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麽樣的心理,玄宗對于興慶宮的擴建和修繕從不克制,總是想讓它變的更爲精美,更外龐大。或許玄宗雖然富有四海,但對這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才有着真正的歸屬感,這才會毫無節制的建設此處。
這幾年,西内太極宮玄宗幾乎去也不去,北内大明宮倒是偶爾會駕臨,因爲大部分的衙署和朝廷機構都在大明宮中,而且多年來上朝也在大明宮的含元殿中。雖然南内地位水漲船高,但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取代大明宮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幾乎所有的後宮的嫔妃門都全部住在大明宮後宮之中,而興慶宮中,除了楊玉環之外,便隻有十幾名低級的婕妤、美人和才人在此随駕伺候。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興慶宮實際上是貴妃專用的宮殿,陛下長期居于此處,其中一個原因乃是專寵貴妃之故。
朝臣中有人對玄宗擴建興慶宮的作法頗有微詞,他們認爲玄宗這是在浪費财稅,因爲既有太極宮和大明宮兩處殿宇,興慶宮無需再擴建的規模巨大。在如此背.景下,部分朝臣死命上奏,喋喋不休,最終逼得玄宗同意,不再讓戶部撥款興建興慶宮中的殿宇。若陛下要擴建,便隻能從宮中的用度之中擠出錢來。
如此一來,正在開工的一些殿宇立刻面臨着下馬的危險。一座自己命名的勤政務本樓和貴妃命名的花萼相輝樓才剛剛開工,便不得不面臨着停工的命運,對此玄宗甚是惱火,但卻無可奈何。
而此時,楊钊的本事扭轉了這個局面,先是提出的應對販奴之策讓朝廷一年時間進賬千萬,楊钊也得以理直氣壯的要了數百萬錢延續兩座樓宇的工程。現在又不知用什麽手段弄到了剩餘的數百萬錢,這樣一來,這兩座樓便肯定能按照原計劃完工了。
玄宗對楊钊很滿意,這個人賺錢的本事着實不小,而且難得的是,他賺錢還不會鬧得滿城風雨,不做聲不出氣的便賺了大筆的錢财進來,并沒有弄得怨聲裁道,這才是最重要的。
玄宗當然知道,楊钊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肯定是使用了朝廷的權力,甚至某些地方打了自己的旗号。但玄宗心裏對此一點也不感興趣。若是時間退後二十年,年富力強的玄宗還在勵精圖治之時,或許不會允許一些事發生。但現在,花甲已過的玄宗更在意的是享受和随性,特别是能讓自己身邊的那個怎麽愛都愛不夠的女人高興。所以他需要楊钊,甚至有些感謝他。
“對了楊钊,聽聞太府卿孫謙卧病在床,他的差事沒人辦,你若有空,便将太府卿的事兒擔起來。”玄宗看似淡淡的說道。
楊钊心裏樂開了花,陛下就是這樣,明明将太府卿的官職封賞給自己,卻又喜歡說的這麽風輕雲淡。太府卿是專管金帛财币的官員,權力說大不大,說小卻絕不小。而楊钊目前的主職也不過是個戶部的度支員外郎,身上兼領着的其他職務已經有十幾個了,大部分的職務便都是在這種情形下,玄宗随口賞賜之後,成爲楊钊身上閃爍的光輝中的一環。
“臣知道,明日臣親自去探望孫謙,帶去陛下的慰問。”楊钊道。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中,楊钊便得了太府卿的官職,虢國夫人嬌聲道:“陛下不是說了不談政務麽?怎地阿兄一來,你們便聊起了這些事了,說話不算數。”
玄宗呵呵笑道:“好好好,三姨惱了,這可了不得。不說了,再不說政務了。對了,楊钊啊,朕聽說你和那位新近的名士王源是好友麽?”
