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南诏兵馬攻破吐蕃東營,雙方正在厮殺。”
“報!吐蕃前後營增援東營。”
“報!南诏兵馬爲吐蕃大軍圍困,形勢不明!”
“報!……”
探馬如流水般将前方戰況禀報于衆人,王源每一次都是點頭道:“知道了,再探再報。”
“報!小将軍柳鈞請求立刻攻擊。”柳鈞派來請戰的騎兵終于到來了。
王源微笑道:“這小子沉不住氣了,回去告訴你們柳小将軍,要沉住氣,時機未到。”
王源冷笑道:“爨崇道還沒死,南诏兵馬還沒被殲滅,我們出兵作甚?南诏兵馬有什麽本事也該拿出來了。爨崇道應該不至于隻有這麽點手段。”
李宓呵呵笑道:“副帥這是要把爨崇道的看家本領逼出來了。”
王源道:“我是爲以後着想,我聽說南诏蠻兵戰法詭異,善使邪法,此刻不看清楚他們的手段,以後如何同閣羅鳳周旋?”
李宓點頭道:“原來副帥已經考慮到後面的事情了。”
王源笑道:“走一步看兩步,我不得不如此。再說,爨崇道不使出最後的手段,便不能對吐蕃軍造成大量殺傷。那樣的話,我們未必能勝了這場大戰。莫忘了,我們隻有一萬多兵馬而已,他們可是多了我們一倍有餘啊。”
……
吐蕃東營中,爨崇道的七千兵馬已經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在吐蕃大軍的前後營兵馬從側翼包抄并圍困住南诏兵馬之後,戰況急轉直下。吐蕃的騎兵數量也不少,他們的戰馬雖然不多,但他們有吐蕃特有的駱駝騎兵這個兵種。那是一種高原特有的長毛駝,奔跑快捷,不懼坎坷,雖然速度比之戰馬慢些,但沖擊力不亞于戰馬騎兵。此刻上千駱駝騎兵和數百馬騎對南诏兵馬展開了無情的沖鋒和踐踏,在弓箭手和吹箭手的強力阻擊下,雖然數百騎倒斃于途中,但另外七八百騎兵還是沖進了南诏兵馬陣型中。雪亮的彎刀起落,将南诏兵馬的陣型攪的稀巴爛。
外圍吐蕃步兵趁機四面猛攻,轉瞬之間,南诏蠻兵便又倒下上千人。七千兵馬隻剩下三千多了。
爨崇道用蠻語大罵不休,眼珠子血紅。嘴唇都發紫了。他明白上了王源的當了,唐軍騎兵在數裏外看熱鬧,擺明便是要等着自己被吐蕃人殺光。爨崇道心中對王源恨之入骨,但此刻他卻不得不想辦法活下來。隻要自己活着,便可找王源算賬,他身上有自己種下的蠱毒,自己的一切損失都要他來彌補,否則自己便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準備毒瘴攻擊。”爨崇道終于拿出了看家的本領。毒瘴攻擊是南诏兵馬的殺手锏,對付外敵最是有效,但也代價昂貴。
深居山林之中的南诏蠻族對林間毒瘴司空見慣,毒瘴分爲好多種,但它們都有共同的特點便是對人産生巨大的傷害。南诏蠻族生活在這片毒蟲瘴氣彌漫的山野之間,早就已經有防備毒瘴之法,他們找到了解除毒瘴的方法。一旦不受瘴氣侵害,毒瘴反倒成了他們的一種特有的武器。
在爨崇道終于下達毒瘴攻擊的命令之後,所有的蠻兵立刻從懷中取出小紙包,将裏邊的藥粉倒入口中混着口水咽下。緊接着他們從腰間取出一個個小小的結實的皮囊來放在地上,用手中的鋼刀将皮囊割破。頓時,皮囊中冒出紅色黃色白色綠色紫色黑色等各種各樣顔色的煙霧來,瞬間籠罩了整個戰場。
各色煙霧混雜在一起,讓戰場上空的空氣變成了一個大染缸一般混沌不堪,怪異難言。身處煙霧之中的吐蕃兵馬瞬間便趕到了不對勁,他們的眼睛開始有灼燒感,他們的口鼻開始無法呼吸,整個身子陷入一種麻木的狀态中,但五髒内腑卻如毒蟲咬噬般的痛苦。這便是讓人膽寒的南诏兵馬的毒瘴攻擊。
