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和公孫蘭彙合之後趕回館驿之中,回到房中換了衣服整理一番,也來不及鋪地鋪了,和衣相擁進了被窩靜卧。喘息稍定,這才來得及和公孫蘭說起離開那宅子之後的事情。
“表姐你剛才說,你遇到了強勁的敵手,不得不退卻,這是怎麽回事?”王源湊在公孫蘭的耳邊低聲問道。
“是這樣,你們離開後,我堵着前門擋住他們。但不久後後院的打鬥便停歇了,趕來二十多名好手。我見有些難纏,而且拖延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便選擇撤到暗處。他們追上大街,我在暗處殺了他們七八個,拖延他們追趕的腳步,也隻能如此了。”
“不是士兵,是另外一群人,沒穿着士兵的服飾,倒像是那晚我們在錢三通宅外殺的那三人的打扮和樣子,我在想,應該是吉溫的手下。”
王源騰地坐起身來,想了想道:“原來如此,我道楊慎矜怎會突然多了這麽多人手守在那裏,原來吉溫帶着人也在哪裏。這便能說的通了。這一點也不讓人驚訝,吉溫帶人匿在那裏也屬正常。我們隻算了楊慎矜的人馬,卻沒算到吉溫也會在哪裏。于大寶他們的消息看來有疏漏,這幾日根本沒提及吉溫的人轉移的消息,這兩個笨蛋,也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公孫蘭低聲道:“多半無幸,吉溫的人都是好手,再加上本來就有近三十名士兵守在那宅子裏,他們進後院之後應該就立刻被團團包圍了。可惜了,一下子折損了這麽多人手。”
王源籲了口氣道:“但願沒有活口,實際上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他們的使命到此爲止,死了也就死了。況且他們兩個認出了我的身份,我本來還擔心将來是個讓人擔憂的點,但現在他們要是戰死了,我倒也少操這份心了。”
公孫蘭默默無語,黑夜裏雙眸微亮看着王源。王源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腸居然變得如此強硬起來,似乎不該這麽漠視死亡,或許公孫蘭會對自己有看法,于是忙道:“表姐不會認爲我太自私了吧。”
公孫蘭緩緩搖頭道:“不是,我隻是驚訝你這麽快便到了這一步。之前你要進入朝廷這大染缸的時候,我曾很擔心你會被食肉寝皮最後連骨頭都不剩。但現在,我覺得不用爲你擔心了。你才是吃别人的肉,寝别人的皮的那個人。”
王源吓了一跳,咂嘴道:“表姐這好像不是誇獎我。”
公孫蘭歎道:“當然不是誇獎,但也不是怪罪,都是身不由己。”
王源點頭道:“正是,身不由己而已。我隻能自私,隻能在意保護我身邊的親近之人,其他人的生死在我能夠保全的情形下自然不會漠視,但如牽扯到我和身邊人的安危,也隻能當個食肉之人了。”
公孫蘭微微點頭,歎了口氣緩緩将頭靠在王源肩膀上不語,王源伸手摟住她的腰,輕聲道:“現在看來有一件事倒是可以慶幸的,那便是楊慎矜并不是可以增派守衛人手,也就是說,今夜的消息并未洩露。”
公孫蘭剛要表示同意,猛聽得院子裏腳步急促,王大黑怪模怪樣的說話聲急促傳來:“主人,楊尚書帶人來要見你,怎麽辦?”
王源吓了一跳,看向公孫蘭低聲道:“難道來興師問罪來了?”
公孫蘭搖頭輕語道:“除非是走漏了消息,否則他不該來找你。城裏的事情用不着你知道。”
王源皺眉道:“不管了,先見了再說。”
公孫蘭點頭道:“我暗中保護你,一旦有變,我便先宰了他。”
王源點頭,起身來開了門,王大黑站在黑暗裏隻露出一口白牙,全身隐沒不見,差點畔了王源一個跟頭。王源罵了一句,捶着腰打着張口,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來到前廳之中,但見館驿前廳之中楊慎矜像是籠中怪獸一般正氣急敗壞的來回急速踱步。
“楊尚書,這麽晚了,您怎麽來了?”王源打了個能看到喉嚨垂體的大張口含糊不清的道。
楊慎矜停步側臉,雙目如電看着王源,眼光中滿是探查,沉聲道:“王副使不知今夜之事?”
