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木制擋闆後面的王武沉吟了一下,搖搖頭,道:“再等一下,等二愣子再炸他們一次,炸的他們膽寒,不敢冒險到樓頂去,我們才能安全的靠過去。”
“轟!”
這次,就一發炮彈,卻準确無誤的落在了石碉堡樓頂上。沒聽見慘叫,也沒見有敵人被炸飛出來,王武這才放心的對周圍的戰士大叫:“好了,現在安全了,同志們,離最後的勝利不遠了,大家加把勁,把木制擋闆再推進十五米。”
随後,号子聲響起,大家推着木制擋闆一點一點地接近石碉堡。而石碉堡内的子彈更是如雨而來,打的木制擋闆上“咚咚”之聲不絕于耳。換做新兵,估計會被這子彈聲吓到,可突擊連的戰士都是千挑西選的老兵,自然沒這情況發生,有的人躲在木制擋闆後面甚至發出得意的嘿嘿笑聲。
而在這期間,炮彈有一發沒一發的落在石碉堡樓頂上,讓敵人根本就不敢到樓頂上去,更别說此時的樓頂早就消失大半。
“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快喊話,讓他們馬上給老子後退到計劃的距離上。”
在先前的計劃中,張青山專門做過測試:如果敵人從槍眼裏往外扔手榴彈,因爲高度和角度的問題,敵人隻能躬着身子,側身扔,這樣扔出去的距離,一般在十五米左右。爲保險起見,張青山規定,木制擋闆推進到離石碉堡二十米左右時停下,進行第四步計劃。可現在,一見這些木制擋闆推進到了二十米左右後并沒有停下,依然不急不慢的推進,張青山又急又怒。
然而,還沒等張青山派人喊話,他的擔心就變成了現實。
從右向左第二架木制擋闆速度最快,很快就推進到了距離石碉堡十五米前(目測),剛一停下,還沒等他們進行下一步,卻見石碉堡二樓中一個槍眼中猛地扔出一個冒着青煙的手榴彈,直接落在了木制擋闆前一米左右的地方。
“轟!”
煙霧帶着塵土沖天而起,木制擋闆整體震動了一下,“咔”第一聲脆響,該木制擋闆最中間那個三角架崩散。
“啊!”一個戰士慘叫一聲,抱着左小腿倒下,滿地打滾,獻血從他的手指尖流出,顯然,他的左小腿被手榴彈爆炸後的彈片炸傷……
在測試時,該班班長可是親自上陣,對木制擋闆的防禦能力極有信心,如今卻出現這一幕,讓他心頭大爲吃驚。好在他戰鬥經驗豐富,立即一邊讓人搶救傷員,一邊下令拉着木制擋闆後退。
而别的木制擋闆也幾乎是同一時刻受到了手榴彈的照顧,雖然沒有傷情,甚至連木制擋闆都沒任何事,卻讓大家認識到了近距離的危險,紛紛拉着木制擋闆後退幾米。也讓張青山心頭稍稍松了口氣,不過,還是帶着些許怒氣罵道:“這幫家夥爲什麽非要吃個虧才能記事了?不行!回頭得專門就這個問題開會讨論,一定要杜絕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這點意外并沒有影響接下來的第四步。
退到二十米處後,敵人的手榴彈炸不到了,六具木制擋闆後面那些抱着幹柴和濕柴的戰士,先用一部分幹柴架起一個小火堆,點燃後,把濕柴鋪上,然後從大背簍裏拿出包好的辣椒粉灑在上面,再加上一層濕柴,再灑上一些辣椒粉……火烤着濕柴,青煙和濃烈的刺鼻氣味頓時沖天而起,遇到正對着石碉堡呼呼而吹的山風後,順勢吹進了石碉堡内——張青山之所以想出這一招,正是因爲當初悄悄來此偵察時,發現此地地勢奇特,山風全都是一個勁地往石碉堡這一面猛吹,爲此,他所有的計劃,基本上都是圍繞這山風之優勢進行的。
然後,木制擋闆向前推進兩米,再向左邊移動,再後退兩米,等做好了另一堆這種火堆後,再次前移……如此,六具木制擋闆,很快就留下了二十四堆火堆,刺鼻的氣味和青煙很快就順着石碉堡的槍眼和隙縫吹進石碉堡内……
雖然戰士們也被這刺鼻的氣味弄得直咳嗽,眼淚鼻涕都出來了,但大家早就有心裏準備,因而并不慌亂。倒是石碉堡内的敵人可就受不了了,咳嗽、怒罵、大吼大叫等各種聲音百米外都能聽見,樂的張青山嘿嘿直笑,十分得意。
如果說這第四步還隻是針對敵人的鼻子,那麽,第五步就是對付敵人的眼睛,而且,一個不好就會被弄瞎。
聽見石碉堡内的各種叫聲,又聽見了張青山的三下哨子聲,木制擋闆這才集體向前移動到石碉堡前十五米外。這時,張青山的心再次提起,因爲這一步有些危險,有些戰士必須要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事實上,也是利用敵人被青煙和辣椒粉嗆得躲避的機會,冒險出頭。
隻見背大背簍的戰士紛紛将大背簍倒提而起,将裏面早就用篩子篩過的石灰粉集中倒在一起。把背簍一扔,四人一組,拿起木鏟,鏟起一鏟石灰粉就使勁的向天上一澆,石灰粉頓時漫天散開,随着猛烈的山風一吹,紛紛向石碉堡撲去……
