我被人殺了,他們也逃不脫幹系。起碼楊左相會第一時間懷疑是他們所爲。他們這麽做便是要幹淨利落的解決我,而不留下任何的嫌疑。”
衆人恍然,這便是所謂不在場的證據。二人帶着人手離開成都後,成都城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跟兩人無幹了。雖然也許會有人懷疑,但在證據上是站不住腳的,也無法調查他們,也僅僅隻是懷疑了,并不能對他們作甚麽?而當劍南節度使被殺時,王鉷和羅希奭人在城中,那便不得不接受調查自證清白,會被楊國忠咬住不放。所以這兩人才會做出離開成都的舉動。
“二郎所言有理。但有件事卻解釋不通。他們大可不必編造理由離開成都。他們隻需直接回京便是,幹什麽要編造什麽鬼理由?”公孫蘭皺眉道。
王源道:“我的理解是,他們的使命确實是陛下交代的,至于吐蕃國是否有使節去長安這件事,我認爲王鉷不至于說謊,也許是這一次夫人并不知道罷了。我知道夫人消息靈通,但也不至于全部知曉。楊左相即便知道此事,也未必認爲有必要跟夫人說一聲,這畢竟也不是什麽必須要通報的事情。夫人認爲呢?“
秦國夫人點頭道:“倒也是,以前的他國使節到來,一般我都是參與陛下所賜的宴席才知曉的。既然這次吐蕃國是下國書興師問罪,也許陛下不高興,根本就不會賜宴招待,反而會斥回吐蕃國的使者,那麽我不知道也不足爲奇了。至于堂兄知道不說,那也是可能的,畢竟他也不必事無巨細的跟我說所有的事情。”
王源笑道:“那就是了,其實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信号。他們一旦離開,怕是要立刻動手對付我了。那八虎是肯定不會出城的,隻會留在城中找機會殺我。”
“你想怎麽應付他們?他們一定會闖到這裏來找你的。”秦國夫人道。
王源微笑道:“放心吧,他們絕不會來這裏,我的家宅豈會讓他們進來撒野。再說了,家裏這麽多人,傷了任何一個人我都不願意,驚吓了諸位更是不允許。所以,我給他們下了些餌料,今日酒席宴中,我已經說了,明晚我會去散花樓中賞月。我邀請兩位留下來再住一晚,當然被他們拒絕了。但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想,明晚那八虎一定不會迷路,他們會徑自前往散花樓找我,因爲我就是那餌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