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拽着黑馬來到門前的時候,李欣兒已經騎着棗紅馬繞着宅子在草地上飛奔了。唐裝女子身上的佩飾甚多,光是衣襟上和披肩上的流蘇便有五六條,馬兒奔跑之際流蘇飛揚甚是有臨風飄然之感。
王源看的眼饞不已開始摩拳擦掌起來,黃三将不情不願的黑馬硬生生拉到門前的青石旁,王源站上青石躍躍欲試。
“二郎,可小心些,這馬兒性子烈,可别摔下來。”黃三叮囑道。
王源口中應了,甩镫一個翻身,身子便穩穩的跨.坐在馬背上,黃三大聲喝彩,正欲誇獎一番,猛見那黑馬揚天一個唏蹓,前蹄揚起直立而起。
王源一個不留神身子往後便倒,情急之下伸手抓住馬鞍前突處用力穩住身子,這才沒有摔下馬來。剛來的及罵一句:“這畜生。”就見那黑馬猛竄而出,一道疾風般的沖了出去,瞬間便在數丈之外。
“小心啊。”黃三驚駭大叫,伏在馬上的王源隻覺耳邊風聲呼呼,身子被颠的忽上忽下,那裏還能聽到黃三的話。
那黑馬猛竄數百步,王源無法操控,隻任由它直愣愣往南邊沖,忽然間前面的池塘塘梗橫亘在面前,王源偷目瞧見心中大駭,忙不顧死活緊拉缰繩,那馬兒竟不受約束,頭被拉的偏向一側,四蹄卻兀自沖着塘埂沖了上去,猛然間在塘埂上赫然立定,馬背上的王源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筝張牙舞爪的飛起,噗通一聲落入水中,登時全身盡濕,狼狽不堪。
王源一邊咒罵一邊從水中往岸邊遊,就聽到岸上有人哈哈大笑,仰頭看去,之間李欣兒騎在馬上悠然自得,正對着王源指指點點,發出大聲的嘲笑。
王源氣的吐血,不聲不響的爬上岸,轉目去找那黑馬,隻見那黑馬若無其事在不遠處吃草,龇牙掀唇一副吊兒郎當模樣。
“你這畜生,今日必馴服了你。”王源怒罵着,不顧全身濕淋淋朝黑馬奔去。
李欣兒幸災樂禍道:“夫君,這種烈馬你是馴服不了的,還不如換匹馬兒,我這一匹便不錯,性子很溫順,要不咱們換換吧,強行要馴服,摔斷了胳膊腿可不是鬧着玩的。”
王源不理不睬,慢慢接近黑馬,黑馬用眼睛瞟着王源,王源進三步馬兒便退三步,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王源恨的直咬牙,馬兒是有智商的,這一匹馬兒顯然是在戲弄自己,眼珠一轉裝作往旁邊走開,猛然間身子竄出彈射到黑馬身邊,黑馬驚覺上當跳起來便跑卻已經被王源抓住了缰繩。
黑馬飛奔而出,拽着王源在後面疾跑,這樣下去數息之内王源便要放手,否則便會被拖到在地。猛聽得公孫蘭清脆的聲音響起:“借力上馬。”
王源聞言醒悟,手上猛拉缰繩,趁着黑馬用力擺脫的力道腳尖點地身子飛起猛撲而上,像隻八爪魚一般趴在馬背上,手腳連撐,爬到馬鞍的位置。
黑馬怒不可遏又跳又叫,想将王源摔下馬來。公孫蘭又道:“拉緊缰繩,夾.緊馬腹,上身放松,它如何跳,你便随着它的力道擺動,不要拗着來。”
王源依言而爲,隻覺的胯下的黑馬像是安了發條一般跳動旋轉不休,自己的身子像是在驚濤駭浪之上的一葉扁舟一般上下颠簸,胃裏的食物都快要吐了出來,難受之極。
但王源咬緊牙關支撐下去,他聽說馴馬的時候一定不能讓馬兒摔下去多次,否則會越來越難,這是馬兒是爆烈脾氣,王源的倔強脾氣也被撩撥了起來,口中大罵道:“畜生,今天跟你耗上了,非要叫你服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馬的跳躍旋轉的力度明顯緩慢下來,馬身濕漉漉的全是汗,一人一馬都氣喘籲籲。終于黑馬似乎蹦跶不動了,慢慢停了下來,立在原地不動。王源吐着舌頭罵道:“畜生,沒力氣了吧。”
