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白馬翻滾而下制造的短暫的混亂,弓箭手飛速的射出兩輪箭,帶走了數十名突厥士兵的性命。但很快他們便重新豎起了盾牌,擺好了陣型,又開始往上攀爬。
巨岩頂上已經再沒有别的活着的馬兒,所有的馬兒都在密集的箭雨中喪命,那匹照夜獅子白因爲是柳鈞的座騎,又因爲它是一匹寶馬,所以在箭雨襲來之際,才能在本就地方狹小的掩體内占有一席之地。而且還得益于這匹馬的智商,它懂的跪在掩體下躲避箭支。
現在,唯一一匹馬兒像一名戰士一般完成它的使命之後,面對頂着大盾擁擠而上的敵軍,再無其他手段能夠阻止他們登上岩頂,唯一的辦法便隻能是肉搏了。
鐵盾兵刃和铠甲在岩石上摩擦碰撞的聲音顯得極爲刺耳,。敵軍攀登斜坡的這一段時間其實很短,但在岩石頂上的衆人心中,這段時間變得很漫長,很煎熬。
有時候,等待的過程才最折磨人,特别是明知到等待到的将是一場災難時,這過程便更加的折磨人。
終于,當第一名突厥鎖甲兵手持彎刀躍上石坡上方的平地時,這場瘋狂的厮殺宣bu正式開始。劉德海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柳鈞、青雲兒、紫雲兒、張五郎等護衛,百餘名殘兵紛紛從掩體後方起身,沖向斜坡上方的一小塊平地上,瞬間同沖上來的數十名突厥士兵厮殺在一起。
劉德海等人心裏明白,必須牢牢守住斜坡的入口這片狹窄的平地,決不能任突厥人沖到巨岩上的大片空地上,那樣的話對方源源不斷登頂的兵力将會占據優勢,将無絲毫的勝算。隻有将對方擠壓在入口處,才能讓對方的優勢兵力暫shi無法發揮,才能更有可能抵擋住這樣的沖擊。
這種策略一開始很有效首先沖上岩頂的十幾名盾兵和鎖甲兵隻一個照面便被衆人斬成肉醬,後續沖上來的敵軍也很快被砍殺了三十多人,而岩頂衆人居然無一受傷,這讓衆人士氣大振。
然而,對方很快調整了策略,十幾張大盾并排組成盾牆,發力往上猛沖,後方的突厥士兵也奮力猛推盾兵的身體,硬生生将盾兵推前了近二十步,給後續登頂的士兵騰出了很大的空間。很快便有百餘人湧上岩頂。
雖然突厥盾兵很快便被斬殺殆盡,但沖上來的百餘名突厥鎖甲兵已經有了立足之地,兵力也同岩頂上的唐軍兵力相當,形勢頓時産生逆轉。
這五百突厥鎖甲兵之所以有資格穿上鎖甲,那是有原因的。這些士兵專門爲了近身肉搏而訓liàn,不似其他突厥士兵那般隻是馬上功夫見長,這五百鎖甲兵不但善于騎術,在地面上也毫無北方兵種的笨拙,手中的彎刀耍的虎虎生風,刁鑽淩厲。普通的唐軍士兵一對一的情形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shou,何況現在與之對敵的這一百多人,身心疲憊,受餓挨凍,飽受摧殘。
盞茶時間後,數十名唐軍士兵被斬殺,鎖甲兵的人數越來越多,在無法保持壓迫對方的陣勢,不得不節節後退,最終被逼迫到岩頂中間凸起的巨石一側,剩下的不足八十人反被對方團團圍住。但危急的形勢激發了衆人的悍勇之氣,八十餘人個個悍不畏死的搏殺,反倒讓突厥鎖甲兵一時無法殲滅他們。十幾名鎖甲兵因爲冒進貪人頭,反倒被盡數格殺。
“殺一個賺一個,老子反正賺的多了,這是第六個了。”劉德海渾身浴血,手中長劍剛從一名鎖甲兵的胸膛中抽出來,一腳踹開那敵軍的屍體,口中罵罵咧咧的大笑,狀極瘋狂。
一側柳鈞的聲音傳來道:“六個就了不起麽?我殺了十五個了。你還不如我。”
劉德海揮劍招架住一柄彎刀,啐了口血吐沫道:“怎麽可能?你騙我的吧。”
柳鈞叫道:“不信?叫你瞧瞧我的厲害,我殺一個輪回給你看看。沖!”