楊钊道:“禀陛下,說好友也談不上,臣跟他結交時間不長,但卻相處的不錯。”
玄宗笑道:“你是怕朕怪你和這些喜歡諷刺挖苦朕的名士們交往才不說實話是麽?你都能帶着他去參加三姨的遊春會,顯然關系很好了。馬上你就能見到他了,力士派人去召他進宮來了,在他來之前,你給朕說說這是個什麽樣的人。”
楊钊當然知道今日要推薦王源,事實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楊钊安排好的程序。他知道今日沉香亭畔要賞花,所以特意讓幾位國夫人做好進宮的準備。
本來是要貴妃娘娘提出請李龜年從北内來南内唱曲助興的,而高力士提前安排了,倒也省的費番心思。至于李龜年那裏,他也早就打了招呼,讓李龜年唱王源作的曲兒,借必須要王源配合演奏清平調的借口,讓秦國夫人或者虢國夫人提議召見王源。這一切都在楊钊的安排之中,也正進行的很順利。
“陛下,王源這個人,臣覺得有些怪。”
“哦?怎麽個怪法?”玄宗道。
“臣從沒見過像他那樣的人,臣的意思是說,一個在永安坊當坊丁的人,其實是個絕世大才子,而在此之前,長安城中居然未聞其名。陛下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誇張很奇怪?”
玄宗笑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連我都知,隐士高手有很多埋沒莽之中不爲人所識。這王源如果真的是個有本事的,也算是露出了鋒芒,朕既然發現,是不會讓他蒙塵淪落的。”
楊钊道:“陛下明鑒,不過據我所知,這個王源說過他絕不參加科舉,甯願在草莽之中混迹,也不參與科考。”
玄宗詫異道:“那是爲何?他不願爲朕效力?”
楊钊道:“不是,記得他跟臣說過,李太白都考不中科舉,這科舉不參加也罷。陛下您說此人可不是個愣頭青麽?而且有些鄙視科舉的嫌疑。”
玄宗哈哈笑道:“這等脾氣,倒是和李白有些像。朕也不知道何故,爲何李白當年科舉都落第,倒也讓人詫異。”
在一旁的高力士忽然插話道:“李白這種狂生,落第未必不是社稷之福。陛下待他恩重,召他入宮,他也沒什麽作爲。可見科舉選賢可不僅是詩寫的好便可以的。而要有治事之能才成。”
玄宗點頭道:“力士一言中的,這才是關鍵。朝廷選賢自有側重,這王源不懂瞎說,楊钊你可别跟着胡說。”
楊钊忙道:“臣那裏敢瞎說,不過是陛下問及,臣說出實話罷了。據臣看,這王源和太白卻又不同,這人很知輕重,也懂進退,這一點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那日遊春會見過此人,均知我此言不虛。”
玄宗長眉一挑剛要說話,便聽高力士在一旁呵呵笑道:“陛下,這王源老奴也聽說過他,也許詩寫的不錯,才學也是可以的,但可不是度支郎口中的安分人。據老奴所知,這人前日在虢國夫人的園子裏遊春的時候,還和魏小侯爺大打出手,動了刀子呢。這事兒可稱不上知輕重懂進退。”
玄宗訝異道:“竟有此事?”
高力士道:“老奴還能說瞎話不成,我一個宮外的侄女兒有幸受邀,回來後對我說了這件事。本來老奴可不是要嚼舌根,隻是見陛下對此人甚有興趣,所以說出來教陛下的得知罷了。”
玄宗皺眉看着楊钊道:“有這事麽?”
楊钊笑道:“高爺不說,我倒是真的忘了提此事了,确實是有。”
玄宗歎道:“看來到底是草莽出身,總歸上不得台面。居然在三姨的聚會上跟魏家後人打架,這不是笑話麽?”
秦國夫人開口道:“陛下,臣妾覺得您說的不對,高爺不在當場,不知事情原委。實際上此事不怪那王源,而是魏小侯爺先對他不尊敬先動手,結果那王公子出手反擊的。事後二人也相互消除了芥蒂,承認是誤會一場了。高爺,您的那位侄女兒是怎麽跟您說的?”
高力士哈哈笑道:“也是這麽說的。某确實不在場,這件事某多嘴了。”
玄宗哈哈大笑道:“這倒是更有趣了,明明是個文人,卻敢跟人打架動武,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朕都等不及要見他了。來人,去瞧瞧王承恩他們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