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看去,房間裏空無一人,明媚的陽光從窗戶中照射進來,将屋子裏照得一片光亮,明亮的光線讓眼睛都有些刺痛,王源趕忙将眼睛閉上,不敢再看。
閉着眼睛躺在床上,王源的腦子裏亂糟糟的,昨日的一些情景一股腦湧入記憶之海,在虢國夫人府中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場景赫然在目,讓王源的呼吸開始急促,身上開始冒出冷汗。
昨天自己的記憶有一段空白檔,在虢國夫人府中的時候,自己最後的記憶是喝了一杯虢國夫人端上來的葡萄酒,之後便開始神志模糊,最後殘存的記憶是自己急着往外沖。而醒來後卻發現自己在一個大木桶中,周圍有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幫着自己洗着身子,然後自己便被人扶上馬車送回了家。
那麽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身體某個部位的疼痛和不适,身上的這些抓痕和咬痕又是怎麽回事,王源一概沒有記憶。但王源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杯酒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那蕩婦最終還是對自己用了卑鄙手段,讓自己喝了藥酒,然則自己之後幹了什麽,難道說自己真的和虢國夫人做了苟且之事?
想到這裏,王源的心情便沉到了谷底。若是真的這麽做了的話,那可真是糟糕了,也許現在滿長安都在流傳着自己和那蕩婦的風流韻事,這可真比死了還難受了。
王源撐起身子慢慢的穿衣起床,站到地上的時候,腳下發飄,眼前發黑,竟然一跤摔倒在地。堂屋裏正在打掃的兩名婢女聽到動靜,忙進來查看,看見王源趴在地上,驚駭的大叫。屋外李欣兒和黃英等人聽到喊叫聲忙沖進來将王源扶了起來,幫着他穿衣洗漱完畢,扶着出來。
李欣兒一直想問話,但見王源面色陰沉表情痛苦顯然心情不佳,隻得忍住不問。王源被扶着坐在院子的椅子上,黃英端過來一碗溫湯給王源喝,王源的手甚至連一碗湯水都端不住,黃英隻能一勺勺的喂他。
王源看見湯水裏有人參等補腎之物,心中如明鏡一般,顯然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沒有逃過家裏人的眼睛。一碗補腎湯水下肚,王源的身子立刻覺得好了許多,黃英用帕子替王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回身走開。
李欣兒沉默不語站在一旁,神情有些落寞。王源低聲道:“十二娘,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但我自己也沒弄明白許多事情,所以我無對你詳說。弄清楚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李欣兒咬着下唇道:“你隻告訴我,你有沒有和你蕩婦在一起。”
王源被說中心中最擔憂之事,搖頭道:“我不知道。”
李欣兒道:“你怎會不知?你自己做的事情,會不知道?”
王源心中惱怒,冷聲道:“我說了不知道,你這是作甚?我着了人家的道兒,被人下了藥,我什麽都不知道。”
李欣兒咬牙道:“都是托詞,我一心一意爲你,你卻跑去跟人鬼混,弄成這副樣子,真叫我難以相信。”
王源心頭火氣,一腳踢飛面前的小凳,低吼道:“你是否隻在意自己的感受?我說了我記不得了你偏偏不信,我自己都不清楚,怎麽回答你?”
李欣兒眼淚在眼圈裏打轉道:“你吼什麽?我不過問問而已,你這副模樣回來,難道我問一聲都不成麽?”
王源怒喝道:“便是不成!何時輪到你管男人的事情了,你也未免太自以爲是了些。我想靜一靜,你不要在這裏煩我。”
李欣兒呆了呆,捂臉跺腳哭着奔出院子去。蘭心蕙剛好進門,見李欣兒奔出門來詫異問道:“姐姐怎麽了?”
李欣兒怒道:“你們都不是好東西,要你來管。”
蘭心蕙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咬着下唇臉上青紅交替,不知道該進來還是出去。猶豫了半晌,終于還是走了進來,來到王源身邊低聲問候道:“公子好些了麽?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公子都不要這麽心浮氣躁的,你一旦發怒,宅子裏的人都心情不好。”
王源自悔剛才言語重了些,但也并不打算認錯。李欣兒是個好女人,但實在太過強勢,也太愛吃醋,太愛管王源的事情。王源一直容忍着她,但今日她還将問題糾結于是否自己有對不住她的地方,王源本身便心浮氣躁之時,當然難以容忍。
這件事王源自己若是知道過程倒也罷了,問題是連自己都不知道,她還追問這些不放,王源當然要惱羞成怒了。
王源歎息道:“你坐,此事于你無幹,你也不要怪她。她的問題太多了,我受不了所以便責罵了她幾句。”
蘭心蕙微笑道:“奴當然不怪她,其實她也是關心你,你昨夜回來的樣子把我們都吓壞了,愛之深責之切,所以她也許才會多問些話。”
王源點頭道:“我明白。”
蘭心蕙頓了頓,伸手從荷包中逃出一隻小瓷瓶來遞給王源道:“奴這裏有幾顆藥丸,公子可以拿去服用,對公子的身體有好處。”
王源楞道:“這是什麽藥?”
