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像裏的那些青幫弟子林立,還燒着油鍋的場景。隻有門外站着幾個青幫弟子。
上海灘新的“大亨”陸名齋大概五十來歲的樣子,人看着挺和氣,手裏拿着一串玉做的佛珠,一見到王維屹便顯得非常熱情,一口的東北話:
“王經理,今ri可終于見到你了,快請。”
坐了下來,讓人上了茶,隻單獨留下了袁旺,陸名齋一疊聲地說道:“王經理啊,我手下的人得罪了你,實在過意不去,我給你賠罪了。啊,大洋給你送去了?”
“送來了。”王維屹微微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陸名齋連聲說着,随即話鋒一轉:“我聽袁旺說王經理要見我,不知有何指教?”
王維屹知道像這樣的人,能如此迅速的坐上上海大亨的位置,都是很有本事的,臉上雖然帶笑,但天知道心裏在打着什麽主意。
當下緩緩說道:“這次我到上海,其實是爲了做些生意而來......陸老闆想來也是知道的,我**将士浴血殺敵,抵抗外侮,最急需的是什麽?武器、彈藥、藥品......”
聽到這,陸名齋的眉毛跳了下......
王維屹還是不緊不慢地道:“大上海,十裏洋場,花花世界,各種勢力都有。在這裏,隻要你有錢。什麽都能買到。所以我想在這辦一個公司,專門經營。但這公司卻不好開那......”
這是王維屹到上海的真正目的。
前線戰鬥肯定會越來越激烈,武器、彈藥、藥品等等物資必然成爲最急缺的。總靠着德國人的支援也不行,還得另外想辦法。
誠如王維屹方才說的,上海各式各樣的勢力盤根錯節,ri本人雖然占領了這裏,但卻根本沒有辦法把所有的勢力都凝合到一起。
如果能在這裏成立一家公司,采購自己需要的物資,然後想辦法運送出來,這将能在很大程度上爲自己增加一個堅強後盾。
未必一定要在上海買。但上海肯定将成爲非常重要的中轉站......而且,還是情報站、一個未來的落腳點!
“王經理說的沒有錯,這樣的公司的确不好開......”陸名齋收起了笑臉:“想來你也看到了,這上海現在到處都是ri本人。這兩天又到處都在抓人。我青幫弟子雖然衆多,但要和東洋人正面抗衡,卻沒有這個實力。我想王經理找陸某,陸某怕是幫不了多大的忙那......”
王維屹知道對方不是推托:“陸老闆,我找你,不是要你協助我開公司,而是要你保護我的公司。我要你當我的耳目,監視住ri本人,一旦有什麽風聲,立刻通知我的公司。并且掩護撤離......當然。我的倉庫也同樣需要你們保護......”
他一口氣提出了幾個要求,陸名齋笑了笑:“我爲什麽要幫你辦這些事?現在上海是ri本人的天下,萬一被抓住了,我怎麽辦?我的那些弟兄們怎麽辦?王經理,請恕兄弟有力無力了......”
“那就算了。”
原以爲王維屹會繼續勸說。但沒有想到他居然站了起來這麽說道,這大出陸名齋和袁旺的意料。
王維屹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說了句:“代我向東北軍第七旅的兄弟問好,陸連長。袁排長。”
陸名齋和袁旺面se大變,眼看着王維屹要走,陸名齋急忙叫道:“留步!”
王維屹微笑着轉過了身子:“怎麽了,陸老闆?”
“請坐,請坐。”陸名齋和袁旺對看一眼,話語中顯得非常客氣:“王經理,方才你說陸連長,袁排長,還有什麽東北軍第七旅的,陸某實在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王維屹淡淡笑着:“說九一八的時候啊,東北軍第七旅不戰而退,當時有個連長叫陸德山,不聽指揮,奮然決意帶着全連弟兄與倭寇血戰,結果卻被他們營長抓了起來。倭寇占領北大營後,他手下有個叫袁松的排長,悄悄的把他放了出來......”
陸名齋和袁旺一聲不響,聽着王維屹把話說了下去:
“陸德山幹脆鼓動連裏的二十多個兄弟,綁住了他們的營長,帶走了原本準備發下去安撫人心的全營兩個月的軍饷,趁夜跑出了第七旅暫時駐紮的東山嘴子,走的時候還發誓,早晚都有一天要帶着弟兄們殺回來的。可是天
下之大,哪裏才是他們的容身之所?好在袁松在上海有個親戚,還是青幫‘宜’字輩的......”
