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名林業大學各大論壇裏,關于廁所童子最早的帖子來自于一位林學系一年級昵稱叫做“大路餅先生”的仁兄。
那是一個月前的晚上,在冬名林業大學人氣第一的雪泊森論壇灌水區,該帖如是寫道:
“當你抛開世事紛擾于鬥室中孤獨思考時,雙眼之外的黑暗都仿佛是靜谧夜空,我的視線穿過頭頂的虛無,返視心底的繁星,人類的尊嚴在這壯麗的景色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在林學系主樓三樓的男洗手間,手紙被突然出現的妖怪吃掉了,誰來救救我……賭上一生尊嚴的思考者大路餅。”
這篇帖子最後收獲了1325個贊,但願意去拯救那位被奪走手紙的思考者的人一個也沒有。據說大路餅先生最後經過一番痛苦的内心掙紮從錢包裏掏出了女朋友的照片……這一舉動後來成爲他被女友甩掉的導火索。以上這些都不是秦信所關心的内容。
他認爲值得留意的是,在數百個“喜聞樂見”,“大快人心”的回複間,一些特立獨行的蛋疼之士在一片和諧的喝彩中發出雜音,他們對廁所妖怪的存在進行質疑,認爲思考者大路餅先生是個上廁所都不能未雨綢缪的白癡,不過是普通地忘帶手紙罷了,被侮辱智商的大路餅先生憤怒地同這些人作戰,舉出了無數證據證明奪走他手紙的妖怪确實存在。
在證明中,大路餅先生充分利用了在林學系野外植物寫生中學到的繪圖技巧,用手機繪圖應用畫出了十幾張妖怪的畫像,并爲奪走他手紙的妖怪起了一個名字:“廁所童子”。
帖子裏的妖怪繪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長了綠毛的排球,在綠色圓球的中央有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白色眼睛,據說能漂浮在空中迅速地移動,以閃電之勢吃掉對如廁者來說價比千金的手紙。
怎麽說,這玩意兒看起來就像是誰随手編造的東西。
在大路餅先生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十幾位受害者出現,他們在失去手紙後表現出的勇敢和智慧令人歎服,尤其是那位被廁所童子襲擊後毅然使用了身上攜帶的300目幹磨砂紙的壯烈男子,讓人對人類在絕境中的勇氣有了新的認識,這位林學系二年級的勇者在事件後退出了木器部,據說後來他一見到打磨用的砂紙就會禁不住并緊雙腿顫抖起來……
不過,因爲廁所童子造成的損失影響其實也不大,校方最終也沒有對此事件特别在意,廁所童子的傳說依然在冬大校園怪談中占據一席之地,被襲擊的受害者也還是偶爾出現,對廁所童子的描述也和最初的受害者大路餅一緻。
因此秦信判斷所謂的廁所童子,已經是源于怪談擁有實體的小型蝶災。
此刻他站在三樓那間廁所童子出現的男洗手間門前,把黑色劍袋挂在門把手上,拿着竹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雖然廁所童子的傳聞裏沒有傷人的記錄,小心總無大錯。
秦信的視線掃過左邊那排整齊潔白的壁挂式小便器,空無一人,又掃過右邊的蹲便單間,六間中有五間的門是敞開的,什麽也沒有,隻有左邊倒數第二間關着門。
秦信慢慢走向關着門的單間,單間裏似乎傳來低低的呼吸聲,秦信右手握劍,左手在灰綠色的門上敲了敲。
“請問有人嗎?”
啪!單間的門向外一震,想來是裏面的人雙手按在了門上。
“終于……終于有人來救我了嗎!”單間裏傳出疲憊卻驚喜的年輕男子聲音。
“啊……是男的啊,差評,再見。”秦信轉身就走,單間裏的人也不像正在被妖怪襲擊樣子,多說無益,還是去别處看看。
“在男洗手間當然是男的啊!”單間裏的男子不滿吐槽道。
“所以我才對這個循規蹈矩的世界感到無趣啊。”秦信已經走到了洗手間門口,馬上就要離開。
“外面的是秦信學長嗎!我記得你的聲音!你在開學典禮上代表林學系緻過辭!學長我是林學系二年級的陸秉藏,救命啊!”單間裏的人似乎想起了什麽,急忙喊道。
啧,是認識我的後輩,那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觀啊。
秦信又走回陸秉藏所在的單間門口,關切道:“你出什麽事了?用力過猛結果拉到血流成河之類的?需要我去給你找個塞子嗎?”
單間裏陸秉藏苦笑兩聲:“想不到學長你還會開這種玩笑,我還以爲你是正氣凜然自帶聖光的那種。我……我被廁所童子襲擊了……”
“廁所童子?!”秦信精神一振,“就是會吃掉手紙的那個廁所童子嗎。”
“沒錯,就是那東西,傳說中因爲忘帶手紙死在廁所裏的男子怨靈化成的妖怪,廁所童子。”陸秉藏幽幽道,“我已經是第二次被襲擊了,倒黴透了……學長你身上有紙嗎?”
秦信想了想:“你說你叫陸秉藏,又是二年級……莫非你就是那個被廁所童子襲擊不得不用女朋友的照片來擦結果被甩掉的那個倒黴鬼大路餅?”
“啊啊……就是我,學長你能給我點紙嗎。”陸秉藏有氣無力,“我在這蹲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腿都麻到要炸掉了。”
“一小時,這麽說你是八點來的,很可疑啊,這個時間。”
“我在韓教授的實驗室做兼職助手,今晚因爲一起的學長要和女友約會跑路了,才一個人整理器材到現在,學長……能給我點紙嗎,我快要跪在這了,腿好疼。”陸秉藏雙手按門,盡量把重量移到門上減輕腿的壓力,門不堪重負地吱呀起來。
“你是什麽時候被廁所童子襲擊的,現在那東西在哪?”
“襲擊的時間,大概是八點二十,我也不知道廁所童子在哪,學長……紙……”
“這樣啊,可是我沒帶紙诶,不如你用手試試,我不會告訴别人的。”秦信誠懇道。
陸秉藏腿一抖差點掉進廁所裏。
“學長,幫幫忙……求你了。”
秦信抱着胳膊略一思索,道:“好吧,我下樓去自動售貨機買紙巾,你等一下。”
幾分鍾後,秦信走進陸秉藏左邊隔壁的單間,把小包紙巾從隔闆底下的縫隙裏遞了過去。
陸秉藏顫顫巍巍拿着紙巾正準備開封,左邊隔闆猛然炸開一個孔洞,破壞公物的元兇,一柄銳氣森寒的暗沉竹劍穿過破洞橫在他颔下,陸秉藏的脖子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破洞另一側,傳聞中和藹可親的秦信學長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少年,能再來一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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