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見到秦信和秦野過來,仰起臉揮手道:“哥哥,這邊已經把你的糗事八卦到高一了哦。”
秦信苦笑着和父親一起落座,他坐在妹妹秦禮對面,秦野則坐在左淩對面。
“這是……”他正準備向左淩介紹。
“伯父您好,我是左淩,秦信的女朋友。”左淩彎腰颔首向秦野行了一禮,臉上帶着秦信從未見過的溫婉微笑。
秦野在外人面前勉強壓制住了體内沸騰的中二之氣,露出身爲男性長輩穩重溫和慈祥的笑容:“你好。”
秦信看到父親如此正常的表現,忍不住在桌下比出大拇指爲他怒點一贊。
秦野在桌下展開五指又握了兩下,表示要五百。
秦信手一橫表示免談。
秦野的表情頓時高深莫測起來,他溫言悅色地對左淩道:
“左淩,你和秦信是室友,應該也認識高靈吧。高靈小時候在我們家住過七八年,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呢,我很想她,她現在還好嗎?”
秦信心下一凜,連忙猛拍父親大腿,狂使眼神,表示五百完全不是問題。
秦野卻不爲所動,臉色愈發高深莫測,不慌不忙地在桌下伸出一根手指,又握了三下。
居然坐地起價!無奈八卦操于人手,秦信也隻得忍辱點頭。
“高靈一切都還好,您不必擔心。剛才我在小禮那兒聽到了不少關于她和秦信的有趣事情呢。”左淩輕描淡寫地瞥了秦信一眼,森寒徹骨。
一旁的秦禮捂嘴笑了起來。
小禮你居然連這些都說了嗎!
慘遭親生妹妹背叛的秦信心如死灰,在接下來的行程裏呆若木雞,直到列車抵達京山站,才起身像木偶似的拎起行李跟在談笑風生的父親、妹妹和左淩身後下車。
京山縣畢竟緊靠帝京,經濟水平比北部邊陲的冬名縣高得不止一點點,秦信老家又是縣治所在的京山市,繁華的街道和别緻的建築間人群熙熙攘攘,都市的喧嚣熱鬧流動在空氣裏。
秦信四人看起來就像旅行歸來的一家:正值壯年的父親目光沉穩,漸露棱角的長子拖着行李箱,另一隻手牽着秀麗的戀人指點風景,還有些調皮的高中生妹妹背着手倒走,不時插嘴兩句。
這團人海中毫不出奇卻鮮活真實的水滴流動着從人海中分離出來,乘上楓葉紅的出租車,穿過蛛網似的街道,最後停在京山市東部染秋山腳的一片街區。
染秋山001号是幢帶庭院的二層别墅,楓葉紋飾的火紅門牌上刻着“京山秦宅”四字。走進庭院,正中池塘旁的嶙峋假山不知爲何塌了一半,池中各色錦鯉安然遊動,青竹取水響聲澄澈幽遠。
左淩有些好奇地望了望庭院内的布置:“你們家是貴族嗎?”
秦信笑着回道:“帝京和附近縣市的特産就是所謂的古老貴族了,染秋山這邊号稱‘三百朱門’,其實都是像我家一樣沒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下級貴族,真正流傳下來在今天仍然舉足輕重的千世之家,哪會住在這種地方。”
左淩指了指門上火紅的楓葉圖案,好奇道:“那就是家紋嗎?”
秦信擡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鏡,用電視上學者故作矜持的口吻道:“五裂楓紋,象征家族不屈燃燒的信念。
衆所周知,烈朝征和年間的新晉貴族喜歡使用富有季節情味的事物作爲家紋,像是楓葉、明月,鹿,還有,呃,雪花、春雷、冬狼,呃……”
一旁的秦禮嘻嘻笑道:“哥哥就隻知道這幾個吧,在女孩子面前賣弄遇到卡殼最差勁了。”
秦野咳嗽一聲:“年輕人學識淺陋倒也尋常。征和年間出現的貴族家紋,除了楓葉、明月、鹿,雪花,還有……呃……小禮,你來回答一下!”
庭院中,一個如同錦緞展開般出現的柔軟聲音道:
“春季是櫻花、鳴雷和燕;夏季是蓮花、梅雨和蝶;秋季是楓葉、明月和鹿;冬季則是梅花、冰雪和狼。十二家的子孫已經忘記當初一同作戰的旗幟了嗎?”
儀态娴雅的居家女性盈盈立在池塘後,代替丈夫和兒子把關于家紋的知識補充完後,向初次見面的左淩微笑着打招呼道:
“左淩同學你好,我是秦信的媽媽,歡迎你到我們家做客。”
左淩躬身回禮道:“伯母您好,您比秦信所說的還要漂亮呢。”
秦信的母親洛玉擡手摸着臉頰,高興說道:
“是嗎?哎呀,已經是兩個孩子母親的家庭主婦還能得到這樣的誇贊,真是……小淩你快進來坐吧,在列車上辛苦了吧,秦信這孩子從小就不會照顧人,快進來。”她一邊招呼一邊伸出手臂指向打開的房門。
完全沒和左淩提過母親相貌的秦信則在暗自感歎:就算是半路出家的女人心思也不可小觑。
父親大人秦野卻虎軀一震,墨黑濃眉“刷”地驟降,臉色十分凝重。
“怎麽了?”秦信對父親急劇變化的表情毫不訝異,這個男人爲了體現中二豪情曾苦練顔藝,随時随地能用五官讓人聯想到“劇烈運動”這個詞的也就是他了。
“你和那女人說過左淩的性别和名字麽?”
“還沒啊。”秦信道。
“看到明顯是女孩子的左淩那女人完全沒有驚訝,還叫出了左淩的名字,難道說……”秦野眼神猛然一肅,看向了女兒秦禮。
“小禮……難道是你……”
爲了表示震驚,秦野的黑色瞳仁居然像彈珠那樣顫動起來,看起來像在眼眶裏亂彈,此顔藝難度系數突破天際到了都不用提醒小朋友不要模仿的級數,因爲小朋友完全做不到啊!
秦禮斂起天真笑顔,輕理鬓發冷笑一聲:“良禽擇木而栖,窮困到要找女兒借錢的父親和掌管家中一切大權的母親,向誰效忠還需要選擇麽,可憐的父親大人?”随後頭也不回地跟上了前方母親的步伐。
秦野如遭心悸,大手捂住胸口:“小禮,連小禮也被那女人的肮髒手段收買了,能拯救這個腐朽家庭的人隻剩下你和我了!”他虎目圓睜,滿含期待地看向長子。
秦信一臉嫌棄,什麽也沒說跟上了妹妹的步伐。
“媽媽,晚上我想吃奶油栗子湯。”
“嗯,好。”
母親溫柔地笑着,作爲家庭的中心被衆人環繞着閃閃發光,而另一方……
“喂!喂!”
被嫌棄的父親在原地呼喚着愛。
誰來說一句爸爸也快點進屋裏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