劉德海來不及出言阻止,但見左側六七人已經沖進了敵軍群中,頓時之間血肉橫飛,慘叫聲連連,在他們身邊留下一道血肉的通道,五六名敵軍就在這一瞬間便被斬殺。
劉德海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倒也不和柳鈞争論,柳鈞的話說是吹牛倒也不是吹牛,這些人說是他殺的,但也可說不是他殺的,因爲他身邊的人員配備堪稱豪華。左右有青雲兒紫雲兒兩人護着,身前身後是四名大黑奴,三隻熟銅棍一柄大環刀在他周圍亂砸亂砍,青雲兒是武技高手,紫雲兒武功也不弱,加上柳鈞,這七個人便組成了一個殺戮機器。
周圍的鎖甲兵要麽被砍刀砍死,要麽被大銅棍子砸死,要麽被劍刺死。或者是既被打了一棍子,又被砍上一刀一劍而死,總而言之,無論何種死法,柳鈞都有機hui在對方身上刺上一劍。總之死了的人柳鈞也都有份。
但見這七人硬生生在圍困的鎖甲兵群中兜了個來回,斬殺了二十多名敵軍後又回到原地來,隻黑奴大烏龜的胳膊上被彎刀劃了個大口子,其餘人安然無恙,柳鈞甚至連盔甲上都沒濺上新的血污。
“如何?這二十多人裏邊我起碼殺了個三五個吧,劉将軍你不如我吧。”柳鈞得yi的道。
劉德海苦笑道:“甘拜下風。”
“這幫突厥蠻夷就是一盤菜,我愛怎麽砍就怎麽砍。”柳鈞故意提高聲音大笑道。
劉德海當然知道柳鈞的用意,柳鈞何嘗不知道剛才的行爲是在冒險,一旦陷入敵軍中回不來,那便是被亂刀砍死的結局了。但爲了鼓舞士氣,柳鈞也是豁出去了。但其實無論如何激勵,于士氣已經沒什麽大用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一名又一名士兵慘死在彎刀下。隊形再被壓縮到一起,因爲全部人手隻剩下了四十人不到了。天色漸jiàn的黑了下來,暮色并未能阻止岩頂上的厮殺,反倒讓殺戮變得更加的冷酷和血腥。突厥陣中傳出号角的短促鳴叫聲,那是不滿鎖甲兵戰鬥的拖沓,要他們快速解決戰鬥。
聞聽号令之後,突厥鎖甲兵加強了工事,一波又一波的兇猛攻擊讓剩餘的衆人疲于應付,每個人都精疲力竭,但卻不得不拼死抵抗,很多人恨不得幹cui抛了兵刃,讓這一切趕緊結束。不久後,張五郎和七八名護衛盡數陣亡,四名黑奴除了王大黑之外盡數中刀倒地,死活不明。劉德海也身受七八處輕傷,若不是盔甲庇護,怕是早已重傷倒地。柳鈞身邊失去四大黑奴的庇護,也隻能在青雲兒和紫雲兒的拼死保護下苟延殘喘。所有人都知道,最後的一刻要到了。
“劉将軍、小公子、兩位姑娘,老朽先走一步了。”一直處于衆人保護之下的柳熏直不知何時手中握了一柄長劍架在脖子上,緩緩說話。
劉德海長歎一聲,回劍格擋開面前幾柄砍來的彎刀,高聲吼道:“住手,兔崽子們。爺爺有話要說。”
衆突厥士兵愣了愣,一名督戰的将領揮手叽裏咕噜叫了幾聲,衆士兵退後數步,停止進攻,隻用兵刃指着依靠着岩石戰力的十餘名幸存者。
“泥門要投降嗎?”那頭領用半生不熟的官話問道。
“投你娘的降。”劉德海怒罵道:“爺爺要說幾句話,然hou再死。”
那頭領冷笑不語,劉德海不再搭理他,扭頭對身邊衆人道:“諸位,事到如今,咱們還是自行了斷吧,起碼留個全屍。柳先生,你是讀書人,手上沒力氣,還是我幫你吧,不然殺的不死不活的反倒痛苦的很。”
柳熏直點頭道:“不敢有勞将軍,不敢給将軍徒增罪責,老朽自裁的氣力還是有的。”
劉德海哈哈笑道:“那就好,我也确實下不去手。”
柳鈞緩緩舉起長劍搭在脖子上道:“大夥兒一二三一起共赴黃泉便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柳鈞能經li這一戰死而無憾了。”
劉德海挑指贊道:“少公子才是大英雄大豪傑,可惜了,命數使然。來生必是霸王轉世。”
柳鈞一笑道:“這時候你拍我馬屁也沒用了。”
劉德海一笑,舉起長劍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青雲兒紫雲兒也緩緩将兵刃擱在脖子上,冰冷的兵刃刺激的肌膚緊縮,也讓她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王大黑以及剩下的十餘名護衛和士兵也都默默舉起了兵刃擱在脖子上。
所有的突厥士兵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十個人在面前毫無懼色的橫着兵刃自刎,這其實比戰場上的砍殺更加的讓人震hàn。雖然是敵手,但也有了一絲絲的敬意,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看着這将要自殺的十幾人。
柳鈞閉目口中輕輕數着:“一……二……”
衆人擺好了姿勢,手上開始用力,等待最後那個數字從柳鈞口中喊出來。但這個‘三’卻一直沒有從柳鈞口中喊出。劉德海皺眉道:“小爺,不要怕,大夥兒等着你呢。”
柳鈞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中掩飾不住的驚yà和激動:“你們聽……什麽聲音?”
衆人凝神靜聽,呼呼的北風之中夾雜着隐隐風雷之聲,像是呼嘯而來的海潮,又像是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衆人正自驚愕,忽覺大地開始微微抖動,北邊雪原上傳來隆隆的馬蹄聲。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朝北邊看去,但見已經沉沉的暮色之中,無數隻閃亮的火把在北方出現,沿着地平線排成數裏之寬,正是無數騎兵正舉着火把奔馳而來。
“難道……難道是……欽使帶着援兵到了?”劉德海艱難的咽着吐沫,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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