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過去了多久?”左淩一邊檢查身體狀況一邊問道,肢體充滿力量,昏迷前的虛弱感仿佛是幻覺,看來已經恢複過來。
秦信目光偏向别處:“十五分鍾左右吧,離上課還有十分鍾。”
“你是怎麽把我弄醒的。”
秦信臉色變了變:“哈?你問這個幹嘛,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先道謝嗎?”
“昏迷時我的意識并沒有全部沉睡,雖然沒辦法連接身體,在腦海裏聆聽還是能做到。你和那鬼東西說的,關于第二類共生祭儀的情況我全都聽在耳裏。”
左淩咬了咬牙,拉緊的秀美臉龐像是醞釀着風暴的寒冷冰原:“所以,你是怎麽把我弄醒的?你這隻龌龊惡心變态的低等猴子!”
“我還什麽都沒說不要随随便便給人下定義啊!我什麽都沒做。”說到這秦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左淩見狀,立刻把手指放到唇邊。指尖觸及的地方,還有淡淡的濕潤痕迹。
秦信馬上慌張起來:“你不要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這個變态!爲什麽不去死!”
左淩怒吼一聲,矮身從長椅上躍出,宛如撲擊的黑色獵豹,細長的五指成爪撓向秦信喉嚨,指尖似有鋒銳寒意,隐秘陰冷的蝶化之力陡然彌散!
秦信略略轉身,間不容發地用背後劍袋架住襲來的利爪,接着回身用空着的手握住左淩手腕,猛然發力,連拖帶震,淩空撲擊的左淩隻覺得脊柱一麻,全身聚集的力氣都被抖散,緊繃的肌肉頓時松弛。
劍袋甩回背後,左淩已經被秦信鋼鐵似的雙臂扣住不得動彈。
秦信無奈看着懷裏奮力掙紮的左淩:“你先聽我解釋啊。”
“好。”左淩竟然乖乖答應了。
秦信聞言松開他,勁風又起!秦信不及提防之下被左淩在臉上撓出了四道淺淺血痕。
你是貓嗎?!
他隻得又扣住了左淩,緊緊貼身,讓左淩沒有空間動手。
“所以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信是吧。”
“‘你先聽我解釋’、‘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信’,随随便便就能說出這種惡俗台詞的低級變态還指望被人相信,你腦子得了癌症嗎!”
“那你要我說什麽。”
“你說什麽都是死路一條!變态!渣滓!基佬!猴子!”
秦信臉抽抽起來。
“他沒有吻你。”腦海中,蝶平靜的聲音響起。
左淩繼續掙紮:“那怎麽……”
“秦信隻是抱着你在耳邊說了很多熟悉戀人間都會覺得肉麻到死的情話喚醒你,你嘴唇上的水痕是沉睡時流的口水,他用袖口幫你擦掉了。”蝶回答道,“實際上我向他建議過吻你,根據我對你們族群中伴侶的了解,戀人間情話說多了終究蒼白,儀式性會越來越弱,吻卻不同,不同階段不同形式的吻……”
“你閉嘴!”左淩對蝶怨氣未消,想到沉睡時流口水被秦信看到,又有點窘迫。
“如你所願。”蝶重歸沉默。
秦信松開左淩。
“你怎麽不早說。”左淩聲音依舊強勢,仍是一副“渣滓你有罪”的模樣,話尾聲音卻有點模糊轉弱。
“啧啧,你指望我跟說出‘你怎麽不早說’這種惡俗台詞的人解釋?”秦信摸了摸臉上被撓出的血痕,吸了口冷氣。
剛被撓出的血痕竟泛着不祥的暗褐顔色,帶來的疼痛感更是遠超它細小的外表,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傷口裏噬咬。
左淩把一小包棉簽和一支盛有淺綠色液體的試管扔給秦信。
“你擦一擦,免得死了。”
秦信打開試管塞,抽出棉簽在散發着薄荷味道的藥劑李蘸了蘸,向臉上塗去。說來奇怪,傷口劇痛的感覺被塗上藥劑後轉瞬削弱,變得不那麽難受,隻是因爲沒有鏡子,藥劑被塗得歪歪扭扭,傷口之外的地方沾了很多,傷口卻沒被塗滿。
離第一節課隻剩不到十分鍾,左淩看得心急,搶過棉簽和藥劑試管道:“你站着别動。”
秦信雙手垂在兩邊,一動不動,感受着臉上清清涼涼的感覺。
離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左淩認真的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用筆觸很細的鉛筆畫出來落筆卻很重,假如他是個女孩子,鼻梁和嘴唇就顯得太倔強,不過這種型我覺得也不錯……
秦信猛然搖了搖頭,左淩手裏的棉簽滑到了另一邊臉頰。
“你幹嘛!”左淩嗔怒的漆黑眸子對上秦信的眼睛。
“沒事沒事……”秦信舉起手,恢複一動不動。
我怎麽會突然想這些。
塗完藥,左淩把棉簽和試管收回風衣口袋,兩人繼續向醫學系主樓b4階梯教室前進。
“喂,左淩,你覺得,你現在算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想死嗎,渣滓?”鋒利的爪子亮了出來。
“我随便問問,别激動啊。”
“變态!渣滓!基佬!猴子!”