說到這,王維屹目視陸名齋和袁旺:“下面的事情,還是麻煩兩位幫我說下去。”
陸名齋歎息一聲,袁旺慘笑道:“是,後來陸德山和袁松拿那些軍饷賄賂了那位親自,拜了老頭子,成了青幫一員,那二十多個兄弟也全都歸了他們。這些當兵的本來就能打得很,下手又兇,從來不留活口,漸漸的在上海灘打出了名聲,就連杜老闆看到他們都客氣得很......”
他猛然大聲說道:“王經理,你說的沒有錯,我大哥就是陸德山,我就是袁松!我改名爲袁旺,就是要告訴所有的人,我們是冤枉的!不是我們不想打,而是那個隻知道陪着戲子看戲的人不想打......”
“算了......”陸德山打斷了他的話:“王經理,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了。隻是你如何知道我們身份的?”
“我是王維屹。”王維屹的回答就那麽簡單:“我不光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們念念不忘報仇雪恨。怎麽,現在報仇雪恨的機會就在你們面前,你們反而猶豫了沒有?”
“媽了個巴子的!”到了這個時候,陸名齋終于暴露出了他的本xing:“狗ri的的小東洋,老子每天晚上做夢都想要了他們的命!癟犢子的拿了東三省還想占領上海?王經理,你說,要我們怎麽配合你,老子手下幾千弟兄全聽你的!”
生怕王維屹不相信似的,拍着胸脯說道:“我老早就聽說你的名聲了,三戶橋、松江、常熟,打得漂亮!連張嘯林那樣的你說殺就殺!沒說的,我們聽你的!”
王維屹知道這件事情差不多成了:“好,除了我剛才說的外,你們再幫我找找,有沒有什麽人可以幫我打理這家公司?一定要爲人jing明可靠,不會出賣我們的。”
陸名齋和袁旺在那想了半天,袁旺忽然說道:“有個人倒可以......”
陸名齋眼睛一亮:“喬狐狸?”
“誰是喬狐狸?”王維屹有些不太明白。
“這是他的外号,說他和狐狸一樣狡猾。”陸名齋笑着道:“他真名叫喬緻和,字遠庸,杭州人。此人留洋過美國,三十歲回國,至今九年有餘,和他做生意的人中,十個裏倒有九個要吃他的虧,看起來十足是個jian商。可這人濟危扶困,古道熱腸,他jian的是同行,助的是百姓......”
王維屹一聽大起興趣:“可靠嗎?”
“非常可靠。”陸名齋點了點頭:“ri本人一進來,他表現得特别低調,他是第一個在商行門口挂太陽旗的,結果還被不少人罵成了漢jian,甚至包括那些他曾經幫過的人......”
王維屹聽的皺了下眉頭,但随即陸名齋就道:“可是,你知道他冒死收留了多少**裏無路可逃的敗兵嗎?多了不敢說,光前幾天他就拜托我們送出去了三十個!同時送出去的還有一大批的藥品......”
袁旺接口道:“而且他做事聰明隐蔽得很,這些事情他自己從來都不出面,都是讓手下一個對他忠心耿耿,叫小千的人去做的......”
這時,小靈的聲音響了起來:“喬緻和,外号喬狐狸......抗戰勝利後,被當成漢jian判刑三年,後經被他援助過的人證實,他是以漢jian爲掩護,秘密援助抗ri,無罪釋放......1947年去往美國,1956年病死美國洛杉矶......”
王維屹長長出了口氣。一個默默無聞,披着一層皮爲抗戰做爲自己力所能及工作的無名英雄。
其實,這樣的人很多,他們并不期望着自己能夠名垂千古,他們隻是在用特殊的方式爲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盡着自己的力量。
也許喬緻和死的時候,心中充滿了不被人理解的悲哀,但如果再讓他來一次,他依然還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所謂的英雄,并不一定是要轟轟烈烈的,喬緻和這樣的人,同樣也是英雄!而且他們所做的事,也許比那些有名的英雄更加偉大。
想到這,他擡起了頭:“能幫我約到他嗎?”
“可以!”陸名齋想了下:“此人最喜歡跳舞,時常會去百樂門舞廳,去那裏一找一個準。王經理,你先在我這簡單的吃個晚飯,吃完晚飯我帶你去找他。”
“那就麻煩了,陸老闆!”王維屹淡淡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