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急速趕路,很快就要抵達蘭陵坊和靖安坊之間的十字路口,距離永樂坊也隻有一坊之地,在最後一通鼓聲之前是肯定能到達左相府的。
王源稍稍松了口氣,倒不是怕無法進永樂坊,李适之的府門是朝着坊外開着得,要進左相府無需經過坊門這道關,所要擔心的是夜禁之後被金吾衛武侯們拿住盤問的麻煩罷了。王源自己要是被拿住倒是沒什麽,大不了一頓打屁股,但現在後面跟着個李欣兒,那是決不能出差錯的。
“快走啊,就快到了。”轉過街口之後,王源忽然發現李欣兒放慢了腳步,正神色緊張的四處張望,不由的出聲催促道。
“噓。”李欣兒忽然矮身躲在一塊路邊的青石之後朝王源招手。
王源皺眉走回去,李欣兒一把将他拉到青石之後。
“怎麽了?不能耽擱了。”王源埋怨道。
“噤聲,情況不對。”李欣兒低聲道。
王源吓了一跳,正欲詢問,但聽李欣兒低聲在耳邊道:“跟我來。”
說罷李欣兒矮身便往回走,王源愣道:“你怎麽了?哪裏有什麽不對勁?你這樣咱們豈不是趕不回去了。”
李欣兒焦急道:“現在跟你說不清楚,我們不能從那邊走,那邊有危險。瞧見那邊十字街武侯們的動靜了麽?他們的樣子不太對勁。”
“如何不對勁了?你不要疑神疑鬼好麽?”王源皺眉道。
“二郎,信我一次,回頭我跟你解釋。哎呀不好,後面來人了,二郎速随我來。”李欣兒聲音急促道。
王源回首朝來時的蘭陵坊和靖善坊之間的坊間大街上看去,果見十幾個人影正在逐漸消失的夕陽餘晖之中朝這邊急速奔來,于此同時聽到前方十字街武侯鋪處沖出十幾個人,徑自從前方沖了過來。
王源愕然道:“鼓聲未歇,武侯們這是作甚?是來抓你的麽?十二娘。”
李欣兒冷笑道:“這回怕不是找我的,而是找你了了,别問了,還不快走。”
李欣兒攥着王源的手拖着他沿着坊牆疾跑,于此同時前後兩邊的數十人的呵斥聲也傳來:“站住,不準再跑,否則格殺勿論。”
王源心中滿是霧水,但他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顯然前後的這兩撥人目的明确,就是爲了抓自己兩人而來,無論是針對十二娘還是十二娘所說的針對自己而來,這都是個大麻煩。
“這邊走。”李欣兒叫道。
王源喘息着跟着李欣兒的腳步,看到了前方蘭陵坊的北坊門,門前兩名坊丁正朝這邊探頭探腦。
兩人飛奔過去,那兩名坊丁滿頭霧水見兩人飛奔而來忙喝問道:“幹什麽的?幹什麽的。”
“喂喂,你們不能進去,看着臉生,你們不是本坊之人,可有親眷朋友在此?說出名字來……”
李欣兒擡手兩掌擊打在兩人的脖頸上,兩名坊丁噗通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王源駭然道:“你殺了他們?”
李欣兒道:“打昏了他們罷了。快走,還等什麽?”
王源松了口氣,雖然素不相識,但也曾經當過坊丁,知道坊丁其實都是些普通百姓,若是被傷了性命,那可太無辜了。
“站住,蘭陵坊中人等聽着,立刻緝拿那兩名闖入之人,關閉四方坊門。”兩邊追趕的武侯目送兩人闖入蘭陵坊中,立刻開始高聲呼喊,幾名騎馬的瞬間沖到坊中,沿着十字街大聲呼喊。其餘數十名武侯和幾名普通衣飾手拿兵刃之人也随後沖入坊中。
蘭陵坊中頓時亂作一團,坊正裏正坊丁們迅速得到消息,四處傳遞消息,片刻之後,四面坊門盡數關閉,開始在坊中進行搜查。
李欣兒和王源沖入坊中之後很快鑽進一個小巷子裏,翻入一家破爛的宅院之中,躲在矮牆之後喘息着聽着四處喧鬧的人聲。
“怎麽辦?”王源咽着吐沫問道。
李欣兒低聲道:“稍等一會,容我想一想,天馬上就要黑了,黑了之後我們便出去,也許更有機會逃脫。”
王源又問:“到底怎麽回事?”
