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廳内一片沉默,燭火跳躍着閃動,在廳中衆人的臉上映襯出忽大忽小伸伸縮縮的暗影,讓他們本已陰郁的臉變得更加的可怖。
“相爺,要不幹脆咱們再上一奏本,吉溫不是看見太子身邊的李輔國給韋堅送行了麽?這說明太子和韋堅之間依舊還有聯絡,咱們便以此再發動一波,讓聖上知道太子其實并未收斂,或許聖上這一次能下了決心。”王鉷輕聲道。
楊慎矜也道:“對,此事上大有文章可爲,王禦史說的很有道理,要不明日咱們便去興慶宮面奏此事。”
李林甫站起身來,面色陰沉道:“你們太小看太子了,有件事你們或許還不知道。你們知道今日早間爲何老夫參加詩會時遲了麽?那可不是老夫宿醉未醒,而是老夫在和宮裏出來的人在說話。你們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麽事麽?”
王鉷楊慎矜等搖頭道:“不知。”
李林甫呵呵冷笑道:“老夫原以爲太子是個窩囊廢,現在看來他确實是個窩囊廢,但卻是個爲了自保不惜一切的窩囊廢。昨日午後,太子進宮求見聖上,向聖上提出了一個請求,這個請求你們怕是怎麽也想不到。”
王鉷忙道:“相爺莫賣關子了,快說給我等聽吧。”
李林甫一字一頓道:“太子李亨請求聖上下旨恩準他同太子妃韋氏義絕,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表明同所謂‘廢立之事’毫無幹系的态度;并且跪求聖上對韋堅等人進行徹查,不能如此輕易的讓韋堅和皇甫惟明蒙混過去。”
衆人同時發出驚訝之聲,韋堅和皇甫惟明可是太子的死黨,太子不去保全他們反倒要将太子妃韋氏休了,便是斷絕和韋家的一切幹系,這叫劃清界限。而建議重新徹查韋堅和皇甫惟明密謀的勾當,更是徹底的抛棄了韋堅和皇甫惟明。
“好一個釜底抽薪之計。這麽一來,咱們便無法從韋堅和皇甫惟明入手扯太子下水了。可憐那韋氏就這麽被休了,李亨這一手可夠絕的。”楊慎矜瞠目歎道。
王鉷胖胖臉上的肥肉抖動着,咬牙問道:“确實,這一手我們倒是沒想到。聖上答應他沒?”
李林甫歎道:“沒答應老夫還說什麽?李亨的理由很充分,韋氏娘家有謀逆嫌疑,故而韋氏不适合在太子府,按照大唐律婚嫁七出之法,太子要休了韋氏也是按律而爲。”
王鉷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啐了一口吐沫道:“哎,這麽一來,可沒法再把火往他身上引了。”
李林甫呵呵冷笑道:“所以老夫說,你們都小看了太子了吧,太子可不是省油的燈,說他老謀深算确實有些擡舉,但說他果決無情,心狠手快,你們怕是沒什麽異議吧。經過此事,也教你們學個乖,對付李亨,可不是和彈劾朝中某個什麽官員那麽簡單。雖然我們看似占據上風,但其實我們可沒什麽優勢。”
王鉷楊慎矜點頭稱是,臉色甚是沮喪。
李林甫重新坐下,擺手道:“你們也不用太喪氣,這一次我們還是有收獲的,韋堅和皇甫惟明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爲了自保甘願斷臂,元氣也是大傷的。他不是要撇清幹系,爲表示清白還請求聖上再次徹查韋堅和皇甫惟明一案麽?也許他是以進爲退,料定此案已結,聖上或者不會再重新考慮徹查此事。但我們大可将計就計,讓他的兩隻手臂斷了便永遠接不上,若能如此,對我等便是大大的勝利。”
楊慎矜低聲道:“将計就計?相爺的意思是,索性要求再次徹查此案?”
李林甫點頭道:“對,明日你和王鉷便上奏,豔名此案疑點頗多,要求重新徹查。但這一次一定要注意,太子已經撇清幹系,所有通向太子的線索一律放棄,隻查韋堅和皇甫惟明。這樣一來,聖上便不會再有什麽擔心,更不會替太子掩飾什麽。我需要的是能讓韋堅和皇甫惟明死的證據,這一次老夫要在太子的眼前殺了韋堅和皇甫惟明,讓他痛徹心扉卻無能爲力。”
王鉷赫然起身道:“相爺好計策,這叫抽絲剝繭,先将太子的左膀右臂跺了喂狗,之後咱們再有機會的時候,他便無還手之力了。而且這麽一來,太子對同黨見死不救,必會喪失人心,他手下的人怕是也個個擔心會成爲下一個韋堅和皇甫惟明了。”
李林甫嘿嘿而笑道:“跟老夫鬥,他還少吃了幾年飯。他不是喜歡休妻麽?老夫心中已有計較,不久後再給他點顔色瞧瞧,倒要看看他要休幾次妻。”
楊慎矜喜道:“相國又有新計謀了?”
