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的記憶,是他一生中經曆過最難忘的時刻,多年雙後,每每回想,依舊心潮澎湃。
陽光下,四十多名光膀子的精壯武僧,在碧bodang漾的飲馬湖畔,整齊的揮舞拳腳,放聲高歌,震天豪氣直沖雲霄。
慧無揮出一拳,身後的人集體跟着出拳,大吼一聲,然後齊聲高唱。
“傲氣!面對萬重浪!”
撤步,擒拿手!
“熱血!像那紅日光!”
俯身,掃堂tui!
“膽似先打!”
趙元奎正在邊走邊看,被武僧們那個“打”字的爆破音吓了一跳,但是随後他也有些熱血沸騰起來,這歌唱的太爺們兒了。
“骨如精鋼,xiong襟百千丈,眼光萬裏長。”
一陣涼風吹來,湖水dang漾,吹動了趙元奎淩亂的頭發,讓他有了一種将頭發剪掉,加入這群武僧行列的沖動。
遠遠的看着那個方丈,傲立風中,僧袍飄揚,宛如蒼松般孤傲不凡,刹那間,趙元奎覺得光頭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發型。
叫發型或者已經不恰當了,這叫造型。
武僧們的出拳愈發的淩厲,萬衆一心高歌的同時,果然産生了一種凝聚力,不但拳打的精彩,歌聲也愈發嘹亮。
“讓海天爲我聚能量!去開天辟地!爲我理想去闖!”
一股股熱血往趙元奎腦海上湧,這首歌他從來沒有聽過,旋律不但好,而且真是ji勵人心。
這一刻,他的心裏默默的打定主意,如果自己當了皇帝,一定要弘揚佛教,推廣佛法,并且立少林爲國寺,立一戒方丈爲護國大師。
隻不過一戒方丈要是不同意,趙元奎是絕對沒有勇氣拿身份去壓他,起碼現在是這樣,對于一戒的恐懼症,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
風越刮越大,湖水翻起浪花。
武僧們的興緻卻愈發的高昂。
“看!碧bo高壯又看碧空廣闊傲氣揚!我是男兒當自強!”
“昂步大家做棟梁,做好漢,用我百點熱,耀出千份光!”
後兩句聲音有點下降,趙元奎本來以爲結束了,沒想到那群武僧拳法一換,聲音猛然又大了起來。
“做個好漢子!”
“吼!”
“熱血熱腸熱!”
“哈!”
“比~~太~~陽~~更~~光!”
拳勢放緩,武僧們滿身汗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個個單純的臉上lu出燦爛的笑容。
唱完歌了,霍元真走到了人群前面。
“大家做的很好,就這樣,以後每天早起的時候,要唱一遍少林寺寺歌,明白嗎?”
“明白!”
這時,少林的鍾聲響起,霍元真往少林方向看了一眼:“好了,到時間了,回去吃飯!”
慧無立刻喊道:“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右轉!跑步走!呀!呀!呀爾呀!”
武僧排着整齊的隊列,向少林寺跑去。
霍元真沒好眼神的看着慧無,心想你這個跨不溜丢的味兒什麽時候能改改呢?
武僧們離去了,霍元真看向趙元奎:“阿彌陀佛,趙施主還未離去。”
“是是啊!”
看着霍元真走過啦,趙元奎本能的後退了兩步,回答了一句,看周圍已經沒人了,急忙道:“我這就離去,現在就走。”
“不急,正好貧僧也要回寺,一起走走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霍元真說不急,趙元奎還真不敢急,心裏暗暗後悔,自己老老實實的下山不就好了,偏來這裏跟着湊什麽熱鬧。
隻不過他卻不敢和霍元真并肩而行,走路的時候老靠後,老溜邊兒。
無奈之下,霍元真也隻得放慢腳步。
“施主此次回長安,路上可都安排好了?”
“門g方丈關心,都安排好了,安全沒有問題,隻是婉君不肯與我一同離去。”
“你與甯姑娘無緣,很多事情強求也是無用。”
“是啊,尤其現在我的傷好了,婉君說已經完成了和我的約定,現在她連見都不見我的。”
趙元奎說着,心裏有點遺憾,甯婉君這個絕se佳人,确實讓自己hun牽夢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是自己的,終究還是得不到。
霍元真繼續道:“施主回去之後,可有何打算?”