與此同時,木制擋闆開始向左邊移動,停在一旁。大部分戰士掏出槍,對着石碉堡的的槍眼打點發——他們開槍,目的不是要殺傷敵人,主要是阻擾敵人射擊,給身邊那四個正在澆石灰粉的戰友打掩護。還有兩三人空手蹲在木制擋闆的右邊,緊張的盯着那四個澆石灰粉的戰士——他們的目的就是搶救萬一被敵人子彈打傷的戰友,同時,也要盡快補齊人數,不能讓這澆石灰粉的場面停下。
在強大的山風猛烈風吹下,很快,石碉堡面向紅軍這邊都換了裝,雪白白一片。可石碉堡内的鹽防兵就到了大黴,不時能聽見有人慘叫着大吼“我的眼睛啊!”之類的話,到了最後,别說回擊,有的幹脆直接用木闆或棉被之類的東西把槍眼堵了——反正聽說紅軍不殺俘虜,還發給回家的路費,這樣的話,就算做了俘虜,也總比被弄瞎的好。大不了,先假裝投降,等自由後再跑回來繼續當鹽防兵嘛。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青山之所以要每個人都必須戴防砂面具,就是爲了怕進行到這一步,或者發起總攻時,山風突然轉向反吹過來的情況發生。現在看來,老天爺還是很幫忙的。
雖然中途還是有敵人淩亂的槍聲傳出,也有兩三個戰士受傷倒下,但并不影響整個計劃的良好進行,反而證明了此計的威力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效果,讓敵人大亂,也讓紅軍士氣高昂。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趁敵亂,炸開石碉堡的大門。誰都知道,隻要城門一破,敵人的士氣必然全無,勝負立竿見影。
就在這漫天飛舞的石灰粉摻雜着刺鼻的辣椒味齊齊撲向石碉堡,敵人又急又怒又咳嗽的歡快氣氛中,所有紅軍戰士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全都緊張的盯着中間那兩具木制擋闆。
突然!
中間那兩具木制擋闆各竄出一個戰士,各抱着一個炸藥包,風馳電掣般的沖向石碉堡的大門。
這一刻,張青山比那兩人還要緊張:左手舉着望遠鏡死死地盯着他倆,右手緊緊地抓着地上一把野草,咬牙切齒中,身體微微向前躬着,如同要沖鋒的戰士。
好在,周圍煙霧不僅刺鼻而且濃烈,爲這兩個戰士做好了完美的掩護,讓他倆順利的沖到了石碉堡大門前。
選好一個相對凹進去一些的地方,把兩個炸藥包疊放在一起放進去,拉掉引線,扭頭就跑,嘴裏還對木制擋闆後面的戰友不停的大叫着:“同志們,要炸了,快跑。要炸了……”
“哒!哒!哒……”
他們的聲音暴露了他們的位置,敵人順着聲音打了幾梭子機槍子彈過來。
其中一個戰士右大腿被擊中,倒地!身旁的戰士立即上前扶起他一起跑,可就在這時,另一發子彈擊中了這個救人戰士的腰部,兩人同時撲倒在地。
“你怎麽樣了?”
“沒事,你先走,别管我。”
“那怎麽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紅軍戰士哪有丢下戰友自己跑的道理。”事實上,他倆不是一個排的,平時也隻是眼熟,并不熟悉,可這就是紅軍戰士之間的戰友情,不管平日裏認不認識,在戰場上,這就是自己的兄弟,是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對方的兄弟,是不抛棄不放棄的兄弟,隻因爲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紅軍戰士!
“别跟老子廢話,滾!”
那個腿部受傷的戰士并沒有說話,而是忍着傷痛要去扶他,結果,就在這時,敵人的機槍子彈從側面掃過來。
因爲煙霧大,敵人雖然看不見他倆,可他倆也看不見掃過來的機槍子彈的痕迹。而身前十來米處的戰友,同樣看不到他倆的情況。
結果,那個腿部受傷的戰士背上連中兩彈,那個腰部受傷的戰士左胸口被打穿,兩人幾乎同時犧牲。
“轟!”
六架木制擋闆快速後退中,火光一閃中,巨大的爆炸聲響徹天地。離爆炸中心最近的那兩架木制擋闆被震的連連抖動,大有散架之勢。好在先前下的工夫足,釘的很結實,勉強扛住了。
按計劃,炸開石碉堡大門後,就是最後一擊——總攻!首先由這些木制擋闆後面的人打頭陣,而突擊連緊接其後,最後是主力部隊攻擊。
可當大家停止澆石灰粉,煙霧散去後,正準備沖鋒的衆人一看,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