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也吃了一驚,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麽情況。
孟老夫人連連吸氣:好,好,你這死丫頭又惹禍了,是不是
這時程澈越衆而出,聲音清朗:祖母,當務之急,還是問清究竟是什麽情況才好。
孟老夫人這才緩了口氣,看向禀告的下人,喝道:說清楚
下人忙道:那人說今天白日他不在家,媳婦難産死了被人擡上山去埋,遇到了咱們府上的三姑娘,說他媳婦腹中胎兒還活着,他兒子年紀小不懂事,就同意咱們三姑娘幫忙把胎兒取出。他不久前上山祭拜,結果發現媳婦屍首露出土來,肚子上好大一條口子,原來咱們姑娘是開膛破肚把胎兒取出來的
下人話音一落,念松堂内衆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孟老夫人摩挲着一串念珠,冷喝道:孽障,你竟做出這種荒唐事來
彼時講究死者爲大,這破壞屍身是極爲惡劣的事情,哪怕有取出活嬰的功勞,也要受人诟病的,甚至鬧到衙門那裏去,是要挨闆子蹲大牢的。
程微一個姑娘家,就算建安伯府能保她安然無恙,這事一旦傳揚開來,對她就是緻命的打擊。
試問,有誰敢親近一個心狠手辣到能對屍首開膛破肚的女子呢
而程微,面對孟老夫人的質問。卻猛然看向了程瑤。
程瑤眼簾微垂,面上有着驚恐之餘,察覺程微看過來。便投去擔憂關切的目光。
這樣的姐妹情深,反而劈開了程微心頭的混亂,讓她心頭澄淨起來。
她不能慌,這件事,尚有挽回的餘地
于是程微深吸一口氣,竭力擺出平靜的表情,開口道:祖母。我并沒有亵渎他人屍身,今日我約了趙侍郎府的五姑娘出遊,别說能劃開屍身腹部的利器。就連一把小剪刀都沒帶,連那嬰兒的臍帶都是二哥幫我弄斷的。您不要一聽有人在外面鬧事,就先給我定了罪。
孟老夫人其實也不大相信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孫女敢做出這種事來,她恨的其實是程微的多管閑事。
一個尋常婦人。她莫非是吃飽了撐的。要去把人家肚子裏的胎兒取出來
這下可好,取出來後得不着一星半點的好處不說,還被那下三濫的破落戶給訛上了,更是鬧得滿城風雨
孟老夫人越想越氣,一對稀疏的眉毛倒豎,責罵程微:你這死丫頭,是不是傻呀啊
見程微不語,越說越火:就算你說不是你做的又如何青天白日。你給那婦人取出胎兒多少人看在眼裏,現在推說與你無關。誰能相信真是個喪門星,出去踏個青都能給伯府惹來一身腥
程澈再也聽不下去,壓下眸底的愠怒,淡淡道:祖母,事已至此,就由孫兒出去看看吧。祖母放心,孫兒定會妥善處理此事,不給伯府惹半點麻煩。
對于程澈的辦事能力,孟老夫人還是認可的。
老伯爺是個整日不着家隻顧自己享樂的,老大是懷仁伯,怎麽能出去和一個平頭百姓撕扯,老二最近總是早出晚歸還沒見到人,眼下最适合出面解決麻煩的還就是這個孫兒了。
孟老夫人語氣略微緩和:那你去吧,多帶着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莫要讓那起子下三濫傷着你。
祖母放心,孫兒有分寸。程澈說完,看程微一眼,投去安撫的目光,随後轉身往外走去。
二哥程微忍不住追上去,到了門外廊下,拉住程澈,遞過去一個瓷瓶,快速道,二哥,這裏面裝的是止血生肌的符水,若那婦人屍身腹部真有傷口,就趁人不備灑在上面,那樣傷口就會瞬間愈合,任誰也看不出了。
她養成了習慣,出門遊玩打獵時,都會提前備好止血生肌符,今日也不例外,沒想到沒給活人用上,卻要用到一具屍首上,也是無奈了。
沒想到程澈并沒有接過瓷瓶,反而擡手捏了捏她有些冰涼的臉頰,輕笑道:傻丫頭,不是什麽都值得你拿出這些稀奇寶貝的,有些事情,解決起來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難。相信二哥,可好
夜尚未降臨,稀薄的暮氣像是一層輕紗,朦胧了男子面上的溫柔。
程微與之對視,終于彎起了唇角,輕聲道:我當然是相信二哥的。
程澈一笑,轉頭便走,忽覺衣袖被人扯住。
他回頭,有些不解:微微
少女頭微低,聲音更是輕如晚風:二哥,又給你添麻煩了。
程澈見她如此,無奈一笑,擡手使勁揉了揉她的額發:微微的事,從來不是麻煩,好了,等着二哥回來就是。
程澈終于轉身走了,漸行漸遠。
程微立在廊下柱子旁,直到孟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阿福來喚,才收回目光,默默回了屋子。
程澈走到門外,擡眸一掃,就發現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已把伯府門口圍滿了。
他大步走到那胡子邋遢的男子面前,還未走近,就已聞到淡淡的酒氣,随後對上男子發紅的眼,目光下移,落到他左手小指少了半截的地方,輕輕扯了扯嘴角。
你是主事的見程澈衣着氣度不似尋常人,那男子問道。
程澈身材修長,比男子要高了不少,他立得又直,一開口,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勢:就是你,來我們伯府鬧事
男子嗜賭如命,今日又欠了一屁股賭債,再沒有銀錢還債,那就麻煩了,此刻好不容易有機會訛上一把,就算站在眼前的人再有氣度也顧不得了,當下扯開嗓子就嚷道:鄉親們,你們看看,這伯府仗勢欺人啊,把我媳婦屍身糟蹋了,就派出這麽一個毛頭小子來,還張口說我鬧事。大家都想想,我一個平頭百姓,若不是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能來這裏嗎
好像是這麽回事兒啊,民不與官鬥,不惹急了,誰惹這個麻煩啊。圍觀者議論紛紛。
程澈忽然揚聲喝道:住口
現場陡然一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