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之人黛眉明眸,懸鼻菱口,生的美若天仙。隻穿着男子衣衫,卻分明是個女子,也更不是王源了。
“虢國夫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那女子手握橫笛,男子一般的行了一禮。
“你是何人?爲何引誘我來此?”虢國夫人冷聲喝道。
“夫人,非我引誘你來此,而是你自己跟來的不是麽?”那女子微xiào道。
虢國夫人罵了一句,扭頭就走。身邊微風飒然,眼睛一花,那女子鬼魅一般已經到了面前,攔住了通向岸邊的道路。
“夫人,既來之,爲何這麽急着走,何不聊幾句呢?”
“本夫人可沒功夫跟你說話,讓開,否則我可不客氣。”虢國夫人愠怒道。
“夫人好大的脾氣,夫人不等王源了?王公子一會兒來了找不到你,豈非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大好月色?”
虢國夫人皺眉凝視那女子道:“看來你知道我和王源今晚之約,你是何人?”
女子微xiào道:“夫人來長安沒幾年,自然不認識我。若夫人早幾年來長安,必會認識小女子了。”
“你到底是誰?”
“夫人不是查出了王公子府中的秘密麽?王源的夫人李十二娘便是我的徒兒,這麽說夫人該明白我是誰了吧?”
虢國夫人驚yà道:“你是……李十二娘的師傅?李十二娘師從公孫大娘習劍器舞,難道你是……公孫大娘?”
那女子微微一笑,在此拱手道:“公孫蘭見過虢國夫人。”
虢國夫人驚yà半晌,忽然想起來事情有些不妙,李十二娘的身份自己查了出來,用來脅迫王源。這件事王源自己也定會保密,但爲何眼前這女子說出來了,難道公孫大娘是爲了此事而來?
“原來你便是公孫大娘,不是說你早已隐居深山絕迹于人間了麽?怎地會在此出現?”
“夫人,我一直便在長安,你能查的出我徒兒的身份秘密,卻沒查出我也在王源身邊麽?你的耳目不太靈光啊。”
“你……也在王源身邊?你也嫁給他了?你們師徒兩個嫁給同一人?當真是……”
“住口,休得胡言亂語。”公孫蘭喝道。
虢國夫人叉腰大笑道:“哈哈,被本夫人說中了,定是如此。師徒共侍一夫,王源這賤人真是有些本事,大小通吃老少全收,哈哈哈。這狗東西确實有些手段,連本夫人都被他戲弄的團團轉,倒也并不奇怪。”
“住口。”公孫蘭冷聲喝道。
“我偏要說,你能如何?本夫人可不管你是誰,公孫大娘又如何?不過是個舞姬罷了。叫王源出來,本夫人要掌他的嘴,大半夜的把我诓出來,自己躲在暗處,搞得什麽鬼名堂?”虢國夫人厲聲呵斥道。
公孫蘭怒極反笑,冷聲道:“夫人,你還不知事态的嚴重性吧。你跟蹤王源,打聽他的隐秘之事,還查出了十二娘的底細。這還罷了,你千不該萬不該拿這些事來要挾王源。你放着逍遙自在的日子不過,偏偏來招惹他,這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虢國夫人跳了起來,指着公孫蘭的鼻子道:“怎麽着?你還敢對本夫人無禮不成?王源,還不給本夫人滾出來,跪在本夫人面前求饒便還罷了,否則本夫人定将你的事抖落出去。”
公孫蘭甚是無語,這虢國夫人渾不知死到臨頭,還在這裏耍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耍威風慣了,自是不知江湖兇險。
木廊盡頭,王源緩步而來,月光下拖着斜斜的黑影。他手中握着一根長長的竹篙,每走一步,竹篙都在水中發出嘩啦之聲。虢國夫人看見王源走來,跳腳罵道:“狗東西,你想死了麽?還不滾過來磕頭賠罪?”
王源微xiào道:“夫人,你來啦,月夜私奔可刺激麽?”