保持着75公分的安全距離,對身邊路人充滿八卦的目光視若無睹,秦信和左淩花了5分鍾安全到達b4階梯教室。
秦信從門口往裏望了望,講台還空着,扭頭對左淩道:“你們老師挺悠哉啊,這時候還沒到。”
左淩冷哼了一聲,也不管秦信,徑直進了教室,雙手插袋走上講台。
“上課,今天繼續講如何在解剖中保持素材的蝶化狀态。”
階梯教室裏的學生見到左淩便鴉雀無聲,左淩轉身打開教學屏幕,這時鈴聲才應時響起。
秦信拎着劍袋走進教室,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準備等左淩下課。在冬名林業大學,尤爲突出的天才學生有時會擔任特别講師,在本學科講授他們在造詣上甚至超過正式教員的課程。
不過專注研究近乎沉迷的左淩會接下這份工作,讓秦信有點訝異。
“秦信學長……你好。”坐在秦信旁邊的嬌小女生鼓起勇氣打招呼道。
秦信扭頭看她:“哦?你是?”
嬌小女生抿出害羞的笑容:“我是醫學系二年級的夏蝶鹿,是學長的支持者哦。”
“蝶鹿?你是鳴野縣人嗎?我曾經去過鳴野的虹鹿森林進行野外實踐,那裏的虹紋蝶鹿很美呢,聚集的鹿群就像流動的彩虹一樣,不愧是聞名帝國的勝景。”
“當然,味道也很不錯。”秦信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很美的名字,能讓人想到彩虹呢。”他面帶和煦笑容。
“學長你過獎啦,鳴野老家那邊女孩子十個有八個都叫做‘蝶鹿’,是個超土氣的名字啦!”夏蝶鹿微笑道。
“但是看到學妹你的确能聯想到蝶鹿啊。”
“素顔淡雅而嬌俏可人,就像蝶鹿那清和卻不寡淡的細膩肉質,嗯,果然很像……”秦信心道。
夏蝶鹿嘻嘻一笑:“學長果然很溫柔呢,我更加支持你了。”
秦信笑道:“太溫柔就會被敵人打敗,這可是劍道的大忌,支持我的話,還是勸我冷酷一些比較好吧。”
夏蝶鹿擺了擺手:“學長猜錯啦,我不是學長在劍道上的支持者,而是支持學長和左淩學長在一起的支持者哦。”
秦信頓時成了石化狀。
夏蝶鹿說着從包裏拿出粉色小巧手機,點開最新圖庫,都是秦信和左淩兩人的照片。
從早晨開始,共乘機車進入校園的照片,在停車場的擁抱的照片,街道長椅上左淩倚在靠秦信肩頭的照片,秦信用袖口擦去左淩嘴角口水的照片,秦信制住掙紮的左淩的照片,左淩給秦信臉上塗抹藥劑的照片。
竟然應有盡有!
“這些照片你都是哪兒來的……”秦信吐詞艱難。
“我加入了冬名哲學觀察會呀,這是副會長大人發給所有成員的福利哦!副會長雖然從不露面,但總是能弄到各種絕密福利發給大家,是我們協會的大寶藏哦!”
居然是那家夥……我早該想到……秦信緊緊握拳以免在學妹面前露出猙獰的表情。
夏蝶鹿完全沒留意到學長的異動,自顧自的說着。
“我原來一直擔心左淩學長呢,雖然是個很好的人,卻不擅長表達自己,被很多人誤會成冷酷絕情。現在有學長你這麽溫柔的人照顧他,真是太好了。”
“呃……學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種情況下除了惡俗台詞完全沒話說啊!秦信被絕望級别的無力感占據了全身……
“秦信學長,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現在的你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氣來面對外界的偏見,不過請不要放棄,我會一直支持你們的!哲學觀察會的大家,也都是懷抱着這樣的心情呢!請堅持下去吧!”
嬌小學妹清澈的大眼睛盯着秦信忽閃忽閃!
“謝……謝謝你,我想先安靜一下。”秦信僵硬地笑了笑。
盡力維持普通平靜生活的人生信條,要變成維持普通平靜的基佬生活了麽……
爲什麽我會遇到這種事啊!我隻想好好練習去奪取大賽冠軍然後畢業去做巡林者啊!
秦信滿腹苦水,又不想再和旁邊的“支持者”搭話,隻能假裝看着講台上授課的左淩認真聽講。
自然這在學妹眼中又成了愛意的表現。
下課前三分鍾,左淩講完了今天的内容,面對講台下的醫學系二年級冷冷道:“今天就到這兒,該注意的地方我都已經講完了,智力不足導緻現在還沒完全理解的弱雞渣滓們可以去下載我的講義。
下課!”
開門聲響起,一個戴着斑紋框眼鏡的中年教員走了進來,先是笑着和左淩打了個招呼,然後轉向座位上的學生們。
“醫學系二年級的諸位都到了吧,下面講一下觀摩三年級畢業體檢的事情。
按照冬名的慣例,三年級生會在最後一年參加學校安排的實踐課程,以此驗證三年來學習的成果以及在正式工作前積累經驗。
實踐安排會和校外的其他機構合作,因此需要更加客觀中立的報告,體檢工作會交給來自第三方醫院的人員進行,而不是像往常那樣由學生利用醫學院的設備自行體檢上交報告。
學校特地邀請了帝京第二綜合醫院的團隊來進行體檢工作,京二院的專業嚴謹在業界是有目共睹的,各位有時間的話,盡量去現場觀摩,學習寶貴的經驗。
體檢的時間是11月5日到7日,每天早上9點到晚上7點。
好了,就這樣。”
下課鈴聲響起,醫學系二年級的學生們熱烈讨論着離開了教室。
中年教員也混在人流中走了,臨走前向左淩揚了揚手裏的平闆電腦:“左淩,你也要記得去參加體檢啊。”
左淩瞳孔緊縮。
“現在的我,怎麽能參加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