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并不要緊。
那她怎麽還遲遲不醒呢
這程三老爺有些爲難,身爲醫者,他最看不慣的就是蒙蔽患者及親屬,可瑤兒這樣子,如實說出來似乎有些尴尬。
這些十幾歲的小姑娘,究竟在想些什麽啊,裝暈也好玩麽
想着因爲來給程瑤檢查,耽誤了給程微檢查的時間,偏偏程瑤還是個裝昏的,對身爲大夫的程三老爺來說,心中難免有些不快,于是淡淡道:大概是瑤兒昨夜不曾睡好吧。
這話一出口,躺在榻上的程瑤睫毛一抖。
韓氏愕然:三弟的意思是瑤兒這是睡着了
程三老爺瞥程瑤一眼,嘴角翹了翹:二嫂也可以這麽理解,不必擔心,讓瑤兒好好睡上一覺,等明日就好了。我去微兒那邊看看。
他擡腳往裏間走,韓氏跟着站了起來,叮囑照顧程瑤的丫鬟道:好好照顧二姑娘,二姑娘這一覺恐怕睡得久,仔細别讓她着涼。
等二人都走了,躺在榻上的程瑤死死握着拳,修剪的形狀優美的淡粉指甲陷入掌心裏,生生折斷了兩根才壓抑住滿腔的苦悶。
好端端的,她哪裏來的無妄之災,先是被逼着裝昏,現在,還要一覺睡到明日早上可現在還不到午時啊
一想離第二日早上還有十來個時辰,程瑤深恨自己不是真的昏了過去,随後,心中咯噔一聲。
不好,三叔他該不會是看出來她裝昏了吧
程瑤這邊心情忐忑,程微那邊又陷入了昏睡,喚也喚不醒。
韓氏正寬慰着程雅:先前你三妹在國公府,也是這樣昏睡不醒,你莫要太憂心,别傷了肚子裏的龍孫。
那後來三妹是怎麽醒的望着雙目緊閉面色潮紅的妹妹,程雅憂心不已。
韓氏恐她擔憂過甚,低聲道:是你外祖父請了玄清觀的北冥道長來。
什麽程雅大驚,那這一次,豈不是又要去
韓氏看程微一眼,心道這孽障委實是來折磨她的,偏偏怎麽說都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再怎麽樣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出事,歎口氣道:且先看看這兩日能不能醒,若是不能,我就回國公府再求你外祖父去。
程雅搖頭:北冥道長是活神仙般的人物,外祖父已是求過一次,再去,隻怕不成了,還要傷了他老人家的心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總不能真的看着你妹妹就這麽後面的話韓氏沒有說出口,這個時候,終歸是母女天性占了上風。
程雅心中稍許有些安慰,咬了咬牙道:這樣吧,等我回宮,去求太子。
不成。韓氏斷然否定,雅兒,我知道你心疼微兒,但總要替自己着想。
這時候其中一名宮婢催促道:太子妃,該回宮了。
程雅表情一顫。
雅兒,你出宮不宜太久,該回去了。老夫人出聲道。
韓氏同樣道:回去吧,你留在這裏也無濟于事。聽娘的話,回去後莫要驚動太子,且等上兩日再說。
程雅不得已站了起來,最後看妹妹一眼,眼眶忍不住濕了,哽咽道:祖母,母親,三妹有個什麽事,你們一定要知會我一聲,等回去我先請最好的太醫過來瞧瞧。
在國公府時你外祖母就請遍了名醫,依然不見效。微兒的事,你就莫要多管了。韓氏道。
程雅堅持道:母親就讓我給三妹盡點心吧,自她小時候,我陪她的時間就不多,入宮後三妹每次來陪我,姐妹二人想說個貼己話都不大方便,我這當長姐的,委實愧對妹妹。
老夫人最是喜歡這個成爲太子妃的孫女,開口道:韓氏,你就依着雅兒吧。手足情深,這才是名門淑女該有的品性,若都像雅兒這樣,何必讓人操這許多心。
程雅輕聲道:祖母,三妹還小,若是有哪裏做的不妥,您就看在孫女份上,莫要和她生氣,多多教導就是了。
好,雅兒,你放心回宮就是,祖母都依你。
多謝祖母,我就知道,祖母最是疼我。程雅口中這樣說,心中卻在苦笑。
母親當年強嫁過來,一直不得父親尊重,脾氣強硬的祖母更是看不慣她,可憐三妹一出生就伴随着還未來得及序齒的那個弟弟的夭折,自幼受盡了親人冷遇。
而她,說是最受寵的孫女,又豈會不明白,祖母最喜歡的從來都是程家的嫡長孫女,而不是她程雅
等程雅走了,老夫人片刻沒有多呆,擡腳回了念松堂,其他人寬慰韓氏一番,陸續散了。
程雅請來的太醫果真對程微的昏睡束手無策,兩日後,韓氏已是坐不住,決心再去衛國公府,老夫人卻不同意。
婆媳二人正在念松堂僵持,丫鬟禀告道:老夫人,二公子回來了。
老夫人怔了怔,看一眼韓氏,道:把二公子請進來。
不多時,細棉布簾子挑起,一個青年男子匆匆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二十上下,身量颀長,明明神情憔悴難掩焦急,依然遮不住與生俱來的優雅風華,一進門就單膝跪下,聲若清泉:給祖母請安,給母親請安。
對于這個自遠房過繼來的便宜孫子,在以爲次子不在人世的那幾年,老夫人是挺上心的,後來次子回來,就漸漸淡了。這幾年眼見這個孫子越發出衆,不但跟着老衛國公學了武藝,還拜在了當世大儒顧先生的名下,态度便又熱絡了起來。
快起來吧。
程澈站起,老夫人不由吃了一驚:澈兒,你不是随顧先生遊學去了,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她見慣了這個孫兒如松竹般清雅的模樣,此刻見他衣衫淩亂,眼中滿是血絲,竟是有些不敢認了。
祖母,孫兒聽聞三妹在外祖家受了傷,現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