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即便不懂得小動物的心情也是百獸之王,被它鋒利爪牙和兇猛習性波及的草雞野兔又有什麽辦法?規則的制定和執行者們會因爲雜魚的心情懲處各自領域的君王麽?
相反,草雞野兔即便沒有過失,也會被獵人捕殺烹食。
強者爲所欲爲,弱者動辄得咎。
在這個百分之六十領土被森林覆蓋的國家,依然遵循着弱肉強食的野性法則。
秦野不遵禮法肆意妄爲,但他是号稱人形自走核彈頭的十三國士之一,帝國倚爲屏障的頂尖武力。以公正不屈自诩,試圖用常規束縛強者的葛城美之流除了自取其辱還能如何?
你隻要足夠強大,強大到無所顧忌,那麽原本排斥你的人群也不得不接受你的存在。
這就是秦野告訴秦信的答案。
秦信呆立原地,半響回不過神來。
“這是父親的道路,但這是我尋找的答案嗎。”
直到被李白龍開車送到京山縣染秋山秦宅門口,秦信仍在思考之中,行動反應都慢了半拍。
“信少爺,到了。”李白龍停車後下去爲秦信拉開了車門。
“……哦,謝謝你了。”秦信回答着,從車裏出來。
李白龍坐回駕駛座,道别後開車離去。
秦信有點呆呆地走進家門,洛玉和左淩在沙發上聊天,這時都擡起頭瞟了他一眼。左淩微微詫異,洛玉卻是“不出所料”的表情。
她很少有别的表情,一切不出所料,連意料之外也不出所料。
“巡林廳會遣返有心理疾病的上屆亞軍,卻絕不會拒絕以壓倒性優勢橫掃比賽奪冠的天才劍士,你隻要去赢就可以了。”洛玉放下手裏剝了一半的橘子,聲音溫柔。
秦信低聲道:“即使會被無數人恐懼和厭惡?”
洛玉笑道:“就算像你父親那樣,不還是有我在他身邊嗎。”
秦信一字一句:“我明白了。”
洛玉起身道:“你多陪陪小淩吧,哪有帶女朋友回到家就抛下不管的,京山也有不少名勝,去玩玩吧。”說完便回了書房。
秦信坐到左淩旁邊,左淩從茶幾上拿起洛玉剝了一半的橘子遞給了他。
橘瓣在嘴裏綻開,清涼甘甜。
咀嚼着甜意,秦信盯着左淩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道:
“我要以劍道稱霸全國!讓那些人不得不認同我!”
他不自覺地運轉氣血,沉厚的聲音把客廳都震得嗡嗡作響。
左淩淡定自若,對秦信身後穿着校服詫異的秦禮道:“别擔心,你哥早就瘋了。”
秦禮撲哧一笑,看着尴尬的秦信滿臉浮起黑線。
“咳咳,小禮你不是去上學了嗎?”秦信握拳咳嗽。
“我翹課了啊。”秦禮眨眨眼睛。
居然這麽理直氣壯!?
“作爲高中生,翹課是不被允許的吧!”秦信拿出作爲兄長的威嚴道。
秦禮哼了一聲,故意用低沉聲音道:“老哥,我要以翹課稱霸全國,讓那些人不得不認同我!”一邊給了秦信一個傳自父親大人秦野的“強者眼神”。
就算是我妹妹你也夠了!
“老哥加油哦,我會翹課收看全國高校劍道大賽直播的。”秦禮甩着拖鞋跑上了二樓。
秦信哭笑不得。
午後沙發上,兩個人分享着零食和無聊的電視劇,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時光像是蝸牛爬行,認真盯着一動不動,轉過視線再看卻發現已經留下一道長長的光痕。
兩個人之間或許都有想問的問題,但都沒有去問。
秦信試着想很自然地去問左淩,伊澈在無覺寺舊書集市看到的和她在一起的漂亮女孩子是誰,話到嘴邊卻總凝在嘴邊。
就這樣吧,這樣也不錯。
他開始更多地思考在全國大賽上奪冠的事情,幾個或高或矮手持竹劍的剪影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我能再一次打敗他們嗎……還有曾經打敗過我的……羽尋的神龍。”秦信腦海中的剪影點點散去,隻剩下一個如同高山明月般皎潔淩厲的影子。
那個手持斷劍在絕境中逆襲自己的頑強劍士,那對永不屈服的明亮眼眸。
秦信的肩膀忽地一沉,将他從思考中打醒。
左淩困了,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裏的橘子滾落沙發。
秦信端詳她的臉龐,淡淡的黑眼圈格外明顯,睡着後也沒舒展開的眉毛像被揉皺的細葉。
“我已經找到了答案,你大概還有沒找到的答案吧。”
夜幕又臨,每到飯點前十分鍾便準時出現大呼小叫的秦野這次也沒有令人失望,穿着木屐在餐廳裏亂跑,“咔哒咔哒咔哒咔哒”,還一邊大喊“烤肉才是正義”。
秦信領着迷迷糊糊被吵醒的左淩來到餐廳,向父母和妹妹宣布明天就要返回冬名縣。
原本被巡林廳遣返閑置的秦信覺得在家多呆兩天也無妨,但在父母指明方向後,有了目标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返回冬名劍道社備戰全國大賽。
秦野和洛玉倒也沒有多作挽留,長子早已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他們也不是需要在後代身上寄托希望的人,雖然希望多看到兒子,卻也不會勉強他留在身邊。
第二天,拉着行李箱還拎有大包小包所謂京山特産的兩人就重新回到了冬名縣。
從車站到凜森鎮白兔商業街花了不到五分鍾,到達白兔莊時杜川不知爲何正像一具屍體那樣……不,比起屍體倒不如說更像鹹魚,生活指導杜川先生像鹹魚一樣橫癱在庭院入口處的地面上。
左淩行李箱的小金屬車輪無情地從杜川身上碾過,發出十分有趣的聲音。
被碾出兩道轍痕的杜川掙紮着翻了個身,睜開眼就發現一片陰影籠罩了下來。
“我回來了。”
俯視着鹹魚杜川的年輕陽光男子說道,往常溫和的語氣裏多了份肆無忌憚,他掏出新買的鮮紅番茄,狠狠地砸進了杜川嘴裏。
“血肉”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