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隊冬名林業大學劍道社主将秦信身穿黑色護具,開始了慣例式的戰前思考。
對手據說是水高劍道社的中流砥柱,不過像這種全國百名開外的劍道社,所謂的中流砥柱頂多也就是蝶化進行到第二階段的蝶士。
蝶化九階,二階蝶士才進入成長期,在某縣某市稱得上聰穎努力的精英,卻不足以站上名爲“全國”的舞台。
想到賽前負責搜集情報的後輩向自己嚴肅地說出“中流砥柱”這四個字,秦信覺得多少有些滑稽。
獅子搏兔固然也用全力,在心裏卻絕不會把兔子當回事。
在秦信耳中,後輩的情報就像對獅子說:“那家夥可是傳說中的兔中之霸!”
啧,那不還是隻兔子?
裁判手中旗幟一揮而下!全場呼聲頓起!
身穿白色護具的魁梧劍士提劍奔襲而來,氣勢洶洶!
這時秦信看見了白色劍士護具前腰垂名袋上繡的名字。
盛明?
秦信稍微想了想,毫無印象。
所以這位仁兄在去年的大賽中無論是個人賽還是團體賽都沒能入圍,那就用單手好了,客場作戰,把對方的中流砥柱打得太狼狽有些不妥啊。
即便對手的戰鬥力隻有5,也要象征性地給他一些尊敬,老師以前好像這麽說過來着。
中流砥柱同學,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定海神針吧。
秦信踏前一步,肩頸間強韌的肌肉繃起如鐵索,左手舉起黑色竹劍,一劍劈下。
這一劍看似漫不經心的普通斬擊,奔襲中的白色劍士卻如臨大敵。
他立即将進攻架勢轉換爲防禦的“正眼”,漂亮的動作沒有一絲多餘,無論在哪個地區的劍道館都是能登上教科書的典範。
盛明咬咬牙,力貫雙臂,将竹劍迎向了疾速襲來的黑色竹劍。體内名爲“霸體”的蝶化之力流轉全身,頓時将身體強度提高了數倍。
持劍胸前,鋒指對手雙眼之間,可進可退攻防如水,這就是被稱爲“中段”或者“正眼”的劍道基本架勢。
兩劍相交!
嘎——
場館内凝重的氣氛被令人牙酸的摩擦碎裂聲猛然劃破!
黑色劍士的長劍頂端如同凝聚了濃縮的風暴,從頭至尾,将白劍生生抽碎,風暴肆虐中,堅韌的竹劍纖維紛紛炸開,猶如墜落雷霆的黑色竹劍悍然斬中了白色劍士的面罩!
狂風過處,身穿白色護具的魁梧劍士被一劍擊飛,和他手中扭曲斷裂的竹劍一起頹然摔落,面罩上亮起血紅色光芒,顯示他已被傳感護具内置程式判定會在這一擊之下陷入昏迷。
裁判立即舉起手中的小旗,宣布來自冬名劍道社的秦信獲勝。
“怎麽可能?!”
“居然随随便便的一劍就!”
“不愧是冬名之虎!”
體育館中水高藝術大學一方的觀衆忍不住驚呼出聲!
看台前排,一個臉上雀斑點點的青年撐在膝蓋上的手掌微微顫抖:
“帝國高校劍道上段第一……果然名不虛傳。氣血奔湧如洪,劍術兇狂如虎,這樣的人,這樣的身手,竟然隻是上屆亞軍。羽尋的神龍,到底有多厲害。我對這次全國大賽越來越期待了。”
坐在他旁邊穿米色運動服的中年人手持攝像機,墨鏡下神色平靜:
“一個冬名之虎就把你吓成這樣。明天看龍鳴的比賽之前先穿好紙尿褲。羽尋的神龍,厲害得能把你吓出屎來。”
……
秦信脫下護具面罩,将倒在地上的白色劍士拉了起來。
“很漂亮的‘正眼’,蝶化之力的運用也可圈可點,繼續努力吧。”他小麥色的臉龐線條清晰,芒草似的硬直短發略帶野性,說話時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是個二十歲左右、身材高大的陽光男子。
我還真是感人至深,秦信暗暗想道,轉身向更衣室走去。
“主将!”冬大劍道社同來的後輩想要叫住他,秦信隻是舉起右手向後揮了揮,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主将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秦信學長等下也是分頭走,他可是住在……算了,你以後會知道的。”冬大劍道社的二年級生望着黑色劍士離開的背影道。
“主将主将的,他已經是過去時了。該走了,新人!”
和劍道社其他人不是同一個目的地,秦信索性沒去會合道别,給領隊教習發了封手機郵件說明後,便自顧自乘上列車走了。
水高藝術大學所在的水高縣與冬名林業大學所在的冬名縣之間相距70公裏,托帝國領先世界的高速鐵路的福,秦信隻花了二十分鍾不到就到了公寓附近的車站。
斜背劍袋,秦信雙手插兜下了列車,出站後走進街口立着白兔圖案拱門的商店街,和熟識的街坊鄰居大叔大媽們笑着打打招呼刷刷存在感,順便買了些番茄、黃瓜之類的新鮮蔬菜。
走到快要到白兔商店街盡頭的地方,秦信停下腳步,一幢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雙層公寓伫立在庭院中。大門旁挂着一塊搖搖欲墜的老朽木牌,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着“白兔莊”三個字。
拎着購物袋穿過庭院,一腳把公寓門踹開後,秦信似乎聽到了門後有類似密封牛肉被擠壓的聲音,他疑惑着把靠牆的門拉開,一個黑色人形物體緩緩滑落在地。
地上匍匐掙紮的人形物體套着皺巴巴的黑色襯衫,頭發淩亂,喉嚨裏不斷發出嘶嘶聲,慢慢爬到了秦信腳下。
這是喪屍吧!這一定是喪屍吧!因爲是喪屍所以打爆頭也沒什麽吧!
