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沒有再說話,而是繼續彈奏着看向酒館外嬉笑打鬧的小孩兒還有熱鬧的集市。
韓林并不覺得沉默會陷入尴尬,這要是擱以前,他和一個異性面對面坐着還不說話,那韓林确實會感覺不自在,但此時有直擊心扉的琴聲陪伴,他已經陷入了癡迷狀态,并不在乎兩個人幾分鍾都沒開口說話了。
“二位客官久等了,這是二位點的酒菜,要是有什麽需要的二位盡管吩咐哈!”店小二笑出一臉褶子躬身道。
韓林點點頭:“好的,辛苦了”
店小二去招呼别的客人之後,韓林看着這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卻沒感到一絲饑餓感。
“在沒聽到你彈奏的音樂前,我一直不理解什麽叫做精神食糧,不過今天我算是領教過了——這一桌子飯菜,我都沒心思吃,隻想聽你繼續彈奏一曲”韓林癡癡地望着那女人。
那女人聞言笑了笑,低垂着的眼睛慢慢擡起注視着韓林,手上彈奏的動作卻沒有絲毫慢下來。
“你那邊沒有人會奏出這曲調麽?真新鮮,那麽,你到奈何城來,是要做什麽呢?”
韓林笑着點點頭:“是啊,我們那沒人會彈,我來這裏…”
他忽然僵住了笑容,因爲他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女人的問題。
自己來這裏要做什麽?
“我…要在這裏做什麽…我想不起來了…怎麽會這樣…我天呐…”
那女人嘴角微微上揚道:“那你從哪裏來的總該記得吧?”
“這我當然記得啊,我從…”
韓林心頭一緊,他覺得有些不妙——爲什麽自己跟失憶了一樣!
那女人再次撥弄了琴弦,悠哉悠哉的看向外面。
“那,你叫什麽名字呢?”
韓林下意識一哆嗦,不小心将盤子碰掉在了地上。
“啪!”
店裏的人把注意力全都投向韓林這邊,店小二驚慌失措的跑過來蹲下身子,一邊道歉一邊收拾着碎裂的盤子。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二位客觀莫見怪!我這就給二位重新換一盤”
韓林整個人已經崩潰了。
“爲什麽爲什麽…怎麽會這樣…我…我是誰…從哪兒來…來這裏幹什麽…這是哪兒…”
那女人笑着張開紅唇道:“你在慌什麽?”
韓林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他現在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那女人雙手放在琴弦的兩邊,慢慢的朝中央一撥,一陣流暢而歡快的琴聲從琴中傳來。
“嗡…”
韓林暴躁的情緒瞬間被安撫,前一秒他抓狂的要暴走了,但此時卻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要那麽激動…不就是忘了自己的名字麽…有什麽關系呢?”
“你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從哪裏來…但你已經來到了這裏…來到了奈何城,這裏就是你的歸宿…”
“看看外面那些人…他們和你一樣…也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但他們在這裏…活得很快樂…很悠閑…”
“這裏就是他們的天堂…這裏就是他們的淨土…他們熱愛這裏…”
“在這裏…你可以無拘無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管得了你…”
“你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去哪裏…就去那裏…出了這個城…還有下個城…下個城…依舊有我…我會在那裏繼續給你彈琴唱歌…”
“你永遠走不到盡頭…這裏無窮無盡…對你來說…這是再合适不過的了…不信…你可以繼續朝前走…看看我和外面這些人是不是在下一個奈何城等待着你…”
女人的話伴随着彈奏聲娓娓道來,韓林已經分不清她是在唱歌還是說話,但總之他覺得這女人說話讓他感到非常的舒服。
“我不去…我就想在這裏…在這裏和大家一起…”韓林笑着望着那女人。
那女人笑得更燦爛了,她撫琴的動作越來越大,琴聲的旋律也越來越好聽,韓林不由自主的更着哼唱起來。
“這就對了…留在這裏…跟大家一起生活…無憂無慮…逍遙快活…多好…”
那女人說完,一手撫着琴,一手舉起酒杯對韓林道:“奈何城歡迎你,我們痛飲一杯”
韓林笑着舉起酒杯和那女人撞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嘶…好酒!好喝!”他龇牙咧嘴的笑道,臉上瞬間紅了起來。
撫琴的女人舉起筷子給韓林夾着菜:“多吃點,吃完了飯菜,帶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你會喜歡的”
韓林邊吃邊笑着:“好!聽你的!”
