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連比劃帶噴口水,外帶表情逼真,說的津津有味。
“在此之後,這座大宅子便賣給了從洛陽來的一個商人居住,開始還沒事,但不久之後,那商人家中開始發生變故,父母先後暴亡,一雙兒女也得了怪病。五年之内,家中親眷十幾口死了七八個,最後這商人也發了瘋。當時便有傳言出來,說着宅子裏鬧鬼,而且不止一個,是劉文靜一家上百口的鬼魂都在宅子裏鬧騰,”
王源聽的頭皮發麻,旁邊的李欣兒吓得緊緊挽住公孫蘭的手臂臉色煞白。
“自此之後,沒人再敢住這宅子了,那商人家裏剩下的人丁盡數搬出了宅子,這宅子也賣不掉了,成天荒廢着沒人敢住。也有不信邪的見宅子精美想據爲己有,住進去沒幾天便再無消息。官府也曾拍了幾十個漢子一起去找人,進了宅子一個個昏頭昏腦摸不着方向,若不是撤離及時,怕是要折在裏邊。”
王源皺眉道:“這麽邪門?都是傳聞吧。”
老丈瞪眼道:“什麽話,老漢我還說瞎話不成?你沒瞧見這巷子口都挂着照妖鏡黃紙符麽?你們從南邊巷子走進去的時候沒見到那些物事?”
王源順着他手指的反向看,果見巷子的牆壁上鑲嵌着一塊塊銅鏡,巷口的樹叉上挂着十幾張黃綢朱砂畫作的道符,剛才完全沒注意到這些。
李欣兒低聲道:“南邊巷子裏也有,我見了,但是我沒在意,也沒問,還當是本坊民俗如此呢。”
“那可不是,就是爲了家宅平安,這幾年不少人大白天的死在裏邊,到了夜裏更是鬼火閃閃,誰都不敢再去兇宅裏,你們可倒好,大搖大擺的從那邊過來了。這位後生,你還是離我遠一點,保不準已有贓物上身,幾位自便,趕緊離開吧。”
老者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三人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王源臨走時問了句:“但不知這宅子的主人還在不在?倒想見一見。”
老丈張口結舌,見了鬼似得看着王源道:“你竟不怕,還要聽些詳細的?”
王源笑道:“隻是好奇問一問罷了。”
老者回身進屋關上門,半晌在牆頭探出頭來道:“那商人的後人住在前街開個陳記面館,不過你要問他祖上中邪的鬼怪之事,怕是要被他罵出來的。”
王源拱手道:“多謝老丈了。”
三人從巷子裏走到主街上,李欣兒才松了口氣,埋怨道:“早知道這麽邪門,咱們便不從那邊抄近道了。”
王源笑道:“你們信鬼怪之事麽?”
李欣兒點頭道:“我信啊。”
公孫蘭皺眉道:“這些事說不清楚,也許有也許沒有,不過你對這件事如此感興趣卻是爲何?”
王源道:“我是不信這樣的鬼話的,我在想,是否能買下這片地方,這裏很适合我們住,想來也不會很貴。”
公孫蘭和李欣兒呆呆看着王源,面有驚恐之色。
……
午前時分,三人在細雨之中抵達長樂坊。
雖得楊钊告知醉仙樓就在長樂坊中,但即便公孫蘭李欣兒這兩位對長安城熟之又熟的長安通也不知道醉仙樓這家酒樓的具體位置,所以進了長樂坊後,王源便隻能找人問路。
然而問路好幾個本坊之人,他們都茫然不知醉仙樓在何處,直問了十幾個,才有個衣着華貴的中年人警惕的看着王源等人上下打量了半晌,才指出了醉仙樓的方位。三人順着他指的方向循路至抵達醉仙樓門前,到了門口卻很有些驚訝和困惑。
但凡酒樓茶館之類的地方,總是開設在繁華地段,即便是在東西兩市無栖身之地,開在民坊之中也一般以坐落在十字主街上才最合适,因爲那裏才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之地。但這醉仙樓竟然沒有坐落在主街上,反倒是在長樂坊西北角的一處僻靜的巷弄之中坐落,且看其門樓甚是尋常,不像是個大酒樓,倒像是個尋常院落。
王源也未加多想,也許楊钊特意要在這裏說話,看中的便是此處隐秘不引人注意,倒也符合兩人見面的情形。
門廊上站着兩名知客的小夥計,見王源等三人出現在門前時,一名面目清秀的小夥計看了王源幾眼,立刻上前拱手施禮道:“敢問客官可是王源王公子?”
