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住處房舍,劉德海柳鈞等均已經全副武裝在大廳等候,王源率領衆人出門上馬直奔南城校場。南城大校場上,四千騎兵,一萬一千步兵,昨日一天募集的一千八百新兵都已經列隊而立靜靜等候王源的到來。
王源等騎馬飛馳而入的時候,李宓率嶲州衆将領上前迎候,李宓也是一身盔甲屁股,黑色披風尾地,長須飄飄,一副老當益壯的威武形象。
“王副帥,劍南節度所屬嶲州都督府所轄步騎共一萬七千兵馬集結完畢。”
王源點頭喝道:“辛苦老将軍了,城外敵營情形如何?”
李宓道:“昨夜放出二十組斥候偵查,南诏兵馬于三更時分有向西移動迹象。吐蕃敵軍四更時有拔營舉動,但前營未動,開拔的是吐蕃後軍營地。”
王源點頭笑道:“看來他們之間沒有相互串聯,計劃進行順利。吐蕃人還有些警惕,拔後營前營未動,那便是說擔心我們趁着他們拔營的時候進攻了。吐蕃人還是懂兵法的,但那又如何?”
李宓道:“副帥,便請下令吧。”
王源點頭喝道:“好,按照昨日所拟軍令,各将官各司其職。遊騎将軍柳鈞,你帶四千騎兵爲先鋒軍出城,出城往東,佯裝大張旗鼓奔襲南诏大營。過南诏大營轉往西方列沖鋒陣型等候軍令發動攻擊。記住,我不下令,不許進攻。”
“遵命。”
柳鈞激動的聲音都發抖,這是他第一次正式領軍進行大軍團作戰,這将是他人生中的轉折點。若不是王源爲主帥,換作任何一人,也不敢讓一個十一歲的少年當先鋒官。
雖然這有些冒險,這也是因爲王源對柳鈞極爲了解之故。王源知道這少年有超出年紀的心智,更是在範陽之行中檢驗了柳鈞的能力。而且柳鈞身上天生一股悍勇無畏之氣,今日之戰正是需要有去無回的悍勇,否則很可能要失利。除了柳鈞,王源還真不放心其他任何一名将領當先鋒。
四千騎兵在柳鈞的帶領下奔出校場出南門而去,随後步兵開拔,最後方是劉德海新募的八百新兵,帶上他們也是因爲兵力不足之故。但其實王源知道若是需要這一千八百新兵也被迫參與戰鬥的話,那其實已經是敗局了。在王源看來,帶上他們一是壯大聲勢,而是讓他們能夠觀摩一場大戰,可以更快的讓他們進入角色。戰場上的親身經曆能夠讓他們迅速蛻變成一名合格的士兵。
東方微微泛白,戈壁荒灘的平靜被隆隆的馬蹄聲踏碎,滾滾沙塵中,柳鈞的四千騎兵像是戈壁灘上鋪開的一片烏雲,黑壓壓殺氣騰騰往東南方向的南诏軍營所在的山丘之處沖殺過去。像是生恐爲人所不知那樣,騎兵們嗷嗷的怪叫着,叫喊聲和馬蹄聲在數裏之外依舊清晰可聞。
吐蕃大營中,斥候在嶲州兵馬出動後便不斷的将大唐騎兵奔襲南诏軍營的消息傳到倚祥葉樂和鐵刃西諾羅的耳中。鐵刃西諾羅心中一直因爲要退兵而不快,此刻得到這樣的消息,他還是忍不住要做最後的努力。
“大丞相,唐朝兵馬出城攻擊南诏軍了,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啊。若此時我大吐蕃兵馬趕去包圍掩殺,唐朝兵馬必将大敗,嶲州唾手可得,比強攻嶲州不知道輕松了多少倍。大丞相難道真打算放過這個機會,繼續遵守那個約定麽?”
“糊塗。”倚祥葉樂斥道:“鐵刃将軍,你這麽喜歡打仗麽?我們幫南诏爲了什麽?還不是爲了我大吐蕃國得到想要的好處麽?現在那王源與我約定将姚州拱手相送,這是兩全其美之策。鐵刃将軍莫非是因爲不打仗便沒有軍功是麽?”
鐵刃西諾羅忙道:“不是不是,大丞相誤會了,我隻是擔心這王源不會遵守承諾。擔心咱們被他們騙了。”
倚祥葉樂皺眉道:“你是在變相的罵我愚蠢麽?”
