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不知他此話用意,打着哈哈道:“楊尚書說哪裏話來,我可不是爲了昨日的拌嘴之事賭氣。能者多勞,楊尚書辦案經驗豐富,我若是跟着摻和反倒會添亂,楊尚書便偏勞一些,不要跟我計較這些嘛。”
楊慎矜面色稍霁,王源這話也算是變相的拍馬屁了,總算沒有見面就頂,心情也好了許多。
“本人倒是不介意在此案上多做些事情,但查案期間北海郡不能生亂,今日上午城裏發生的事情你可知道了麽?”
楊慎矜蹙眉道:“自然是真,還傷了三條人命。一大早三具屍體便被擡到衙門裏了。在你王副使還擁被高卧之時,本人卻已經爲此事躊躇不已了。”
王源無視他言語中的諷刺,問道:“可曾抓獲盜匪?”
楊慎矜冷冷道:“你以爲是抓隻老鼠螞蚱那麽簡單麽?入城盜匪,殺人搶劫,這是極爲重大的案子。這李邕也不知治理的什麽北海郡,治安如此糜爛,這等庸官也不知如何得到重用的。這件事也要記入他的卷宗,一并成爲他的過錯。”
王源無語,心中對李邕報以深深歉意,自己做的事情讓李邕背黑鍋,很有些過意不去。不過李邕本身已經是泥潭深陷,多背一個黑鍋也沒什麽。
“尋常的偶發案件倒也罷了,本官最擔心的是有人故意爲之。須知你我來北海郡查案之事天下皆知,這些盜匪這時候跑來城裏殺人搶劫,本官覺得很是不尋常。”楊慎矜續道。
王源有些驚訝,楊慎矜确實不是浪得虛名,能考慮到這一層,說明他還是挺精明謹慎的。
“不至于吧,楊尚書這麽一說,我怎麽感到身上寒毛都豎起來了,好像是他們蓄意爲之的意思。”
楊慎矜鄙視了王源一眼道:“蓄意爲之也并無不可能。要知道,這裏是北海郡,李邕在這裏呆了五年,也算是樹大根深。得知我們來查李邕的案子,難保不會有人铤而走險的出面幫他。也許便是有人故意爲之,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也許他們的目标便是你我當中的一個,隻是一時沒有得手罷了。這世上沒什麽事是不可能的,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成,所以我才命人請你來商議此事。”
王源點頭道:“楊尚書但請吩咐。”
楊慎矜道:“吩咐不敢當,目前案件到了關鍵時候,今日便可詢問完畢,所有涉案官員明日便可過堂正式審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出差錯,不能讓人破壞審案。李邕此刻不适合管理北海郡事務,我要集中精力辦案也無暇分神,你既無心查案,那麽這段時間能否請你主持北海郡的治安之事,杜絕盜匪或者其他人蓄意在城中制造混亂,保證案件的順利進行。”
王源心中大贊楊慎矜的腦子靈活,原來是要自己給他看門把風,他好一心一意的幹他的勾當。自己不但被排除在案件之外,反倒成了替他幹雜務的跑腿之人了。
“這件事極爲重要,本官不求你查出今日之事的禍首,也不會要求你去剿滅盜匪什麽的,隻希望你能保證我們查案期間北海城的治安安穩。不能讓人制造混亂,或者對我們不利。這對案子将有莫大的幫助,能做到這一點便是爲案子出一份大力了。在結案時,本官會在奏折上大力褒獎這一點。”
楊慎矜全力勸說王源接受這個差事,一來他确實擔心有人從中作梗阻撓查案,雖然王源和自己不是一條路上的,但若是有人入城殺人制造混亂的話,顯然王源和自己是站在同一立場的,王源也比不會希望案子無法展開,那是兩人共同的失職。
二來,楊慎矜既不希望看到王源在一旁甩手悠哉,又不希望他插手案件,所以給王源找個事情做,拴住他的手腳不失爲一個辦法。而且如果北海郡的治安進一步惡化的話,倒是自己打壓他的一個機會,回頭可以大肆的宣揚王源如何無能。
總之,此事對楊慎矜有利無害,楊慎矜也是仔細考慮之後才想出的這個法子。他有些擔心王源會一口拒絕,王源若是堅決不幹的話,自己倒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但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王源居然爽爽快快一口答應道:“原來是這件事,卑職責無旁貸。這等事發生在北海郡中,發生在你我在北海郡的時候,明顯是一種挑釁。楊尚書放心,此事便交給我了。”
楊慎矜大喜道:“好,王副使勇于擔當,可敬可佩。你我一個專心查案,一個保證北海秩序的安定,可謂珠聯璧合。那麽咱們便各司其職各做各事吧。”
王源道:“楊尚書,我既負責城中治安之事,可否有調動本郡司兵之權?”