“狗東西,你敢戲耍本夫人,你不想活了。”
“夫人息怒,我這不是來了麽?喲,夫人打扮的像個良家少女,好有心思呢。可惜了,這套衣服随便穿在一名少女身上都很美,可是穿在你這個人盡可夫的無恥女子身上,卻讓人惡心的要吐。”
“你……掌嘴。”虢國夫人斥道。
王源冷聲道:“夫人好大的威風。可惜這裏不是你的虢國夫人府,你耍的威風沒人理會。夫人,莫叫莫鬧,聽我跟你說幾句話。”
虢國夫人漸jiàn明白了今夜形勢于己似乎不利,但她仍然不太相信王源和公孫蘭會拿自己怎麽樣,當下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水亭中的木椅上,嘴裏連聲咒罵。
王源走近,輕聲道:“三夫人,你我遠日無憂近日無怨,爲何你偏偏要來惹我?暗地裏找我的麻煩,逼我和你這淫賤之人搞到一起,你不知道我對你很是厭惡麽?我爲你楊家效力,你絲毫不感激,還拿我的事要挾于我,你這麽做當真不智。”
“王源,你給本夫人聽着,立刻讓我回府,我也許還會大發慈悲的饒了你,否則,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夫人哪,你簡直比頭豬都蠢,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敢耍橫,你簡直不可理喻。我若是你,現在怕是趕緊跪地磕頭求着我饒你性命了。”王源歎息搖頭。
“怎麽?你還敢對本夫人不尊不成?誰敢動本夫人一根毫毛?我楊家,貴妃娘娘,甚至陛下都會要他十族盡誅。”虢國夫人大聲斥責,但聲音裏顯然有了怯意。
王源微xiào道:“夫人,你不知這青湖西岸左近并無人家居住麽?你便是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到的,還是省省氣力的好。今夜用計誘你前來,便是要和你算算這筆賬的,夫人,我其實并不想殺你,但是我不得不這麽做,因爲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千不該萬不該在暗中查我,更不該脅迫我,對此我深表遺憾,我隻能對你不尊了。”
虢國夫人驚駭道:“你……你好大膽,莫非你當真敢殺了我不成?你不怕我堂兄,八妹知道麽?他們若知道你殺了我,會殺你全家,誅你十族的。”
王源道:“我别無選zé,因爲是你惹我在先。後面的事自有天定,目前你才是我最dà的威脅。我很抱歉。”
“不不不,你别殺我,我保證不将你的事洩露出去,本夫人說話算話,絕對替你保密。王源,你隻要今晚放過我,本夫人必有厚報,你要什麽本夫人給你什麽。要錢要宅子要美女要官職,我都能給你。隻求你看在你我也曾夫妻一場的份上,不要傷害我。”
王源皺眉道:“誰和你夫妻一場?你這淫婦人盡可夫,你以爲我會碰你麽?實話告訴你,那天在林子裏是我的仆役跟你歡好,我可沒碰你那髒身子。”
虢國夫人驚愕的張大嘴巴,指着王源道:“你……你這賊子,你竟敢……”
王源皺眉道:“夫人,時辰不早了,你該上路了。”
虢國夫人吓得身子後縮,擺手道:“放過我,放過我。我保證不說出你的秘密。”
王源凝視着她緩緩搖頭。
虢國夫人忽道:“你不能殺我,你若殺了我必逃不脫,因爲,我一死,你的秘密便會曝光,到時候你也會死。”
王源皺眉道:“莫騙我了,昨日你親口說了,此事隻有你一人知曉,無第二人知道此事,這會兒又來騙我。”
虢國夫人咧嘴哈哈笑道:“你被我騙了,你沒有你自己想xiàng的那麽聰明。事實上我已經将此事寫了一封密信藏在妥當處,我若死了,那信便會曝光,必會查到你頭上。哈哈哈,勸你還是乖乖的放我走,想殺我滅口,除非你也想死。”
王源皺眉道:“當真?”
“我可以拿我楊家列祖列宗的名義發誓,此言是真。”虢國夫人叫道。
王源道:“那信在誰手裏?”
“切,我怎會告訴你?再說了,即便告訴了你,你也拿不回那封信,那是個你一輩子都進不去的地方。王源,乖乖放了我,本夫人既往不咎,乖乖當我楊家的狗,本夫人會饒你一命,聽清楚了麽?”虢國夫人得yi的道。
王源回頭看着公孫蘭,公孫蘭眉頭緊鎖,顯然也沒料到這個情形。這事兒也許是假,但一旦是真,殺了她便等于引起軒然大波,很快便會惹火燒身。但不殺了她,放她回去之後,事情便處于不可控的情形。這婦人一旦翻臉,自己還是要完蛋。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抉擇。
虢國夫人站起身來大搖大擺的往木廊上走,路過王源身邊的時候還猛推了他一把,斥道:“滾開一旁,别擋了本夫人的路。”
王源呆呆站着,緊皺眉頭思索着,沒有半點攔住她的意思。虢國夫人熟視無睹的走過公孫蘭身邊,加快腳步朝岸上疾行。
公孫蘭道:“王源,怎麽辦?”
王源驚醒過來,扭頭看去,虢國夫人已經在數丈開外,腳步也開始小跑起來。
“火燒眉毛,隻顧眼前,殺了滅口再說,其他的事,聽天由命。”王源冷聲道。
公孫蘭冷冷點頭,飛身躍出小亭,片刻後趕到虢國夫人身後,伸手輕輕一推,虢國夫人便驚叫着飛出了水上木廊,‘噗通’一聲落入湖水中。
“啊,啊,救命,我不會遊水。”虢國夫人撲騰着水花大聲叫喊,凄厲的叫聲甚是響亮。
王源靜靜站在小亭中,看着水中撲騰的虢國夫人,臉上肌肉抖動,神情木然,不知心中所想。
“王源,救我!我錯了,救我,救我。”虢國夫人咕咚咕咚的喝着湖水,凄厲的叫喊道。
王源忍不住快步上前,欲取長竹篙上前遞給虢國夫人,公孫蘭冷聲道:“婦人之仁,終會招緻殺身滅家之禍,你……可要想清楚。”
王源一怔停步,皺眉不語。公孫蘭輕歎一聲,伸手取過長竹篙探入水中,虢國夫人還以爲是來搭救她的救命稻草,忙伸手來抓,卻被竹篙翻轉壓在肩頭,直接将她壓在水中。虢國夫人奮力想冒頭出水,公孫蘭手上用力,竹篙如千斤之重,壓得她無法冒頭,口鼻中大量進水,終于漸jiàn失去了意識,一長串的水泡冒起之後,身子緩緩沉入水中。
公孫蘭抛下竹篙,來到呆呆而立的王源身邊伸手道:“拿來。”
王源緩緩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交給公孫蘭,公孫蘭将信用一塊石頭壓在木廊的地面上。
“走吧。”公孫蘭道。
“表姐,我并不想殺她,但我……卻不得不殺她。”模糊的月光下,王源的臉上似乎微有淚痕。
“我知道,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不得不做的事情,有時候人力難以違背。”公孫蘭面沉如水,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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