“不敢不敢,大丞相誤會了。卑職的意思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看你是對于不能打仗耿耿于懷。你讀過漢人的兵書麽?有句話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諒你也不懂什麽意思。天天喊着打打殺殺,我吐蕃正規兵馬不過十萬,你以爲我們當真能橫掃天下不成?還不去指揮後營兵馬拔營後撤,莫再來啰嗦。”倚祥葉樂厲聲呵斥道。
鐵刃西諾羅心裏罵翻了天,但也無可奈何,隻得上馬馳向後營。行到中營東側,猛聽裏許外的東營地裏像是炸了鍋一般沸騰起來,駝馬叫嚣的聲音甚是嘈雜,黯淡的晨光中還似乎看見士兵們慌亂奔走的身影。
鐵刃西諾羅勒馬站定,本就一肚子火氣的他對身邊的随從喝道:“去将東營的營将叫來,什麽事如此紛亂?”
手下随從忙答應了,正欲去探問時,但見數名騎兵從東營處驚慌失措飛奔過來。
鐵刃皺眉高聲喝道:“過來,東營出了什麽事?”
幾名吐蕃騎兵認出鐵刃西諾羅,忙高聲叫道:“鐵刃将軍,大事不好,東營遭到敵人襲擊。”
鐵刃西諾羅愣了愣皺眉喝道:“胡說,哪來的敵軍?唐兵還在**裏之外呢。”
“是真的,不是唐軍的襲擊,是南诏人的襲擊。他們摸到了東營之外的灌木叢裏,剛才突然沖出來,一眨眼就殺了我們幾百人。現在尕多爾将軍正在抵抗,命我等趕緊來禀報。”
“南诏人的襲擊?”鐵刃西諾羅驚愕的差點掉了下巴:“南诏人瘋了麽?怎麽打起我們來了?”
但此時不容他細想,作爲一個身經百戰的領軍将領,鐵刃西諾羅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反應,快速下令道:“立刻禀報大丞相這個消息,傳令下去,後營停止拔營撤退,和前營從左右側翼增援東營,命西營兵馬向中營靠攏保護。”
身邊人迅速飛散四周傳達命令,鐵刃西諾羅則拔出彎刀縱馬沖向亂紛紛的東營。
……
三更時分,靠着天生的潛進的本領,爨崇道的七千蠻兵子啊黑夜的掩護下早就瞧瞧移動到吐蕃東營外的灌木叢中藏匿起來。當劍南軍四千騎兵奔襲到距離兩三裏的地點,正從自己的斜後方朝吐蕃大營發動攻擊的時候,爨崇道知道時機已到,于是立刻下達了攻擊吐蕃東營的命令。
七千蠻兵分在晨光中像一隻隻縱躍的野獸沖向吐蕃東營。東營的守軍正在收拾帳篷打包,準備在後營撤退之後跟着撤離,但突然出現的蠻兵的攻擊讓他們措手不及。隻一個照面,蠻兵的長弓和吹箭便放倒了數百吐蕃兵馬。
吐蕃東營駐紮有五千兵馬,若按照正常的情形,東營負責整個大營的東側安全。但東邊的是南诏盟友的兵馬,故而在防禦上和警戒上都放松了許多。再加上大丞相下達了撤軍的命令,天蒙蒙亮時士兵們都開始準備拆除營帳打包,營地裏亂七八糟的全是帳篷大車戰馬駱駝等物。在這種情形下遭受攻擊,對吐蕃士兵而言根本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箭雨和毒吹箭攻擊之後,南诏蠻兵像潮水般湧入了營地裏,亂七八糟的物品像是人工制造的叢林一般,對南诏蠻兵而言毫無阻礙,但對吐蕃兵馬而言,簡直不知如何反擊。于是乎在被斬殺數百人之後,他們才回過神來,開始組織反擊。
在鐵刃西諾羅抵達之後,吐蕃兵馬逐漸穩定下來,有了鐵刃的指揮,立刻慌亂的情形緩和不少。雖然東營的兵力處于劣勢,被南诏蠻兵打的不得不往後撤退,但在付出千餘死傷之後,前營和後營的吐蕃兵馬從兩翼支援抵達。幾乎在一瞬間,吐蕃大軍便占據了優勢,将南诏蠻兵圍在東營之中。
爨崇道也發現了情勢有些不對勁,怎麽吐蕃的兵馬能夠迅速增援了過來,難道唐軍的騎兵攻擊一點點作用也沒有?然而接下來得到的消息讓他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喉嚨。
有人告訴他,唐軍騎兵在後方兩裏處停止了沖鋒,而是列陣觀戰,根本沒有進攻的意思。一瞬間,爨崇道似乎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