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迅速被場上的歌舞所吸引,很快他便明白眼前這歌舞是什麽樣的舞蹈了,不出意外這便是著名的霓裳羽衣舞,沒想到竟然能親眼見到,果然美輪美奂妙不可言。
一曲既罷,座上人皆鼓掌贊歎,安祿山笑的最大聲,哈哈哈哈就像是隻老公鴨一般,挺着圓滾滾的肚子拱手道:“陛下,此曲此舞果然精妙,臣這個不懂歌舞之人都看的如癡如醉。陛下和貴妃娘娘真乃天人,居然能合作寫出如此曲調,怕是李龜年也甘拜下風了。”
玄宗呵呵笑道:“祿山,李龜年人就在這裏,你這麽說話可是要得罪人的呀。”
跪坐簾幕之側,手握檀闆的李龜年忙叩首道:“安将軍所言不虛,陛下所作此曲,以及貴妃娘娘所排之舞,珠聯璧合,已臻化境。微臣自歎不如也。”
玄宗更是開心的很,笑道:“朕聽西域《婆羅門曲》心有所感,故而譜寫此曲。沒想到經愛妃之手潤色編舞,以及李龜年的配樂器演奏,居然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朕也是很驚訝。單以朕一人之力,還是難有作爲的,這一點朕還是明白的。”
安祿山拱手笑道:“陛下不用自謙,陛下乃萬古不世之君,文成武德無所不會,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譜一曲自然不在話下。臣有個不情之請,想請陛下準許臣學習此舞,臣也可爲陛下和貴妃娘娘表演助興。”
衆人愣在當場,片刻後便傳來虢國夫人捂嘴嬌笑之聲。安祿山躬身朝虢國夫人一禮,笑道:“虢國夫人因何發笑?”
楊玉瑤以袖遮面,指着安祿山溜圓的肚子道:“安将軍,你這肚子裏像是懷胎了八個月的孩兒一般,如何能學這霓裳羽衣舞?你若躺在地上轉圈兒,我倒是相信你比别人多轉幾圈來。嘻嘻嘻。”
楊玉瑤的話讓玄宗和楊貴妃都笑出聲來,安祿山也哈哈笑道:“原來三夫人是嫌棄安某的體型太胖。當着陛下的面安某可不吹牛皮,别看我是個胖子,我可是個靈活的胖子。若不信的話,安某可自告奮勇給陛下貴妃和各位夫人以及楊度支等表演一段舞蹈來助助興。”
衆人愕然,虢國夫人拍手笑道:“好好好,等着瞧呢,安将軍快跳快跳。”
楊玉環笑道:“三姐,你莫撺掇安将軍,他那身形怎能跳舞,莫要閃了腰扭了脖子。安将軍還要肩負邊境抗敵大事呢。”
安祿山忙道:“娘娘不用擔心,臣沒這本事焉敢放這大話?請陛下和貴妃娘娘放心便是。”
玄宗呵呵笑道:“你當真要跳麽?”
“那還有假?在陛下面前,臣說話從來可都沒有虛假,就像臣答應保證範陽邊境契丹遊騎秋毫無犯一樣,臣必定會做到。更何況是眼前這區區跳舞之事。”
玄宗點頭道:“好,便準你跳。”
安祿山磕頭叫道:“謝陛下,臣要跳的是我大唐最爲流行的胡旋舞。”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驚訝之聲,虢國夫人的嘴巴笑的合不攏,叫道:“安将軍真有勇氣,胡旋舞你都敢跳,陛下,臣妾建議趕緊叫太醫在閣子外邊準備着,一會功夫,安将軍便怕是要頭破血流了。”
玄宗大笑出聲,正欲說話,便聽安祿山道:“三夫人如此看不起安某,那咱們便打個賭,若我能跳的起這胡旋舞,便請三夫人輸給我個賭注。”
虢國夫人笑道:“輸你什麽賭注?”
安祿山眼珠子轉了轉道:“陛下和娘娘在此作證,我聞三夫人家中有梨花蜜酒,甜醇可口,若是我打賭赢了,便請三夫人賞一碗梨花蜜酒喝。”
虢國夫人面色微紅,含笑不語。楊钊和秦國夫人卻面色微變,特别是楊钊,面露愠怒之色。王源看到這些細微的變化,不知有何奧妙,隻靜靜觀察。
玄宗詫異道:“梨花蜜酒是什麽酒?朕怎麽沒喝過?三姨家中何時有這種酒了?”
虢國夫人擺手道:“莫聽安将軍胡說,哪裏有什麽梨花蜜酒,安将軍好酒,定是聽說我家裏有好酒,所以嘴饞了。”
玄宗笑道:“原來如此,你有好酒賞他吃一碗也無傷大雅,這賭約朕準了。不過若是祿山你跳不動這胡旋舞該如何?”
安祿山道:“那我便送些好東西給三夫人,這次回京雖然倉促,但我卻帶了幾隻範陽北邊山地上出産的麝鹿,本想放養在京城宅子裏,便送了給三夫人解悶如何?”