一般情形下,他們不會用毒瘴攻擊,因爲代價太大。其一,毒瘴收集非常的難,要深入林間毒瘴,收集漂浮其中的粉末,最終才能有瘴粉。一小撮瘴粉可散發一大片瘴氣,但收集既危險也費時費力。一般幹這種事情的都是抓來的俘虜和老弱之人。
另外,有時毒瘴攻擊會傷及自身,而解決之道便是一種藥物,事前服下可保不死。但是這種藥物生在大雪山的懸崖之間,爲挖掘這些藥物回來研磨成粉,每年花費大量人力。且摔下懸崖死傷的人數不計其數。所以,毒瘴攻擊雖然厲害,但也不是時時便可随意發動的。特别是南诏各部落之間,這種攻擊有時候不但不能傷及對手,往往用過之後失去威懾力便會成爲衆矢之的。
爨崇道遲遲不用毒瘴攻擊的原因不僅是因爲代價巨大,也是因爲這種毒瘴攻擊在山林間極爲有效,因爲空氣凝滞效用持久,但在這戈壁曠野之上的風勢不小,用來攻擊事倍功半極不劃算。所以若不是眼見性命堪憂,爨崇道是絕不肯使用毒瘴的。
果然,晨間風勢雖然不大,但很快毒瘴便呈消散之勢,被風吹着飄向南方并逐漸變得淡薄。即便如此,在這短短的片刻時間裏,籠罩在毒瘴中數千吐蕃兵馬還是遭受重創,一個個口鼻流血,身子僵硬,狀若鬼魅一般。
唐軍上下目睹了整個毒瘴攻擊的過程,均大爲震驚。此刻幸虧風吹向西南,若是南風的話,豈非波及大唐兵馬。這般歹毒厲害的攻擊手段,難怪南诏兵馬有恃無恐。幸虧這種毒瘴有局限性,起碼在開闊地帶作用有限,否則南诏兵馬怕是天下無人能敵了。
“傳令柳鈞,準備進攻。爨崇道最後的手段都用處來了,他恐怕要借機逃走了,讓柳鈞沖鋒,堵住他的退路,逼着他繼續和吐蕃兵交戰。”王源沉聲下令。傳令兵飛騎而去,不久後,柳鈞的騎兵大隊開始緩緩的移動,沖鋒開始了。
正如王源所預料的那樣,利用毒瘴造成的片刻機會,爨崇道急切下令撤離戰場。就像噴了墨汁之後的章魚,那毒瘴便是他最後脫身的手段。然而,逃出數百步之後,爨崇道發現唐軍騎兵正迎頭對着自己撤退的方向發動沖鋒。爨崇道怒罵連聲,不得不掉頭往南。那裏是吐蕃的步兵,但爨崇道知道,此刻即便是和吐蕃步兵遭遇,也好過被這四千唐軍騎兵踐踏。
吐蕃大軍在遭受毒瘴攻擊之後瞬間數千兵馬失去了戰鬥力,當發現唐軍騎兵沖鋒而至的時候,倚祥葉樂和鐵刃西諾羅都明白了一切,大家都被唐軍給耍了,确切的說,是被王源耍了。
到此時别無他法,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應戰。雖然背南诏兵馬莫名其妙攻擊損失了近三成兵馬,但是還有近兩萬兵馬在手,還有一戰的資本。
“把王源的腦袋給我割下來,我要把他的腦袋放在嶲州城城樓上三天三夜,然後挫骨揚灰。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倚祥葉樂怒吼道。
鐵刃西諾羅道:“現在大丞相不會說卑職愚蠢了吧,到底誰最愚蠢,大家心知肚明。”
倚祥葉樂氣的翻白眼,但此刻他能依靠的便是鐵刃西諾羅,也隻能裝作聽不見了。
柳鈞一馬當先,身邊數十匹健馬上坐着的都是膀大腰圓的昆侖營的大黑奴們,有他們在身旁,柳鈞有恃無恐。身後數千鐵騎隆隆碾壓過來,像是一道巨大的洪流,沖入吐蕃大營之中。後方裏許處,嶲州萬餘步兵排成數十方陣,刀劍謠言,槍戟如林,呐喊着掩殺而至。
太陽升起,照耀着荒蕪的戈壁灘。山丘之東,一場三方混雜,四五萬人的血腥大戰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