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醫,我能有今日,多虧您妙手回春,請受我一拜。
程微忙避開:孟老爺不必如此,醫者救人是本份。
程三老爺拉住孟老爺,附和道:是呀,她一個小姑娘家,哪裏受得如此大禮,孟老爺不必客氣了。
孟老爺卻不理程三老爺的話,堅持一揖到底,才直起身子,正色道:程大夫此言差矣。學無先後,達者爲師。小神醫年紀雖小,卻救了我及一家人,完全當得起我一拜。
他轉了身再次沖程微一禮,語氣恭敬:小神醫,我這麽說,不隻是因爲今科能夠考中榜眼。當初我樂極生悲,一口痰迷了心竅,表現得和瘋子無異,實則卻好像有一部分自己脫離到體外,冷眼看着自己發瘋胡鬧幹盡荒唐事,卻偏偏隻能眼睜睜看着,無能爲力。那時候我就想,隻要能夠清醒過來,考不中算什麽隻要能和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孟老爺說到這裏,忍不住擡手拭淚,年過半百的人語氣竟然哽咽起來:真的,那時候我真後悔。數十年寒窗苦讀,我錯過了太多,要是就這麽瘋癫下去,才要後悔一輩子。小神醫,是你給了我們一家人新生,别說給您送匾作揖。就是給您磕頭都是應該的。
程微畢竟隻有十四歲,一個年紀能當她祖父的人在她面前畢恭畢敬,簡直要把她捧到天上去。哪裏好意思,好在她不管心裏如何想,面上卻很沉得住氣,側開身子淡淡道:孟老爺能想開就最好了,不必把這點事放在心上。對我來說,無論您是什麽身份,在我眼裏都是需要幫助的病人。
小神醫果然仁心仁術。
孟老爺把那金匾放下。千恩萬謝走了,而濟生堂大門口看熱鬧的人卻久久不息。
程三老爺拍了拍程微肩膀,語重心長道:微兒。好生努力,濟生堂有你,是咱們程家的幸事。
三叔放心,我會努力的。
孟老爺送匾一事很快就流傳開來。好事者翻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過多久,滿京城都在津津樂道小神醫妙手回春,瘋舉人得中榜眼一事,甚至被說書人編成故事在茶館裏大說特說,好賺幾個辛苦錢。
章首輔府邸。
黃氏撫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與夫君章子銘商量:咱們要不要也去謝謝那位程三姑娘
章子銘攬着黃氏笑道:你還真覺得是那位程三姑娘的緣故
黃氏氣得拍開他的手,嗔道:你這樣說,我聽得不痛快咱們先前那幾個孩子都是不到三個月就莫名其妙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說着,撫了撫肚子:這一胎。看的還是那些大夫,喝的還是那些藥,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去找程三姑娘求了一杯符水,現在它都快五個月了,不是程三姑娘的功勞,又是誰的
這麽說,那位程三姑娘豈不是比素塵道長還厲害了
黃氏伸手捂住他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
章子銘失笑:怎麽了人家素塵道長是世外高人,哪裏會計較這個。
黃氏白他一眼:你不懂。
真的是世外高人,哪裏會頻繁出入各個高門大戶,不過這話她隻能在心裏尋思一下,卻不好說出口了。
好,好,我不懂。你想謝程三姑娘,咱們等生了再說,可好
黃氏想了想,點頭:也好。
程微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許多人私下談及的人物,她仿佛一下子發現了治病救人的樂趣,在濟生堂呆得時間更長了,以至于這一日臨近傍晚,被韓氏派來的人請了回去。
母親,找我有事兒
韓氏白她一眼: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好歹是個姑娘家,整日泡在濟生堂像什麽話
程微抿抿唇,沒吭聲。
韓氏覺得無趣,嗔她一眼,才道:也算是個事吧。再過兩日天子要率領衆臣前往清涼山避暑,往年你父親都是帶着程彤程曦去的,這次他特意要我問你去不去。
不去。程微毫不猶豫地道。
她拒絕得太利落,韓氏怔了怔才道:你二哥也去的。
程微這才擡起眼簾:二哥也去
是呀,往常你二哥不是出遊就是讀書,也沒去過。他今科中了狀元,當然要跟着去。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
程微垂下眼簾,淡淡道:不去,我很忙的。
你這個傻丫頭韓氏恨鐵不成鋼伸手點了程微額頭一下,想說什麽,到底忍了下來,歎道,罷了,不去就不去,今年因爲科考耽誤了時間,比往年去的都晚,天已經熱起來了,路上不是好受的。
嗯。
韓氏看程微一眼,很是無奈女兒和自己無話可說,找了個自以爲程微感興趣的話題:你二哥的親事,定下來了。
咣當一聲,程微碰翻了手邊的茶蠱,還好茶蠱是空的,在桌子上打了幾個轉,将要落下去時被她一把抓住。
看你,怎麽還驚訝成這個樣子又不是給你定親。
程微沒理會韓氏的揶揄,緊緊捏着茶蠱,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不知給二哥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忠定侯府的嫡長女。
程微聽後怔了怔,腦海中自然浮現出一張平庸的面龐。
父親不是說
韓氏笑看她一眼:我就知道那躲着偷聽了。其實我倒是覺得忠定侯家的女兒比徐大姑娘強一些,你父親一心想着給你二哥定下徐大姑娘,沒想到徐大姑娘不合适,自然不好多說什麽了。
程微沉默良久,問:二哥知道嗎
韓氏撲哧一笑:問的什麽傻話,你二哥要親自去人家府上送雁的,怎麽能不知道
程微笑了笑:二哥知道就好。
她匆匆離開怡然苑,站在前往靜逸軒的路口許久,才默默回了飛絮居。
這一次,終究是沒有勇氣再去找二哥問一聲:那個姑娘,你可歡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