玄宗撫須笑道:“好東西啊,麝鹿最是難以活捉,身帶異香,放養在園中,賞玩之時,聞香而安神,甚是難得。南内才有兩隻,三姨,祿山這賭注劃得來啊。”
虢國夫人笑道:“誰稀罕這些東西,且莫多言,胡旋舞跳起來啊。讓我們也都見識見識。”
安祿山哈哈大笑,挺胸摩拳擦掌,将腰間褲帶狠命緊了緊;這一緊褲帶,讓肚子更加的突出,像個大皮球挂在身前,加上肥胖五短的身材,顯得更加的滑稽。
衆人笑的前仰後合,唯有楊钊和秦國夫人面帶微笑,眼中盡是冷漠;王源也不能像座上之人這般笑谑,一方面是身份不宜,另一方面則是王源知道,眼前這個搞笑的胖子其實并不高笑,他此刻看起來驕憨可愛,卻正是迷惑人心的一種手段。除非曆史走向岔路,否則王源斷然不敢相信此人憨厚可愛的外表。
安祿山站在場中,一手叉腰,一手高舉過頭,腳跟擡起,做出起手的架勢。舞姬們平日跳胡旋舞時也是這樣的起手式,隻是舞姬們做起來若鶴立雞群姿勢優美,這安祿山卻像是一頭笨拙的肥豬,甚是惹人發笑。
“咚咚咚……咚咚咚”樂師打起羌鼓來,緊接着弦聲響起,那是胡旋舞伴奏的标準樂器,羌胡和胡笳。随着弦鼓之聲,安祿山身子輕搖,腳尖搓地緩緩旋轉起來,竟然動作娴熟身子挺直不搖不晃。
玄宗贊道:“沒想到他還真的能跳。”
虢國夫人笑道:“難看死了,就像個大陀螺一般。”
玄宗道:“且慢評判,看他後面,後面最是難跳。”
弦鼓之聲回旋往複,節奏越來越快,安祿山在場中面露微笑身子快速的旋轉,初時尚顯得有些笨拙,随着弦鼓之聲加速,他肥胖的身軀也越來越快,越來越輕盈,身上的長袍子,頭上的小辮子,褲子上編制的胡人流蘇也跟着身體旋轉,顯得潇灑自如。鼓聲密集,弦聲振心,安祿山一邊旋轉一邊口中發出唿哨之聲,身子忽蹲忽起,手臂忽低忽高,呼喝叫嚷氣勢十足,讓人眼花缭亂。
随着鼓樂抵達高潮之處,安祿山高高躍起,身子在空中靈活的連續轉圈,如一隻空中陀螺一般,猛然爆發出一身粗豪的大喝之聲,落地時雙膝跪地正對玄宗和楊貴妃,于此同時,弦鼓噤聲,四下一片寂靜。
衆人一片驚愕,就連王源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家夥确實有些恒心,爲了讨好玄宗和貴妃,拖着一副重達數百斤肥胖身軀跳出這樣的舞蹈來,也太難爲他了。
玄宗帶頭鼓起掌來,衆人也跟着鼓掌贊歎,安祿山面色微白,喘息道:“獻醜了,三夫人,不知這賭注是赢是輸啊?”
虢國夫人面色發紅啐道:“安将軍好歹也是一方節度,便這麽在乎一個打賭的輸赢麽?”
安祿山笑道:“那可不成,這可是陛下和貴妃娘娘作證的賭局,比天還大,三夫人輸了可不要賴賬啊。”
虢國夫人嗔道:“大不了請你喝好酒罷了,這般的啰嗦。”
玄宗哈哈大笑道:“願賭服輸,這才是道理。朕今日可是第一次見到祿山跳胡旋舞,着實驚到朕了,沒想到祿山身法如此靈活。”
安祿山笑道:“臣帶兵打仗,豈敢不鍛煉身子和筋骨,有人說我安祿山肥胖如豬,質疑我如何帶兵打仗,我隻想說,胖歸胖,可一點也不影響我打仗。事實上我軍中兒郎均練習胡旋舞,便是鍛煉靈活性,對敵之時身法矯健,這才每戰必勝。”
玄宗哈哈笑道:“好,祿山頗有些自己的想法,人說一營兵馬善戰與否取決于領軍之将。從祿山身上,朕看到我範陽兵馬善戰之處了。”
安祿山躬身道:“多謝陛下誇獎。”
虢國夫人忽道:“安将軍剛才這胡旋舞确實出人意外,我剛才看到大家都看的如癡如醉,但有一個人似乎并不覺的如何。剛才我瞧他一直面不改色,不像我們這般驚訝,卻不知爲何。”
安祿山道:“三夫人說的誰啊?”
虢國夫人朝王源一指道:“就是翰林院的大才子王學士呗。奴剛才特意看了他的表情,淡定的很。莫非王學士也是胡旋舞高手?何不給我們跳一段?”
王源一愣,不知爲何虢國夫人忽然盯上了自己,拿自己說事,一時間怔怔無語。衆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王源身上,安祿山電目閃爍,沖着王源道:“這一位是不是本人在範陽都聽人談及的長安文壇新秀王源王學士?”
王源不知該不該起回答,便聽楊钊道:“王學士,這一位是範陽節度使安将軍,你該是第一次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