秦信的腦海裏迅速地閃過這樣的念頭,從背後握住了竹劍。
地上的人形物體艱難緩慢地伸出手抓住了秦信的褲腿,擡起頭來,露出蒼白臉色和深陷眼窩。
“小信信……叔叔我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快、快救救我……”地上的“喪屍”有氣無力地說道。
秦信面露悲憫,一腳把爬過來的頹廢男踹到了牆上,于是黑襯衫的頹廢男又從牆上緩緩滑落了一次。
秦信歎了口氣,什麽嘛,原來是你這隻廢柴,不能把頭打爆真是太可惜了。
“川哥,你是被校董會派來照顧學生的吧,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問了,像你這種沒人投喂就會餓死的廢柴到底能照顧我什麽啊混蛋!”
秦信說着從購物袋裏掏出一個番茄狠狠砸進了仰卧在地的男子嘴裏。
咔嚓咔嚓,地上的頹廢男子吃番茄的德性比掏吃内髒的喪屍也好不到哪兒去,頓時滿地血肉橫飛,狼藉一片。
這條名叫杜川職位是白兔莊公寓生活指導的廢柴據說是老師以前的同班同學,二十多年前的冬名林業大學真是有教無類啊。
秦信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地上被投喂後不斷發出意味不明咀嚼聲的頹廢男子杜川,走進玄關。
客廳裏一片幽暗,看來其他人都不在。
秦信走進廚房打開燈,把劍袋和購物袋放在櫃台上,準備開始做晚餐。
“帶上川哥一共四份,材料有點少啊。不過左淩不怎麽吃肉,勉強夠了。萬一左淩他今天胃口不錯……川哥隻要餓不死就行了,大不了把左淩吃剩下的給他吧。”秦信一邊洗手一邊考慮着。
制作食物的過程中能享受到斬碎和撕開完整事物的快感,是秦信爲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今天的驚喜是什麽呢。”他望向流理台邊的雙門冰箱。
公寓中某位癡迷活體解剖的醫學系房客習慣把用完的實驗材料扔在廚房冰箱,其中不乏能充當優質食材的肉類,處理這些殘餘成爲了秦信以低廉成本獲取豐富營養的重要途徑。
對蛋白質和卡路裏的渴求沒有什麽能夠阻擋,食物中毒也不能。
關上水龍頭,他走到冰箱前,準備看看今天的主菜是什麽。
打開冷凍室門。
就在确認内容物的瞬間,秦信瞳孔驟然一縮,全身緊繃,迅速向四周掃視了一遍,過去在森林中厮殺喋血的戰鬥經曆湧上心頭,眼裏充滿野獸般的機警。
确認沒有威脅後,秦信喉嚨裏發出因壓抑而嘶啞的聲音:
“左淩……”
一具****的人體全身布滿細密血痕,蜷縮着躺在不足一立方的空間裏,皮膚已呈現出不祥的深青色,離死亡時間至少過去了四個小時。
死者錦緞似的黑色長發束成馬尾從腦後垂落,眉宇間略帶陰郁卻絲毫不減美感,瓷器般細膩精緻的五官柔和中藏着一股凜然之氣,即便體表傷痕密集也難掩秀色,勾勒出修長軀幹的優雅線條猶如大匠手作。
脖子上隐約可見的喉結昭示了這雌雄莫辯的美人的性别。
死者正是已和秦信同居三年的室友,爲秦信提供重要蛋白質來源的冬名林業大學醫學系三年級生。
秦信神色複雜地看着死去的室友,眼裏的哀憐悲恸如深湖漫溢,他慢慢俯下身,雙手攬住死者的腰部,小心翼翼把他從冰箱裏抱了出來。
“你就這麽想解剖活着的人類麽……”看着左淩身上明顯是自己用手術刀造成的傷痕,秦信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左淩。
将死者下巴靠在肩膀上的他無法看到,死者失去光澤的眼球内部有一點青芒迅速擴散,當雙眸亮起幽幽青光後,死者随即擡起僵硬的脖頸,張嘴露出森冷牙齒向秦信的頸側動脈猛然咬去。
懷中屍體的異動終于讓秦信有所察覺,他迅速扭頭,差之毫厘地躲過牙咬,同時雙臂用力将暴起的死者往外推開!但死者的四肢宛如柔韌有力的海藻,緊緊纏住他的軀幹腰背,牙齒更是不依不饒地咬了上來。
推拒中,秦信驚駭異常地發現平時運用靈活如臂使指的渾厚氣血與蝶化之力竟如泥牛入海毫無動靜,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喚醒。
怎麽會!
秦信将不斷掙紮的死者按倒在地,緊緊抵住死者的肩膀,不讓它的牙齒靠近。但氣血和蝶化之力消失後,被束縛住的他隻能用單純的身體素質搏鬥,最終沒能勝過力氣大得出奇的死者。
它帶着絕不松口的氣勢咬破了秦信的肩頭,秦信立刻感覺到某種東西不斷從體内流失,強烈的虛脫感潮湧般襲來,而伏在他肩頭的死者皮膚上的青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下恢複正常,布滿身體細密傷痕也在迅速愈合,眼中青光越發熾盛,仿佛要死而複生。
秦信終于昏迷了過去。
“以後請多指教了,我的湯勺。”
起身站立的死者束起烏青長發,薄唇中發出冷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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