王源驚訝道:“你怎知道是我?”
那小夥計道:“我家主人有吩咐王公子的相貌,小人特地在此迎候。”
“你家主人是誰?”王源有些警惕的問道。
小夥計道:“我家主人便是度支郎楊钊,公子不是我家主人邀約前來的麽?”
王源笑道:“原來如此,楊度支郎倒是有心。”
小夥計在此拱手道:“請雖小人來,三位可脫了蓑衣鬥笠,進樓中有長廊連接樓内,便無須穿着此物了。”
王源笑着答應,同公孫蘭李欣兒一起去了蓑衣鬥笠跟随那小夥計進了門廊;門廊之後果然連接着東西兩道回廊,走勢是沿着院牆曲折往後,站在門口自然看不到這些回廊。
三人跟随小夥計上了左首的回廊上,這回廊造的很漂亮,下邊是木闆鋪設,上方是琉璃瓦蓋頂,頭頂上每隔十幾步便挂着造型精美的八角宮燈,下邊的黃色絲穗随風輕舞,顯得華貴而堂皇。
長廊周圍種植着高大的樹木,大多爲樟樹黃楊這等四季長青之數,間或有數棵巨柳點綴其間,但也是綠芽如霧,細枝婀娜,盡顯春色。這些樹木樹葉在雨水滋潤之下顯得碧綠養眼,清新可愛。
看到如此的做派,王源心中開始對着醉仙樓的印象開始改觀,在門外看和進來之後的感受截然不同,顯然庭院經過精心的布置和裝扮,是一處特别雅緻的所在。
“挂的燈是宮裏專用的八角仕女花鳥燈,這醉仙樓的主人身份不俗,非皇親國戚不敢這麽做,上元節經宮中準許,民間才準許挂這樣的燈籠。”公孫蘭神色警惕,在王源身邊低語。
李欣兒低聲道:“二郎,師傅,咱們看來要小心些,這酒樓不一般。”
公孫蘭微微點頭,王源雖然心中驚訝,但他卻并不覺得這是威脅,既然已經如約前來,若有不利的話,已經進了這酒樓院子裏,說什麽也晚了。再說酒樓主人的身份跟這次會面也沒什麽關系,楊钊選了這個地方,大概也有一部分是爲了炫耀,顯然這醉仙樓怕不是一般食客能夠進來的。
前方回廊轉折,繞過一個小小的假山之側,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座兩層精緻小樓,回廊直通小樓門口的青磚鋪就的平整地面上,領路的小夥計止步不前,拱手賠笑道:“小人隻能領到這裏了,我家主人便在前邊的樓中等候,三位自行移步。”
王源拱手道:“勞累了。”
小夥計躬身退後,轉頭沿着回廊朝來路而去,三人站在廊中,看着前方這座金碧輝煌的掩映在翠樹之中的小樓,那門上挂着一匾額上寫‘西樓’二字。
“好像有點古怪。怎地靜悄悄無聲?這不是酒樓麽?怎麽沒有客人。”李欣兒緊張的低語。
王源笑道:“既來之還管那麽多,走吧。”
公孫蘭點頭道:“說的是,管不了那麽多了,走。”
三人快步下了長廊台階來到樓前空地上,尚未站穩腳步,猛聽得哈哈大笑之聲從樓内傳來,一名身材高大的錦袍男子闊步從樓門屏風後拱手現身。
“王公子,你可來了,我都喝了一壺茶了,還以爲王公子今天不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