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吹笛子的技能還是在後世學的,當時爲了追求一個心儀的會吹笛子的女生,硬是爲了有共同語言而學會了吹笛子。并且腦子發熱去看了許多關于笛子方面的書籍,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和那位女生對坐品笛,賣弄自己這方面的學識。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笛子的技藝越來越精通,那位女生卻最終沒有因爲和王源有着共同愛好和共同語言而成爲王源的女友,相反跟了個開着寶馬五音都不全的富二代。臨走還發了王源一張好人卡。
這件事讓王源苦笑不得,于是将笛子丢到了學校焚燒垃圾的爐子裏化爲灰燼,但即便如此,這個讓人傷心的技能卻保留了下來,直到重生于此,那夜在公孫蘭的住處無聊時看到這杆竹笛時,信手拿下吹了一曲,發現自己居然還能熟練的駕馭。
此刻持笛在手,橫在唇下,吸氣徐吐,竹紙輕顫之間,悠揚的低聲緩緩響起。
王源并不懂清平調的曲調,但剛才在哪郎公子吹奏之時,王源已經聽出了門道。再加上當時李龜年說過要領,王源雖沒有完全聽懂,但也基本領會了李龜年要求此曲中正平和悠揚婉轉的基本特點。更何況,竹笛在此曲之中隻是前後引導中間的過門,對于具體旋律的要求本不高,有些過門音符卻是古今通用的,重要的是契合此曲意境。
李龜年初始微微蹙眉,但随着幾個小音節的舒展開來,他的眉頭一緩緩舒展,眼中竟有一絲驚奇之色。樂器大師就是大師,他很快便找到了琴瑟的切入點,當王源的笛音舒展若無之時,恰到好處的響起了琴音。
叮叮咚咚清亮的琴音起,數弦過後,一個美妙的聲音從李龜年的口中響起,那是清越舒緩的歌唱之聲。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第一節過後,竹笛聲絲絲入扣緩緩加入,悠揚婉轉回旋之後,再次緩緩消失,歌聲再起。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檻杆。”
竹笛聲起,琴音低吟,一高一低,緩緩糾纏,歌聲悠揚,沁入人心。一曲歌罷,周圍一片寂靜,好像柳莺亭周圍柳樹上的黃莺都停止了叫聲,被這首清平調所吸引。
“好。”不知是誰帶頭叫好,頓時亭上亭下掌聲雷動,彩聲不絕。
“如此清平調,小妹若親耳得聞不知該有多驚訝,可惜今日沒請他來。”秦國夫人歎道。
“這個王源是真的有些本事,吹笛子的樣子真的很迷人,意态閑适,潇灑倜傥。”虢國夫人贊道。
秦國夫人蹙起了眉頭不語。虢國夫人低笑道:“八妹怕我搶了你的心頭肉麽?”
秦國夫人正色道:“三姐,這個王源可同你的那些少年郎不同,你千萬莫要招惹他,免得節外生枝。我們現在要合力推薦他入宮,讓他成爲我楊家的幫手,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虢國夫人吃吃笑道:“瞧你緊張的樣子,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你放心,我不打他的主意便是,犯得着又拿這些事來說道麽?人家吹的這麽好,你不給打賞麽?你不賞我可要賞了啊,到時候你莫吃醋。”
亭下,李龜年和王源正在相互吹捧,李龜年起身拱手歎道:“真是沒想到,王公子能将老夫的清平調吹奏的如此之妙,讓老朽十分的歡喜和佩服,所謂知音,不過如此吧。”
王源道:“哪裏哪裏,李先生才是當今樂壇聖手,我現在才知道爲何李先生有天下第一樂師之稱,這首清平調太白爲詩大師爲曲并親口歌唱,當真是絕妙之合。”
李龜年搖頭道:“還要加上你才是。今日之曲老朽自認爲比之當年沉香亭中的那一次更爲完美。那時雖有衆多樂器輔佐,但那些樂師技藝雖熟練,卻完全照本宣科,無情感融入,那樣一來,效果大打折扣。今日和你共奏,方可盡顯此調真意。”
王源哈哈笑道:“謬贊謬贊。”
李龜年不理亭上兩位國夫人的打賞之聲,眼裏隻有王源,拉着他問道:“恕老朽多言,剛才你吹奏的曲調似乎有些陌生,老朽對古今曲調皆有研究,但卻好像從未聽說過這種調子,但陌生則陌生,卻和這清平調甚是合契。王公子可否解釋給老朽聽?