王源皺眉道:“什麽事?楊尚書,你不用這樣吧,雖說你我可能有些芥蒂,但也不用一天闖我館驿兩回,連睡覺都不讓我睡了吧。”
楊慎矜冷聲道:“你當真不知?”
王源咂嘴道:“楊尚書愛賣關子盡管賣關子,我可無暇奉陪了,鬧了一天我正渴睡,楊尚書要說便說,不願說便請自便吧。”
楊慎矜冷冷道:“王副使,我關押李邕家眷之處不久之前遭不明身份之人偷襲,李家家眷被人救走了。你還有心情睡覺麽?”
王源愣了愣道:“怎麽回事?李家家眷被人救走了?”
“正是,一夥不明歹徒闖入羁押之所,殺了我二十餘名守衛,救走了李邕的家眷。這件事定是有人暗中圖謀,什麽人敢如此膽大包天,敢在北海城中如此妄爲。今天白天闖我郡衙後衙,晚上又救走人犯家眷。王副使,你還有心情睡覺嗎?”。
王源咂舌道:“确實是膽大妄爲,那趕緊派人去搜啊,城門緊閉,他們能逃到何處去?長了翅膀不成?”
楊慎矜冷笑道:“還搜個屁,有人親眼看見他們從西城門出城了,我去問西城門的團練兵馬,你猜那劉德海怎麽說?”
“怎麽說?”王源眨眼問道。
“他說絕無此事,下令緊閉城門在城中搜索,連我的人都不準放出城去,這哪裏是搜查,這是在給人打掩護。王副使,現在看來,這北海城中沒有好人,你我若不精誠團結起來,怕是離開這北海城都難了。”
王源撓頭道:“楊尚書莫這麽說,劉德海怎敢如此?怕是消息真的不準。劉德海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放了犯人家眷出城,你我又沒有親眼得見,光憑道聽途說可不能瞎扣帽子。再說了,就算真的有這件事,咱們也不能大張旗鼓啊,這裏可是北海城,是人家的地盤,強龍難鬥地頭蛇呢。”
楊慎矜一拳砸在桌上道:“這件事苦無證據,不過這個劉德海我算是盯上了,回京後我會一直盯着他,隻要他有一絲一毫的把柄落在我手裏,我便叫他嘗嘗滋味。”
王源心中發寒,楊慎矜看來是真的對劉德海起了疑心,但好在目前他無證據,想動劉德海還有點難。不過楊慎矜很危險,若是有可能,自己第一個便要除掉此人,免得他對劉德海發難殃及自己。
“罷了,不提了,現在的情形是,一定不能讓李邕知道他的家人已經逃脫,那會壞了查案的大事。我來找你便是要你你明日在堂上于我統一口徑,這件事不能說漏了口讓李邕知道。傍晚時分裴敦複已經押解到達,明日一早審案結束之後,我們争取後天一早便押解人犯回京。到了京城回頭再慢慢收拾這些家夥。”
王源恍然大悟,原來楊慎矜是來要自己明日不要壞了他的事情的,他要瞞着李邕,繼續以李邕家眷爲要挾,讓李邕開口去咬杜有鄰。卻不是真的懷疑自己是救了李邕家眷的幕後指使。
“那還用說?我自然是閉口不言的,這北海城我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我也想趕緊回京城,咱們明兒加把勁,審結走人。”王源滿口答應。
楊慎矜明顯松了口氣,點頭道:“那就這樣了,我也不打攪你睡覺了,明日一早,郡衙堂上見。”
王源拱手道:“不送,不送。”目送楊慎矜帶着人一陣風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