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練兵馬幾乎傾巢出動,除了一小部分尚在城門值守外,五百餘兵馬來了三百多人,人數的優勢迅速讓團練兵馬占據上風。吉溫的手下人員吃虧在無法補充人手,倒下一個便少一個,而團練的兵馬卻不斷的從院子外邊湧進來加入混戰,這對吉溫等人在心理上造成巨大的壓力。
當雙方的人數對比到達一個臨界值的時候,戰鬥便進入了一邊倒的态勢,八.九十名蒙面人死傷大半,已經被壓迫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内殊死抵抗。說是殊死抵抗,實際上已經難逃一一被屠戮的命運。
終于,手下的數名得力幹将聯手格殺西首的五名團練士兵之後,往西圍牆的方向出現了兵力薄弱的缺口。吉溫當機立斷,趁着對方尚未填補西邊的兵力空缺的時候,猛然下令所有人往西猛沖。手下的衆人也明白這機會難得,奮起餘勇猛沖猛打,付出六人倒地的代價,成功的沖開了一道通向西首圍牆的口子,砍瓜切菜般的放倒了十餘名團練士兵。
吉溫和柳績大喜過望,拔足往牆下猛沖,隻要抵達圍牆下,便可翻越出去。雖然外邊還是有團練士兵,但地形狹窄的外邊巷道會限制人數的優勢,隻要能殺出館驿,蛛網般的北海城的阡陌小巷便會是最好的逃生路線。以北海團練兵馬幾百人的人手想在城裏搜出人來簡直癡心妄想。
“攔住他們!”吉溫揮舞着長劍怒吼道。兩側的團練兵馬正在迅速的沖上,必須要阻擋住他們的腳步,否則自己不可能翻過圍牆。
柳績舞動鋼刀拼命砍殺斜刺裏湧上的團練兵馬,他忠實的執行了吉溫的命令,但眼角的餘光中,卻發現了吉溫正以無比迅捷的速度利用自己拼死砍殺而獲得的寶貴時間往前猛沖,登時明白吉溫是要抛棄自己獨自逃生了,頓時大罵出聲。
吉溫大步流星沖向西牆,他已經看準了前方一方廢棄的石磨傾斜的位置。吉溫已經想好了路線,先沖上石磨盤的青石上,以此爲墊腳之處隻需縱身一躍便可撲上低矮的圍牆牆頭,下一刻便在圍牆之外了。
吉溫的耳朵裏能清清楚楚的聽到身後跟随的手下的慘呼聲,那是迅速沖上來的團練兵馬屠戮他們的聲音;他也能聽到柳績在身後嘶啞的怒罵聲;吉溫感到微微的抱歉,但也僅僅是抱歉而已,僅此而已。
吉溫以最快的速度沖刺,他的腳踏上磨盤粗糙的青石表面用力一踮,身子騰空而起,耳邊風聲呼呼。在吉溫的記憶裏,沒有哪一次的騰躍如這一次這般如此的完美,力量角度堪稱完美無缺。
下一刻他的腳将踩在圍牆上方突出的那塊石頭上,再下一刻便是挽起劍花護住頭臉直接翻越圍牆落入圍牆外邊。再下一刻便是……
吉溫的腦子裏想了很多很多,但這思緒的鏈條在第一環便轟然碎裂,因爲他忽然感覺自己在空中後擺的一條腿的小腿肚子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抱住了,緊接着整個身子便被拖的迅速往下墜落。驚駭之中,他低頭往下看去,隻見一人正抱住自己的後小腿,抱着自己腿的那個人正仰着頭朝自己露出一排小白牙微笑,頓時魂飛天外。
王源自加入戰團之後便盯緊了吉溫,王大黑被砍斷一條手臂極大的刺激了王源,王源恨的牙根癢癢。但公孫蘭和聶江川的打鬥已經從地面上升到屋面上,王源想找聶江川的麻煩也插不上手,他隻能緊盯住吉溫和柳績,他要手刃這兩人。
但混亂的局面讓王源和張五郎等人無法靠近戰團中心,王源隻得不斷的在外圍砍殺被分割隔離的蒙面人。當吉溫沖出血路沖向西牆的時候,王源和張五郎等人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緊緊的在後方追趕。
吉溫下令手下人拼死阻擋追趕,自己卻快速的本向西圍牆的時候,王源意識到吉溫這是要獨自逃生了。但由于被蒙面人拼死阻擋,王源急的直跺腳。