王源點頭道:“我對李先生這首清平調不甚熟悉,故而吹奏之時自由發揮了一些,好在我隻是配合,幸而沒有破壞原曲之妙。至于先生聽出的陌生曲調,說來不怕李先生笑話,自太白這三首清平調出爐之後,很多通曉音律者爲之配上曲調傳唱。我有幸聽到一人唱的另一版本,故而今日拿來所用。”
“哦?這倒難怪了,大唐樂師私底下确實都會自己琢磨曲調,但能譜的這麽好的倒是少見,未知這一位姓甚名誰?老朽倒想見一見。”
王源呵呵笑道:“那我便愛莫能助了,此人叫做鄧麗君,我也隻是在很久之前有幸聽聞其獻唱。但她家住何處,去向何方,我卻不能追問,也無從考究。不過她的原曲我倒是記得,如果李先生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吹奏一遍讓先生聽一聽。”
李龜年皺眉道:“鄧麗君麽?看起來像個女子的名字。可惜無緣得見。這曲子倒也不忙吹,今日結交了王公子,他日咱們必常常見面談論樂器之事,到時候再細細的說,這裏鬧哄哄的,豈是談論這些的地方。”
王源點頭笑道:“也好,兩位國夫人都過來了呢,咱們自顧自的說話有些失禮,過去見禮吧。”
李龜年撫須點頭,轉頭看去,兩位國夫人正笑容滿面款款而來。
“兩位珠聯璧合,這一曲當真教人贊歎不已,我心中有千般贊歎之詞,卻無法擇一詞而評。李龜年李先生倒也罷了,那是公認的我大唐第一樂師,技藝精湛,歌喉動聽人所共知;倒是王源王公子,叫本夫人着實驚訝,不僅詩寫的好,連樂器上也是高手,人又生的俊俏風流,世間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了,連我都有些嫉妒呢。”
虢國夫人雖年屆四十,但一張臉上連半條皺紋也沒,肌膚吹彈可破嬌嫩如少女,天生一張美麗的臉孔,眉梢眼角帶着無盡的風流意态,雙目炯炯看着王源笑道。
王源忙拱手道:“夫人謬贊,如何敢當?這完全是李先生之功,在下隻是在旁幫襯,若能不破壞此曲之韻味,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虢國夫人笑眯眯的道:“不要客氣啦,說吧,要什麽賞賜?今日此曲必成東園佳話,本夫人也跟着沾光;異日進宮時,在陛下和貴妃面前我也有說道了,今日必須要賞賜你們。”
“不必不必,夫人不必客氣。”王源和李龜年均擺手道。
虢國夫人不理,轉頭看着秦國夫人道:“妹子,你說我們賞賜什麽給他們好呢?”
秦國夫人想了想微笑道:“李先生是樂壇聖手,三姐若是舍得的話,何不将那副古琴送給李先生?”
虢國夫人拍掌道:“對啊,這個賞賜最是合适,你不說我都忘了。我閨房那架琴擺着也是擺着,我反正也不會撫琴,便送了李先生就是。阿枝兒,記着此事,明日進宮時提醒我帶上那架琴,我好在宮裏交給李先生。”
一名身材高挑的婢女脆聲應諾。李龜年忙道:“不敢當不敢當。”
秦國夫人笑道:“李先生,莫推辭了,這也是虢國夫人一番敬意。你要知道,那架古琴名爲‘綠绮’,乃一架名琴,可不是一般的賞賜。”
李龜年瞠目道:“名琴‘綠绮’?司馬相如之琴?傳言司馬相如以此琴奏鳳求凰之曲,文君聞琴音知其意,夜奔寓所與之結爲伉俪,留下千古佳話。如此名貴之物,如何能受?老朽絕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