蘭心蕙低聲道:“公子……莫要怪奴多事。昨夜公子回來的樣子,奴一眼看到便知道發生了什麽。那個……這事兒原先在秋月館中常有,有清館不願意接待客人的,鬧得太兇的話,便會給她服用……服用一些藥物。有些藥物可以讓人迷失心性,從正常的人變成……不知羞恥之人。”
王源詫異的看着蘭心蕙,蘭心蕙續道:“也有客人自己備着藥物進來,那些虎狼之藥可以讓他們極盡歡愉,但事後他們的樣子便是你昨夜回來的樣子,這些我見得多了。這些藥丸是我在秋月館的時候自己備下的,每日飯食之前都服用一粒,專門用來解出虎狼之藥的藥性。我是擔心那些人喪心病狂逼着我賣身。這些藥物都是消解之藥,是我專門請人秘密配置的藥物,如果你真的是被人下了那些藥的話,吃幾粒可以清除藥物餘毒,壯健身體,有益無害。”
王源接過瓷瓶倒了兩顆在手上,頓時一股清香撲鼻,聞着這味道,腦子也似乎清明了許多,于是不假思索送入口中仰脖子咽了下去。蘭心蕙起身道:“奴告辭了,你好好将養,其實也沒什麽大礙,幾日内便會恢複了。”
王源道:“你不想知道我昨日經曆了什麽嗎?”
蘭心蕙微笑道:“公子若想說自然會說,若是不想說,我問了徒增公子厭惡,那是何苦?隻是請公子小心珍重身體,我們可都依靠着你呢,你若有不測,一大家子便都完了。”
王源點頭微笑,暗贊蘭心蕙狡猾聰明,李欣兒若是能有她一半的聰明圓滑,那會可愛許多。但這種聰明圓滑是好還是壞,便難說的很了。
蘭心蕙離去後,黃三匆匆而來,見到王源忙道:“二郎,可好些了?”
王源點頭道:“我本就無礙。”
黃三松了口氣道:“那就好,吓死我了,昨晚我一宿沒睡好,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總算是謝天謝地,你沒事了。”
王源笑道:“讓大家擔心了。”
黃三道:“二郎沒事便去前院瞧瞧,十二娘也不知怎麽了。把大黑吊着打,誰勸也不成,再打下去大黑怕是要被打死了。”
王源皺眉道:“簡直胡鬧。”
說罷站起身來,喝了湯水吃了補藥之後身子好多了,也能輕飄飄的舉步了,于是跟着黃三來到前院,離得老遠便聽到大黑的慘叫聲和李欣兒的呵斥聲。
“叫你以後随随便便的便回家,主人沒吩咐你聽了外人的話便信了,害的主人差點出了意外,打死你個黑皮鬼,每餐吃三大碗,隻長肉不長腦子的東西。”
王源站在前廳門口,見王大黑被五花大綁捆在大棗樹下,腳尖踮地晃悠着,李欣兒拿着皮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他結實的身體,黑色的腱子肉上滿是鞭痕和血迹。
“十二娘,别打了,這事兒不怪她。”王源叫道。
李欣兒不理,兀自抽打大黑。
王源叫道:“他身上的舊傷還未痊愈,你這麽鬧騰下去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誰叫他不能盡本分?讓他當你的親随,他倒是随便輕信别人的話,這樣的奴婢不打死留着何用?”李欣兒怒道。
王源歎了口氣走到李欣兒身邊低聲道:“我知道你是心氣不順,但給我個面子,别真的出了人命好麽?剛才我的話說的确實重了些,回頭我查清楚了定給你解釋。你信我好不好,你要這麽鬧下去,咱們這宅子可就沒法安甯了。你可是王家主婦,行事要穩重些。”
李欣兒籲了口氣停住不打,指着王大黑道:“餓他一天,餓明白了他。今後再幹出這麽沒腦子的事情便直接打死了事。”說罷氣呼呼的走了。
王源歎了口氣,命人解開王大黑扶去搽藥,站在院子的陽光裏心中亂如一團麻。這件事鬧成這樣,偏偏自己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宅子裏一一片亂糟糟,好像一下子一切都變得無趣起來,真是讓人喪氣的很。
春風吹過,棗樹上的綠葉索索作響,天空湛藍,雲朵潔白,萬物蓬勃,盛春之景賞心悅目。但王源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态,獨自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一般。
《本卷終,請看第三卷:大浪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