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以來,胡五郎和五護衛的其他五名後人都過着膽戰心驚的囚禁生涯。自從那夜落于王源之手之後,除了當晚被殺的幾人外,其餘人都被王源帶上了鐐铐當做苦力圈養在宅子裏。
每天,這夥人都被黃三驅趕着幹活,砌牆搬磚擡土挖泥,但凡稍微重一些的活計都由他們包辦,雖然這些人也不是什麽嬌貴出身,但也累得一個個精疲力竭叫苦不疊。
很少有人真正去忏悔他們今日爲何落到如此下場,他們忘了曾經扮鬼殺害意圖進入此宅的七八名無辜百姓,也忘了他們的祖先背信棄義之後才這座宅子裏犯下的罪行。即便在被驅趕清楚宅邊大片荒草之時面對數十具累累白骨時,他們的心裏依舊倔強的認爲,這些人死有餘辜,因爲他們打攪了自己挖掘寶藏,闖入了本該屬于他們的地盤。
所以,當被囚爲苦力之後,這夥人一直沒有放棄逃生的念頭。所以被囚禁五六天的時候,鐵老大稍微一鼓動,他們便開始鸹噪起來,想着能一舉逃出生天。隻可惜鐵老大‘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尊心還挺強的,陰謀敗露之後被綁樹示衆打了幾十鞭子後,半夜裏居然自挂屋門一了百了,讓這件事從此畫上了句号。
很長一段時間裏,黃三對他們很是警惕,半夜裏還起來偷偷巡視他們的囚禁之處,這讓這夥人雖存逃脫之念,卻不得不絲毫不敢有任何的異動。
這件事之後,胡五郎們表現的像綿羊一般的順從,幹活任勞任怨咬牙賣力積極主動,一有機會便會向負責驅使他們的黃三獻獻殷勤,向跟着黃三一起管束他們的黃家小妹黃杏不吝溢美之詞的奉承。黃家兄妹二人畢竟沒什麽閱曆,被他們這種順從的假象所迷惑,漸漸的對他們戒心稍減,讓鐵老大被殺這件事的餘波慢慢的消散而去。
随着雙方關系的改善,在他們幹活的時候,黃三已經同意他們取下手上的鐐铐。因爲他們抱怨鐐铐實在太重,磨得手腕出血也就罷了,幹活也不利索。急于将王家大宅破舊之處修葺一新的黃三也沒多想,加上他們一貫溫順賣力的态度讓黃三也沒理由不對他們這點小小的要求加以滿足。
一個多月後,這夥人成功的獲得了睡覺時也無需帶上手上鐐铐的特權。黃三畢竟還是純良百姓,内心裏對這夥人的處境竟然有了同情之意,這麽做的時候居然瞞着王源等人,無視了王源多次的‘這幫人一定要看緊了’的警告。
胡五郎們自然是大喜過望,手鐐被除去便等于獲得了一半的自由,一雙可以靈活行動的手可以無聲無息的幹出許多事情來;他們都覺得逃生的機會已經到來。在被關到東柴房之後,他們便開始無聲的進行着逃生的計劃。某天半夜,胡五郎将其餘人叫醒,每人塞給他們一塊尖利的瓦片,這是白天幹活的時候精心挑選的尖利之物。于是乎每天半夜子時之後的兩三個時辰,這夥人便開始用瓦片開始了挖掘之路。
原本胡五郎們的如意算盤是挖通牆壁之下的泥土,打個地道相機逃脫,但當連續挖了幾天之後,他們挖到了牆壁下的青石地基,這讓他們所有的功夫盡皆化爲烏有。失望之餘,他們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挖穿牆壁上。
本來這座囚牢般的柴房最薄弱之處是木質的大門,但可惜他們不能在門上動手,因爲不大可能在一晚上時間便将這木門給破壞,而如果不能當晚便能弄壞木門逃走的話,第二日一早他們的企圖便會被發現,因爲木門上的破損最容易被發現,而黃三每天都會檢查木門好幾回。
牆壁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每天半夜裏,他們輪班在角落裏用瓦片輕輕刮擦着堅硬的牆面,像是啃食着鋼鐵的老鼠一般,痛苦而緩慢。到了白天,他們便用鋪草和被褥堵住挖掘之處,防止被發現了秘密。
事實上除了屋門之外,屋子的其他地方隻要不太顯眼之處基本上不太可能被黃三發現,因爲他們的屋子裏臭氣熏天,黃三一共也沒進來過幾回。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而且似乎幸運女神也在照顧着他們,胡五郎在某天白天幹活的時候撿到了一支生鏽斷裂了的破柴刀,這更是加快了挖掘的進度。