李欣兒答非所問道:“你且躲在這裏,我出去引開他們,也許你有機會逃走。若不能逃走的話,便找個地方躲起來,千萬不能露頭。”
李欣兒起身要走,王源忙拉住她道:“不成,你出去豈不是自尋死路,咱們要死也死在一起,我可不要你爲了我丢了性命。”
李欣兒怔怔看着王源道:“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但是我們現在被圍住了,我若不出去引開他們,怕是你沒機會。”
王源搖頭道:“不要,咱們想想辦法。”
李欣兒道:“無法可想,我倒是可以翻牆出去,可是我豈能丢下你不管,我可沒辦法把你弄上坊牆。”
王源腦中急轉,耳聽喧鬧的人聲和燈光越近,忽然站起身來四下張望,李欣兒低聲叫道:“你找死麽?”
王源一拍腦門道:“有了,快随我來。”
李欣兒愕然道:“怎麽?”
王源翻過矮牆順着胡同便跑,李欣兒無奈緊緊跟上,王源道:“我做過坊丁,若所有民坊的管理都大同小異的話,每面坊牆的角落便有爲了方便修繕坊牆而懸挂的繩索。那是方便工匠修繕坊牆時往牆頭拉土石木料的。”
李欣兒道:“可是你怎知這裏一定會有?”
王源喘息道:“那便看老天爺幫不幫了。”
兩人在黑暗的小巷中左穿右梭,終于氣喘籲籲的抵達坊内東南角,昏暗的天光之中,王源沿着坊牆拐角的數十步距離疾走,嘴裏叫着:“n!”
終于王源看到了那根懸挂在牆頭的繩索,和永安坊的一樣,爲了修繕坊牆的方便,一般都會有繩索挂在牆頭,而負責修繕的工匠們很少會将這繩子取下來。
有了繩索之後,一切便簡單多了,李欣兒借着繩索上牆頭固然不費吹灰之力,之後李欣兒将王源像一捆柴禾般拉上牆頭,将繩索搭到外邊牆壁上,兩人如法炮制下了牆頭,終于來到了蘭陵坊西南的十字路口中。
兩人小心翼翼的沿着坊牆河樹木的暗影潛行,但他們很快就失望了,往北通向左相府的道路全部是影影綽綽的金吾衛武侯的身影,根本無法回到左相府中。無奈中,李欣兒瞥見夜空中遠處矗立的高大的大雁塔的身影,低聲道:“看來咱們隻能去找師傅求她收留我們一晚了,也許能躲過搜捕。”
王源點頭道:“也許隻能如此了。”
兩人不再猶豫,轉而向東南方向的晉昌坊方向走,剛溜過十字街口,後方一片喧鬧,十幾隻火把飛速從蘭陵坊方向沖了過來,顯然是發覺了兩人已經逃出了蘭陵坊,正朝這邊沖過來追趕。
兩人也顧不得暴露身形了,發足在大街上狂奔,片刻後抵達晉昌坊的西坊門,之間李欣兒輕車熟路的帶着王源來到一處坊牆前,但見一棵大樹離着坊牆兩米多距離高高矗立。李欣兒道:“爬上樹去,跳到坊牆上,我在裏邊等你。”
王源正要說自己怕是爬不上樹去,李欣兒已經手腳并用迅捷的上了大樹,黑影從頭頂閃過,李欣兒已經跳到了坊牆之上,之後再聽落地之聲,顯然已經落到了坊牆内。
王源欲哭無淚,不得已隻能咬牙爬樹,雖然自己也喜歡鍛煉打太極拳什麽的,但是來到這裏之後其實甚少鍛煉,這幅皮囊也非孔武有力之軀。但如今生死關頭,也沒人幫得了自己,隻能用上吃奶的氣力咬牙往樹上爬。
追兵漸近,王源手腳漸感酸麻不支的時候也終于從光滑的樹幹觸摸到了橫生的枝桠,接着枝桠拉拽之力終于在上數尺,眼見坊牆就在腳下,王源咬牙奮力一躍,本以爲腳下會踩住數尺寬的坊牆頂,但卻發現用力過猛,越過的牆頭,身子直直往牆内的黑暗中墜落。
王源大驚,暗叫糟糕的時候,猛然間覺得身子撞到了一個柔軟的身軀,巨大的沖擊力之下,兩人在地上滾了數圈,王源的嘴巴拱到兩處柔軟溫香的山谷之中,埋在其中透不過氣來。
于此同時耳邊傳來李欣兒的嬌嗔的喘息聲:“你占夠便宜了沒?還不讓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