說話間手上的缰繩也松了,兩條酸麻的大腿也放松了,就在此刻,你那黑馬騰地竄出,竟然趁着王源松懈之時狂奔起來。王源怒喝連聲,趕緊夾.緊馬腹,剛才一番折騰雖然累得要死,但也掌握了一些馬上防摔的技巧,索性放松了缰繩,腿上也放松了力道,身子在馬鞍上晃晃悠悠上下颠簸,但卻像是長在上面一樣。
那黑馬脾氣甚是倔強,沿着王家大宅周圍的草地一直奔跑不休,從太陽還有數尺高一直跑到天色擦黑,王家衆人都有些無奈的拿着燈籠站在宅邊看着一人一馬一圈又一圈的相互耗着,相互瞪眼無語。
終于,天色全黑了下來的時候,黑馬終于跑不動了,噴着響鼻子停了下來,王源屁股大腿火燒火燎,疼的龇牙咧嘴,跳下馬來歎息道:“你這家夥何苦如此?你不舒服我也受罪,這下該沒轍了吧。”
黑馬伸過頭來在王源的身上蹭了蹭,王源大喜道:“這是服氣了是麽?”
黑馬甩甩頭,站立不動,王源哈哈大笑,伸手在它的脖子上撫摸道:“不錯,有本事的都有些脾氣,瞧你這樣子必是一匹良馬,從今往後便跟着我了。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你脾氣暴躁,就叫你‘火藥桶’如何?”
馬兒也沒辦法反對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隻能默默接受,王源翻身上馬,沿着圍牆緩緩來到門前,門前衆人見王源馴服了黑馬都很高興,聽到王源給馬兒起的名字又是莫名其妙,不知這火藥桶是爲何物。
次日清晨,王源早早起來,兩隻覺得兩條腿又酸又疼極爲難受,知道這是昨天馴馬的後遺症,罵了幾句也沒招,洗漱吃了早飯之後牽出‘火藥桶’騎上來去翰林學士院‘上班’去。
騎在馬上走在大街上的感覺爽的不行,聽着馬蹄在青石闆街道上的哒哒聲,王源一路上嘴巴便沒有合過。進了大明宮到了翰林學士院,待衆夫子紛紛到來之後,王源找到了翰林學士首席承旨陸元機老夫子,偷偷向他告假。
陸元機捋着白胡子道:“告假麽?上午還打算找你談談詩文呢,彭夫子昨日作了一首詩,本想上午大夥兒聚聚論一論此詩呢。再說你進翰林院也不少日子了,我等還沒見你有新作問世,都想見識見識呢。”
王源笑道:“确實有些急事,需要出宮一趟。要不明日再論詩如何?”
陸元機道:“明日的話你也要拿出新作來給我們鑒賞鑒賞,我翰林學士院三日無詩示人,别人要說我們閑話的。”
王源暗自好笑,爲了告假也無暇多想,滿口答應下來。當下急匆匆出了宮,騎着馬疾奔回家,到了門口,黃三已經帶着昨天買的仆役中的七八人翹首以待。
見王源回來,黃三忙道:“二郎,叫我們随你辦事去,辦什麽事啊?這麽大陣仗?”
王源道:“套上大車,将倉裏的稻米搬上幾十袋上來,還有,你可知何處賣鍋?要大鍋。”
黃三道:“要鍋作甚?”
王源道:“問那麽多作甚?到了地方你不就知道了,鍋竈柴禾稻米,最好能買到些肉。”
黃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撓頭道:“南門張鐵匠家中肯定有鍋,柴禾在坊間倒也能買到,肉卻是難買了,東西市還沒開張,要在坊間尋一尋方知。”
王源道:“你去找這些玩意兒,要十口大鍋,柴禾起碼要幾車,肉蛋也買個幾十斤,然後去西城門口找我。”
黃三楞道:“二郎你這是要去施粥麽?”
王源笑道:“算你還聰明,别磨蹭了,趕緊準備,我先帶着幾個人去找合适的地方。”
黃三忙答應了,帶着四名仆役趕着大車出門,王源則帶着餘下一名男仆和兩名女仆急匆匆出了門,直奔西城門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