楊慎矜想了想道:“司兵參軍劉德海你不是見過麽?調用他的兵馬你隻需跟他商議,他若同意自然無礙。”
王源的臉上帶着笑容離開郡衙,楊慎矜拱手送出了衙門大堂門口,外人看來兩位查案使之間相敬如賓,卻不知兩人内心各懷鬼胎。
楊慎矜固然是達到自己想達到的目的,而王源其實也沒覺得吃虧,王源之所以接下這個差事的原因不僅是知道所謂的有人故意破壞查案使無稽之談,因爲搞破壞的便是自己。
另外還有個最大的原因促使王源接下這個差事:挂上治安之名之後,王源在城中的行動将更加的自由,甚至可以借着治安之名幹些自己想幹的事情。也許是楊慎矜的疏忽,也許是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更或者是楊慎矜壓根就沒覺得王源會給他帶來什麽的樣的威脅,就這麽傻乎乎的将整個北海城中自由行動的權力拱手送給了王源。
更重要的是,隻要劉德海不難搞定的話,王源幾乎掌握了北海郡所有的軍事力量,一下子扭轉了自己身邊武力不足的狀況。若有必要必須铤而走險之時,王源也有了更大的勝算。
當然,前提是搞定劉德海這個人。北海郡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劉德海這個領着五百團練兵馬的司兵參軍絕對是此刻北海郡的地頭蛇老大。
北海城北,高大圍牆圍起來的北海郡團練軍營很有氣勢,兩座瞭望箭塔一東一西矗立,上面瞭望的士兵手握弓箭守衛着兩層原木打造的巨大營門。營門前粗大的旗杆高達十五丈,一面巨大的豹旗迎風招展。
王源騎馬帶着王大黑來到軍營門前數十步外,箭塔上的士兵遠遠的便敲鑼預警,有人已經弓箭上弦對着王源和王大黑。軍事重地,閑雜人等一旦不聽勸阻進入警戒區,士兵們可以随時将之射殺。
營門上方的牆頂上出現了十幾名士兵的身影,朝着王源和王大黑張望,并大聲的詢問。王大黑咧着嘴大聲叫道:“我家主人要見你們的劉參軍。”
門上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這黑奴叫的什麽話。
王源皺眉道:“什麽我家主人?告訴他們我是欽命查案副使王源。”
王大黑忙扯着嗓子重新叫了一遍,士兵們這才聽清楚了,都知道朝廷的查案使就在北海城,昨日自家的頭兒還被叫去問話了,今日查案副使又來了,顯然不是無事而來,于是立刻去禀報。
片刻後營門咯吱咯吱的被十幾名士兵推開,劉德海全副武裝帶着七八名手下出了營門。王源下馬拱手行禮,那劉德海對王源的印象不錯,哈哈笑着拱手迎接出來,寒暄已畢,熱情的将王源請進軍營之中。
軍營裏基本上便是一座巨大的不生片草的校場,北邊是幾排房舍,應該便是士兵們的營房和劉德海的公房所在。
衆人走在校場上,見一隊數十名的騎兵正在騎馬沖刺,呼喝聲中塵土彌漫氣勢攝人。一排排長槍随着馬兒的沖刺将一個個直立的草人穿的稀巴爛挑在槍尖上,旋轉着抛向空中重重落在地上,濺起漫天塵埃。
見王源看的入神,劉德海摸着絡腮胡子哈哈笑道:“王副使,我這手下的兵可還使得?”
王源笑道:“還不錯。挺好玩的。”
劉德海皺眉道:“這是騎兵沖殺訓練,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王源微笑道:“照我看來這種訓練隻是好玩罷了,敵人又不是稻草人,輕飄飄的站着不動被你挑到空中,這種訓練效果有限。”
劉德海這衆人臉上變色,都露出不悅之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