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姐他急忙停下步子,因爲跑得急臉頰還泛着紅暈,聲音卻平靜了許多,你在這裏做什麽
被和舒稱爲二表姐的少女和他年齡仿佛,身材單薄,形容怯弱,聞言半低着頭沒吭聲。
和舒恍然:你是來看程微的吧
少女總算點了點頭,聲音低不可聞:嗯。
和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那你可進去啊,站這兒做什麽
原來這個少女,就是國公府上的二姑娘韓秋露,她和程微同齡,生母乃是韓四老爺年輕時養在外頭的外室,據說是青樓出身,當初老夫人死活攔着沒讓進門,也因此,這位二姑娘一貫低調沉默,在國公府中好似隐形人,此時聽和舒這麽說,并不擡頭,低聲道:也不知微表姐睡了沒
沒有,我這不是才從她那出來。和舒強忍着不耐道。
要說起來,這表姐弟二人身世有幾分同病相憐,理應更親近些,可實際上,和舒卻很不喜歡韓秋露這樣的性子。
他總覺着,每當看到韓秋露這樣,就是在提醒自己,就該像她這樣低眉順眼的活着。
于是和舒片刻不想多留:二表姐,那我先走了,你别在這猶豫了,想進去看程微,就快進去吧。
他說完大步流星走了,留下韓秋露在門口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轉了身,悄無聲息地走了。
程微并不知道韓秋露來過,先前一探視的人讓她有些乏力,和舒走後不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次清醒,一睜眼忽覺眼前一片亮,吓得忙捂住眼,喊道:歡顔,我的布巾呢怎麽給我取下來了
韓氏硬邦邦的聲音傳來:要什麽布巾馬上要到伯府了,回去後可不比在國公府,由着你胡鬧。好端端的眼睛蒙着布巾,像什麽樣子
眼睛沒了布巾的保護,對此時的程微來說,仿佛大姑娘上街買胭脂水粉,出門後才驚覺隻穿着裏衣,她一顆心驚恐地仿佛要蹦出來,沒了眼覆布巾時的安心,一邊往後退一邊喊道:布巾,我要布巾
韓氏看着形容驚恐的程微又氣又怒:程微,你再裝瘋賣傻,我可由不得你了
生怕一睜眼就看到人間地獄的程微此刻哪還顧得上韓氏的威脅,鋪天蓋地的恐懼像是一隻無形大手捏着她的心髒,讓她喘不過氣來,隻能依着本能去逃避。
不料此時正在馬車上,程微緊閉着眼往後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車門處,恰好路上一條坑子被車轱辘壓了過去,馬車一個颠簸,她整個人直接從馬車裏被甩了出去,重重落到了地上。
嘶馬叫聲傳來,迎面一輛朱輪華蓋馬車急忙停下,車頭懸着的兩盞小巧七彩琉璃燈昭示了車主人不凡的身份。
找死啊趕車的人呵斥道。
韓氏這方也吓懵了,一片混亂。
程微
三姑娘
這時候,那輛朱輪華蓋馬車的簾子忽然掀起,一個膚色微白的男子問道:怎麽了
趕車人忙恭順道:主子,是對面一輛馬車上甩出來一個小姑娘,就摔在咱馬車前頭,若不是小的眼疾手快,差點就被馬踩上了。
人如何了男子往外瞧了瞧,正看到迎面路邊歪着一輛馬車,從上面急匆匆跳下幾個人,圍着那路上躺着的人一陣哭喊,慌成一片。
從他這個角度,看不清甩出來的那人什麽樣子,不過從人群縫隙裏露出來的月白裙角可以知道,那是一位女子。
而此時,來往的行人都停了下來,聚在一起指指點點地看熱鬧。
夫人,姑娘流血了雪蘭手一探,看着手上濕滑黏膩的一片血迹,吓得臉色慘白。
韓氏臉色發白,看了看血流滿面已經昏死過去卻仍緊緊捂着眼睛的程微,又看了看跟來的下人。
非年非節,她留在娘家照顧次女,隻帶了一個貼身丫鬟雪蘭并一個心腹婆子,另有伺候程微的丫鬟歡顔,現在回懷仁伯府,用的是衛國公府的馬車,趕車的車夫也是國公府的。
這樣一看,竟沒有一個能派上用場的人
韓氏咬了咬牙,一指拉車的青骢馬:把馬解開。
那車夫同樣吓傻了,聽了韓氏的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把繩索解開了。
韓氏縱身一躍上了馬,喊道:把姑娘給我抱上來,我帶姑娘去最近的醫館,你們速速回府禀告一聲。
是雪蘭幾個七手八腳去擡程微。
馬車上的男子收回目光,揚聲道:趙光,送受傷的小姑娘去醫館。
遵命。一個侍衛打扮的年輕人走向程微。
你們是何人韓氏看着來人面色微沉。
不知何時那馬車上的男子已經走了下來,淡笑道:韓夫人,是小王。我這馬車構造與尋常馬車不大相同,速度快些依然穩當,令嫒頭部受了傷,不宜騎馬,就乘本王的馬車去醫館吧。
韓氏看清來人面容,神情微變,忙跳下馬行禮:見過南安王。
原來這看起來三十左右的男子,竟是當今天子的幼弟,南安王。
大梁皇室曆來子嗣不豐,先帝時奪嫡慘烈,到了當朝昌慶帝,那些或礙眼或礙事的兄弟們死的差不多了,最親近的隻剩下南安王一個幼弟,可惜先天不足,長年累月以藥當飯養着,也因此,昌慶帝對這位幼弟頗爲關愛。
南安王擺擺手:這個時候,韓夫人就不必多禮了。
親王車駕,尋常人哪敢乘坐,韓氏有心推辭,奈何程微傷勢看來頗爲驚人,隻得咬了咬牙道:那就多謝王爺了。
韓氏跟着進了那輛朱輪馬車,向最近的醫館駛去。
南安王改爲騎馬,由侍衛護着回了王府。
那些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韓氏等人走遠了依然沒有散去,用不了多久,就被眉眼靈活的人扒出了身份,不出一日,京中就傳出了懷仁伯府三姑娘神智失常的流言,而此時急匆匆趕往醫館的韓氏等人還未曾料到這場風波。
巧的是,最近的醫館恰是懷仁伯府傳了百年的醫館濟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