李林甫擺手道:“莫打聽了,該要動手時,老夫自會跟你們詳細交代,現在要做的便是剪除韋堅和皇甫惟明。不僅是他們兩個,今日詩會上李邕那條狺狺狂吠的老狗,裴寬這個不識擡舉的東西,李适之這個自以爲是的蠢貨,他們也都要死。老朽不想再等了,他們全部都要死,一個也活不成。”
王鉷楊慎矜吉溫等心頭狂跳,眼神中充滿了興奮。
“還有那個王源。”王鉷喘着粗氣低低道,眼神放光,活像一條嗜血的餓狼。
……
半夜時分,王源迷迷糊糊頭疼欲裂的醒來,入目是隻見一方潔白的帳頂,身上蓋着柔軟的被褥,隻是鼻間萦繞的是刺鼻的酒氣。王源欠身怔怔撐起身子,回想了一下情形,片刻後自嘲的搖搖頭。
左相府的酒宴上自己被灌了很多酒,雖說大唐的清酒度數不高,但王源的酒量隻能算馬馬虎虎,一盅盅的喝下去也很快便醉倒了,而李适之李邕裴寬等人顯然酒量甚豪,王源依稀記得他們三個喝的比自己多得多,印象中自己倒下的時候,三人還在推杯換盞的相互敬酒說笑。
王源覺得口幹舌燥,探頭看看帳外的長幾上有茶壺茶盅,于是想爬起身來弄些水解渴;待下了床時,遲鈍的腦袋才覺原來這裏不是柳園,而是陌生的一處房舍。
門外邊傳來腳步聲,一名梳着雙寰的婢女舉着燭台推門走了進來,見王源坐在床邊,忙道:“王公子,您醒啦。要起來麽?奴婢伺候你起來。”
王源揉着額頭四下打量道:“這裏是何處?你是何人?”
那婢女道:“回禀公子,這裏是左相府二進的宅院,不過從現在起這宅院便是您的新家了。奴婢叫青豆兒,是相爺吩咐照顧公子的。”
王源揉着眉頭道:“我不是住在柳園麽,我的包裹東西都在那邊呢?”
婢女青豆兒捂嘴笑道:“公子不用擔心,東西都取來了,小婢給你整理好了放在那邊箱子裏呢。”
王源哦了一聲道:“我是怎麽來的?左相李太守裴尚書他們呢?”
青豆兒搖頭道:“公子醉着酒怕是不記得了,相爺和裴尚書李太守他們親自送你來的,臨走時你還跟他們打了招呼了呢。”
王源皺眉使勁的回憶,但卻沒有絲毫的印象,隻得苦笑道:“好吧,既如此也隻好這樣了。”
說罷掙紮着下地來,你婢女忙上前攙扶,王源擺手道:“不用不用,我隻是口渴的緊,想喝口水罷了。”
那婢女忙道:“你莫動,奴婢幫你倒茶。”
說罷忙去桌上倒了杯茶端來,王源聞到了茶水中的蔥蒜醬醋的味道,頓時眉頭緊皺,隻是口渴的實在厲害,頭疼的也很劇烈,于是憋着氣咕咚咕咚喝下去;雖然味道怪,但還是能解口渴的,喝完後感到身子舒服了許多。
“才三更多,公子睡吧。”青豆兒的聲音有些奇怪。
王源無所察覺,歎了口氣回到床上躺下,閉上雙眼。耳邊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開始還以爲是那婢女出門的腳步聲,但很快就發現不是那麽回事,于是睜眼往床邊一看,頓時驚訝的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隻見那婢女青豆兒衣服脫的隻剩下小衣,胸前大腿上白花花的肉晃得王源眼暈,抹胸之處雙峰高聳,可看到兩側明顯凸點。
“你幹什麽?”王源驚問道。
青豆兒紅着臉低頭道:“相爺吩咐奴伺候公子,公子若不嫌棄……”
話未說完,王源擺手大叫道:“出去,出去。”
青豆兒愣了愣旋即臉色慘白,慌忙抱起衣物捂臉奔出房間。王源咽着吐沫愣了半晌,才平息了心情,腦海裏全是剛才的香豔景象。
這婢女長相也還清秀,身材豐腴健美,特别是胸前雙峰絕對有料,王源不得不承認對自己有吸引力。但王源一想到這是李适之安排的,便隐隐覺得不對味兒,于是脫口而出無禮的将那婢女喝了出去,心中兀自對李适之爲何這麽做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