數日之前,逃生通道終于被挖通了,隻剩下外邊薄薄的一層土,隻要一個手指頭便能捅破。但他們沒有敢立刻行動,因爲這宅子裏還有他們忌憚的對象,那便是扮鬼殺人的那兩個女子。白天幹活的時候他們見過好幾回,有一天早上他們親眼看到那個白衣女子在屋頂練劍,在高低不平的屋頂上飛奔,連趔趄都不打一下,瓦片都沒踩碎半片。當他們仰頭偷窺的時候還被那女子用瓦片打破了其中一人的頭。
相隔數十步遠,瓦片丢過來的準頭力道都能打破皮肉,這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功夫。而如果要逃走的話,腳上的鐐铐是個累贅,翻越那麽高的院牆時難免不會發出聲響,一旦被那兩個女子發覺,根本就沒有逃脫的機會。
胡五郎們密密的商議,定下了稍安勿躁等待時機之策。一定要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才能打破牆壁逃出生天,否則這一輩子怕是都要被囚禁在宅子裏,當一輩子暗無天日的苦力了。
胡五郎們像惡狼一般的蟄伏着,他們甚至都已經拟定了出去之後的報複計劃,首先一旦逃脫,必暗中窺伺,找機會宰了監工黃三,因爲挨了他的不少拳腳和打罵。還有,宅子裏有幾個漂亮的妞兒,兩個會武功的便算了,其餘幾個經常上街買東西,抓了她們來個先奸後殺,之後将她們的屍體丢進王家宅子裏,當王家人看到她們的下場之後,那情景定然美得不忍看。
最後,折磨夠了他們的心神之後,他們要将這宅子的秘密曝光,散布于長安城中。讓長安城中所有想發财的亡命之徒知道,這宅子裏有大寶藏。還要給官府丢匿名舉報狀,告訴官府這宅子裏的人都是殺人魔王,不信的話去東門小山包上看看新墳便知。
從此之後,這座宅院怕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了,任那兩個女子如何的功夫好,又怎能抵擋一波波爲了寶藏而來的亡命之徒?而且東邊山包上的新墳也夠他們解釋的了。這樣的場景,也一定是美得不忍看。
耐心的蟄伏終于有了回報,月圓之夜,他們從門縫裏看到了王源咋咋呼呼的帶着家中的所有人舉着火把扛着繩索出門的情形。他們特别注意了人數和面孔,确定了他們幾乎傾巢而出了,立刻意識到這是逃走的最佳時機。
于是在忍耐了半個時辰,确定他們沒有回頭之後,胡五郎朝着最後的一片薄牆踢出了決定命運的一腳。将他的一隻腳從屋裏伸到了屋外的月光之中。衆人像是土撥鼠一般的一起動手,片刻将牆洞拓寬到容人進出。身材最瘦小的一人率先像貞子一樣爬進了月光灑滿的前院之中。
其餘人魚貫而出,第一次在沒有黃三催促的情況下,六名囚徒主動來到了院子裏。無暇多想,拖着當朗作響的腳鐐,他們迅速沖向院門門樓處。因爲他們知道,看門人是個行動不便的老頭兒,好像是黃三的親爹,這樣便不用費力翻越丈許高的圍牆了,因爲那圍牆高也就罷了,頂上有他們親手放上去的荊棘和瓷片,弄不好會死的很難看。而且既然有現在就殺人報複的機會,爲何不現在就動手呢?
胡五郎雙眼冒着光,帶着衆人拖着鐐铐迅速本向院門口,他們也看到了看門人推開門房朝這邊看的樣子,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想象他臉上的驚慌。目前來看,這次逃走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
“站住!你們……不能……走。”前方的一棵黑魆魆的一人高的木樁忽然說話了,而且口音還很怪異。
胡五郎等人吓了一跳,那木樁移動了,走到了月光之下,依舊看不清面目,但一排白牙一張一合倒是看得真切。
“你們……會屋子裏去……你們是囚徒。”黑影道。
胡五郎等人終于明白了過來,居然忘了這屋子裏的一個新客,那名前幾日進來的昆侖奴王大黑,他的屋子就在柴房附近,怕是他聽到了動靜被驚醒,所以出來攔阻。
“滾開,黑鬼。爺們不想殺你,你若多事,要你的命。”胡五郎叫道。
王大黑搖頭道:“不行,你們不能走,你們瞞着主人偷跑,這不好。”
“去你娘的。”衆人齊聲喝罵,有人已經摸到了地下的幾塊石頭和棍棒,朝攔住去路的王大黑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