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微乖巧應了,走進隔間,直接就把耳朵貼到了屏風上。
澈兒。韓氏嗓子都哭啞了,見了兒子,又是一陣心酸。
程澈徑直跪了下去,沉聲道:母親,您可知道,您與祖母她們進宮後,家中發生了何事
韓氏臉色一變:澈兒你好端端跪下做什麽快些起來。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程澈站了起來,問:微微沒和您說
韓氏有些赧然:微兒和我向來不多話。澈兒,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你這一跪,我心直慌,實在禁不起吓了。
父親回來後,要打殺了三妹,若不是三叔攔着,等兒子趕到時,微微恐怕就
什麽韓氏嘴唇抖了抖,眼神慢慢從震驚變爲憤怒,你父親竟會下這種毒手
韓氏從宮裏回來後,與程二老爺見過面,當時程二老爺說的是要好生管教次女,讓她長個記性。
那時韓氏心痛難耐,隻是胡亂聽着,并不知道還發生了這些事。
他怎麽能如此,怎麽能如此韓氏跌坐在椅子上,扶着扶手發愣。
她少時任性,曾做過許多讓父母氣惱的事,最出格的就是不顧父母反對嫁給了程修文,讓國公府成了京中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饒是如此。父母再生氣也不曾碰過她一個手指頭,更别提打殺親女了。
程澈毫無掩飾的話,幾乎突破了韓氏的心理底線。
程澈在一側坐下來:母親。您想過和離嗎
和離韓氏一個激靈,醒過神來。
和離一事,微兒曾經提過,當時她斥爲胡鬧,是沒有深想過的,可是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卻讓她一次次冷了心腸。憶及往事,扪心自問,後悔麽
其實是悔的。可是自己選擇的路,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去,難道跑回娘家訴苦嗎
她韓明珠過得再難,也沒那個臉
母親以往若是沒有想過。現在不妨想一想。兒子想要一個答案。
韓氏望向程澈:澈兒,這是你的意思
程澈正色點頭:是。無論母親和離與否,兒子都下了決心,要帶三妹走,離開這個随時讓她受傷的地方。
韓氏了解兒子說一不二的性格,沉默許久,問他:若不和離,你能帶你三妹去哪裏你尚未成親。且祖父輩尚在,難不成出府另過那是行不通的。
程澈淡淡一笑:兒子會帶三妹遠走高飛。永不回京城。
程微豎着耳朵聽到這話,險些把屏風推倒。
二哥不是說就算帶她走,也是光明正大離開嗎怎麽又變成遠走高飛了
遠走高飛其實就是私奔吧
永不回京,若是那樣,是不是可以
程微猛然搖頭,把這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念頭甩了出去。
她不能這麽自私,這一走,外祖母和舒表弟的病該如何可憐的小外甥又該如何
程微那邊心思百轉千回,韓氏同樣吃了一驚,直直盯了程澈好一會兒,見他神情堅定,不是說笑,蹙眉斥道:這話是能渾說的你好不容易考上狀元,進了翰林院做官,難道都不要了
功名利祿,男人皆愛,更是我身爲人子的責任,隻是這些再重要,對兒子來說,都沒有三妹的安危喜樂重要。
韓氏有些吃驚。
她一直知道嗣子對次女全心全意的好,卻沒想到能做到這個地步,便不由問他:那忠定侯府的方大姑娘呢你們馬上就要成親了,連媳婦你也不要了
程澈面上閃過愧色,認真道:母親,人這一生,實難面面俱到,若注定要辜負一些人,兒子隻能這樣選擇。有生之年,兒子知道虧欠方大姑娘的無法還清,願意竭盡所能去彌補,但凡方大姑娘将來遇到困難,必全力以赴相幫。
韓氏幾乎聽愣了,喃喃道:哪有那麽簡單,離開熟悉的環境和身份,你如何養你妹妹
程澈莞爾一笑:兒子自是有辦法的。
他的六出花齋已經開到京城外去了,實在不行,不是還能寫小人書嘛。
見韓氏若有所思,程澈再道:母親,兒子不想有一日回府,得到的是三妹出事的消息。您呢
我韓氏靠在太師椅上,往事一幕幕閃過。
杏花初綻,她偶遇年輕的冷漠學子,含嗔帶怒抽出那一鞭,心中卻百花盛放。
後來強行下嫁,就是無休止的冷漠孤寂,再然後是以爲失去夫君的心若死灰,以及失而複得的狂喜過後,一次又一次的難言之痛,到如今,那盲目而熾熱的愛意終于燃盡成灰,心口隻剩空蕩蕩的冷。
韓氏閉了閉眼,眼角流下一行淚來:你說得對。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一個。雅兒走了,不必再擔心讓她難做,這個家,委實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了。
程澈悄悄松了口氣,露出真切笑意來:若是母親有這個想法,那就再等上一段時日
接下來聲音低了下去,程微聽不分明,恨不得跑出去。
過了一陣子,韓氏喊道:微兒,出來吧。
程微忙走出去,四顧問道:二哥呢
韓氏作出決定後竟覺得心頭輕松不少,比之先前的頹然,精氣神好了許多:剛走了。
程微咬了咬唇。
怎麽,偷聽了
就聽見隻言片語
韓氏一擡下颏:行了,想找你二哥,快去吧。
嗳。
程微提着裙擺追了出去,程澈聽到腳步聲轉過身。
二哥。程微到了近前,微微氣喘,順路,咱們一起走吧。
程二公子望了望天。
靜逸軒與飛絮居是怎麽順路的
腹诽完,程二公子很自覺送妹妹回院子。
程微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二哥,要是母親不答應和離,你真會帶我走,連婚約都不要了
程澈深深看了程微一眼,淡淡笑道:假的,不這樣逼,母親如何下定決心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