趙元奎楞了楞,他還真的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隻是以爲,自己傷好了,一切就都會好的,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并不是那麽簡答。
大哥和太師魏閑現在走的很沂,而且魏閑、關天照、還有西北的馬道遠将軍三個人關系密切,魏閑手裏死死的抓着城衛軍這張王牌,讓父皇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關天照的反意父皇已經知曉,但是父皇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現在朝廷内被太師掣肘,朝廷外關天照和馬道遠二人甚至對長安地區隐隐形成合圍之勢。
皇帝想除掉這些人,卻沒有把握,事情已經暫時形成了僵局,誰也不肯率先打破局面。
但是這種憂患是時刻存在的,自己即使身體好了,恐怕父皇也根本不會考慮立自己爲太子之事,這種事情一旦定了,恐怕會立刻引發軒然**o,搞不好天下就将陷入戰亂之中。
所以經過霍元真這麽一提醒,趙元奎立刻驚醒,是啊!自己回去了要做什麽呢?吃喝玩樂,混吃等死嗎?
想了一下,趙元奎堅定的擡起頭,對霍元真道:“方丈,我回去之後,将努力協助父皇,對抗太師他們那群人。”
霍無真笑了笑沒有說話。
看到霍元真沒說話,趙元奎有些mihuo,不太清楚這個和尚的意思。
但是趙元奎并不是一個真正的笨蛋,如果他真的是笨蛋,當初也不會被皇帝看中,隻是在受傷以後,覺得一切都沒了希望,整個人的行爲舉止都有些過ji了。
如今傷勢已經複原,那個精明細膩的趙元奎又回來了,雖然對于霍元真的畏懼落下了病根兒,但是卻不會輕浮草率了。
人在有希望的時候,做事情就有分寸,人在沒有希望的時候,做事情就完全沒有了約束準則,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真正的末日不是災難,而是完全失去了希望的人們,以前的趙元奎就是如此。
回複正常,想的事情就多了,所以拿不準的事情,他也沒有多說,何況這個和尚雖然看起來神神叨叨的,但是确實是個有本事的,于是向霍元真鞠了一躬,對其道:“願聽大師教誨。”
霍元真指了指遠處的一株野花,對趙元奎道:“施主可曾看到這株野花了?”
趙元奎順着霍元真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之間那一株小花雖然還不是太高,但是卻生機蓬勃,開出了粉紅se的花朵,而周圍其他的花雖然很多,但是卻已經發黃枯萎,沒有幾天活頭了。
趙元奎點了點頭,但是不明白霍元真是什麽意思。
“開了原無雁,看來不是花。若爲黃更紫,乃借葉爲葩。”
霍元真念了一首小詩,然後對趙元奎道:“這株小花叫做雁來紅,夏天的時候,它就生長在這些高大的花叢之中,那個時候的它,非常的不起眼,默默無聞。”
趙元奎眼裏放出一絲異彩,這個方丈似乎在教導自己什麽。
“那的時候,這個小雁來紅生長不過那些高大的花草,一度幾乎死去,貧僧有心去救它,但是最後放棄了,貧僧想看看,它是不是能撐過來,所幸,它不曾放棄過,拼命的吸收陽光雨lu,牢固的守衛着自己的一方土地,用它那種默默無聞的方式,和那些高大的花草奮力的抗争。”
“那些高大的花草都不曾将這個小雁來紅當成對手,它們相互攝取營養,怒放一時,但是秋天來了,秋風吹過,絢爛一時的它們卻枯萎了,而這朵默默無聞的小花,終于在大雁南飛的時候,綻放出了最美麗的花朵,這個秋天,我這個少林後山,是它的季節了。”
“大師畿!”
趙元奎聽懂了一些東西,霍元真的話,讓他的心裏産生了一些想法。
“施主,陽光下的花朵,滋潤陽光雨lu,能最快的生長,但是也要承受寒風吹打,也将最快的調謝,yin影中的花朵,憑借一點點微弱的陽光水份,生長雖然慢,但是卻開的長久,終有一日,也能綻放出令人神馳的美,阿彌陀佛!施主走好,貧僧不送了!”
說完了這一句,霍元真沒有再和趙元奎說話,而是直接向少林走去。
該說的說了,該做了做了,如果趙元奎還不能有所進步,那霍元真也是無法了。
聽到霍元真的話,趙元奎站在那裏半晌未動。
秋風吹來,趙元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在少林的日子裏,讓自己成熟了許多。
最後,他默默的向少林深施一禮,口裏道:“大師,元奎他日若有所成,全賴大師今日賜教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