眼看吉溫的計策就要得逞,王源看到張五郎疙疙瘩瘩鼓起的肱二頭肌猛地醒悟,大吼道:“張五郎,扔我過去。”
“什麽?”張五郎愣了楞。
“扔我過去,吉溫要逃,快。”王源怒吼道。
“哦。”張五郎不假思索伸手抄起王源嘿然發力,王源像隻大鳥一般從人群中飛起,越過下方十幾人的頭頂朝吉溫飛去。吉溫正騰起在半空之中,活該他倒黴,王源身子下落的角度原本已經不夠距離,但他偏偏在空中岔了一下腿,後面的小腿肚子被王源伸手撈在懷裏,事情就此糟糕。
天外飛仙,不,應該要天外飛來一隻螞蟥,緊緊的吸在自己小腿上,吉溫在空中下意識的擺腿要擺脫,但如何能擺脫的掉。整個身子随着王源墜落在石磨和圍牆之間的花壇上。尚未來得及調整姿勢,先落地的王源嘿然發聲,抱着吉溫的小腿開始用力的掄起。
吉溫的小身闆是他最大的劣勢,他的體重不過百十來斤,正好是王源能夠駕馭的重量範圍内。他的身子被王源掄着旋轉起來,腿骨處傳來劇烈的疼痛,猛然間,一聲清脆的喀吧聲響起,在周圍的驚呼聲中,一根白生生的骨頭刺破褲子暴露在空氣中,吉溫的小腿骨硬生生斷爲兩截。
慘叫和怒吼聲中,吉溫手中的鋼刀往王源身上猛砍,王源手上一松,吉溫拖着短腿踉跄飛出,一頭撞在石磨青石上,頓時頭骨碎裂,屍身慢慢滑動,滾落血泊之中。
周圍衆人都忘了繼續打鬥,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同樣是以死相搏,但這種打鬥實在太過驚駭,斷骨森森頭骨碎裂,轉眼之間,吉溫便以極悲慘的方式結束了生命,所有的人都不免心驚膽寒。
吉溫一死,手下人哪裏還有鬥志,他們紛紛站立原地,手中的兵刃開始抛落地上。
柳績驚駭的大吼道:“幹什麽?都幹什麽?撿起兵刃給我殺。沖出去,沖出去。”
剩餘的十幾名蒙面人不爲所動。柳績倫起鋼刀朝一人砍去,口中喝道:“敢抗命,我一刀砍死你。”
王源厲聲喝道:“住手,柳績,事到如今,你還要負隅頑抗麽?”
柳績手中的鋼刀懸在半空之中,終于‘當啷’一聲落在地上,翻身朝王源跪倒,一邊磕頭求饒一邊連打着自己嘴巴子。
“王副使饒命,卑職被逼無奈,都是吉溫逼着我幹的,還有楊慎矜,他逼着我今晚帶人來殺了你們的。王副使,我和太子殿下是親眷,王副使今日饒我一次,我必在殿下面前替你美言。我願指證楊慎矜等人的罪行,隻求饒我一命……”
王源緩緩歎了口氣道:“柳績,你這種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你爲了活命連老丈人都要誣陷,你還有人性麽?你說楊慎矜指使你來殺我,我問你,你可有證據?是否有楊慎矜的手令?在場誰能給你證明?”
柳績道:“并無手令,在場的有吉士曹和聶江川,他們可以證明。”
王源冷笑道:“也就是說無從證明了,你這是要我憑着你的一張嘴來指控楊尚書,這是打算要害我啊。你害人之心永遠都不死,現在又想騙我上當,心思壞透了。”
“不是,是真的有這麽回事啊,楊慎矜親口下令要我跟着吉溫他們今晚将你們全部殺了,雖然沒有手令,但這是事實啊。”柳績大叫道。
王源怒喝道:“住口,還在亂說話,本來要饒你一命,但你死性不改,卻是繞不得了。”
王源一伸手,身邊一名士兵遞過一柄鋼刀來,王源冷聲道:“柳績,我說過,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上路吧。”
寒光揮動,鮮血噴濺,柳績的屍體撲倒在地。王源提刀靜靜站立,心中暗暗禱祝道:“李太守,你的第二個心願我也幫你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