撫琴女人眯起眼睛笑着伸手摸了摸韓林的頭:“這才乖,吃吧,吃吧…”
……
在離帝都遠隔千裏的昆侖山上。
一處蓮花狀走勢的山脈上,聳立着一個道觀。
這道觀建立已有百年的時間,常年香火不斷,前來膜拜的遊客和信者絡繹不絕,昆侖山頂這個道觀也被稱爲是神州奇特建築之一。
在這個道觀下方,也就是昆侖山的半山腰上,一個老太太正背着手一步步朝山頂走着。
在老太太身後,則跟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苗小咪。
苗小咪不知爲何眼睛又紅又腫,她一邊走一邊雙手抓着老太太的胳膊不停搖晃,邊搖嘴裏還邊嘟囔着什麽,看上去她非常委屈。
“小咪,你不要再和爲師說了,爲師已經告訴你這件事情你不許插手!”老太太頭也不回的嚴厲道。
“我不嘛!師傅你告訴我韓林哥哥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你們把韓林哥哥害死了?”苗小咪哽咽着問道。
老太太皺着眉頭重重歎了口氣:“傻孩子,爲師都說了多少次了,爲師和你幾個伯伯根本就沒傷害他!反倒是你那個韓林哥哥對我們出手呢!哼哼,要不是爲師幫他說情,你九天爺爺不把他毛拔光不可!”
苗小咪一聽這話哭的更傷心了:“嗚嗚…師傅你就騙我吧!一定是你們傷害了韓林哥哥!韓林哥哥對我有恩!你們不能這樣啊!嗚嗚嗚…”
“好啦!不許哭了!哭哭啼啼的從帝都哭了一千多公裏哭到這山上!你不怕你哭聲打擾到山裏修行的生靈們嗎!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太太嗔怒的訓斥着苗小咪。
苗小咪一見到師傅發火了,不但沒收斂,反而得寸進尺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打起滾來。
“哇…哇啊啊…師傅你兇我…你害死了韓林哥哥,現在還要害死徒兒嗎?哇…啊…我好害怕…嗚嗚…”
老太太臉都氣綠了,她叉着腰打量了四周,最後語重心長的長歎一口氣。
“哎…真是被你折騰的服了氣了…快起來吧,你那個韓林哥哥,沒死”
苗小咪一聽這話,“騰”的一下從地上竄起來,破涕爲笑的搖着老太太胳膊笑道:“真的麽?師傅你沒騙我麽?哈哈!我就知道師傅最好了!師傅最善良了!師傅怎麽可能會傷害韓林哥哥呢!”
老太太白了苗小咪一眼,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故作不高興道:“你呀!就跟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一樣,還好是我徒兒,要是我閨女的話,你不把我這個當師傅的活活氣死才怪!”
苗小咪讨好的靠在老太太身邊蹭着她的胳膊:“才不會哩,小咪這麽乖,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不過…師傅能告訴小咪,韓林哥哥現在在哪裏呢?爲什麽大家都說韓林哥哥死了啊?”
老太太聞言搖搖頭:“你的韓林哥哥去哪兒了,爲師是真的不知道,反正,他沒死,爲師心裏有數,你的那些伯伯們心裏也有數,隻不過我們大家誰都沒有點破,這事,爲師估計世上除了你的韓林哥哥外,也就九個人知道”
苗小咪好奇道:“九個?師傅你和九天爺爺他們加一起是八個人,那第九個是誰啊?難道是我?”
老太太神秘一笑,她挂了苗小咪鼻子一下笑道:“加上你,那就是十個人喽!總之,這裏面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爲好,爲師估摸着,你的韓林哥哥要不了多久,就會再回來的”
這師徒二人就這樣邊聊邊朝着昆侖山頂慢慢走去。
……
玄虛境内,奈何城之中。
韓林和那女人坐在酒館裏足足過了好幾個小時,因爲玄虛境沒有白天黑夜,直到韓林有些困意,那女人這才開口要帶着韓林去他住的地方。
兩人走在街上,這條街一直這樣熱鬧,好像這些人都不知疲倦一樣,那個店小二更是像打了雞血似的,不停的招呼客人,集市上叫賣的小販也是一樣喊破喉嚨拉攏往來的百姓。
那女人帶着韓林在房子中間七拐八拐,最後,兩人來到了一處青色的磚瓦房旁邊。
“那裏,就是你住的地方,進去看看喜不喜歡吧”那女人一邊撫琴,一邊指着前方對韓林說道。
韓林笑着點點頭,他感激道:“謝謝你爲我準備住的地方,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韓林大步朝着那房子走去,他推開房子的門,看向屋子裏面的時候,整個人卻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