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名氣有多大:可以說,光比拼知名度的話,他的名聲恐怕是很多首長都比不了的。
單手擒敵!爲他豎立了無敵的悍勇之名;飛渡大江、勇奪敵營、智取吳家堡……這一件件早就爲他豎立了智謀高深的大好名聲;萬縣事件,同樣爲他豎立了嫉惡如仇的鐵血之名。在很多戰士的心裏,他就是自己奮鬥的目标,而在很多新兵中,他就是自己學習的榜樣。因而,他的事迹,無論好壞,大家都津津樂道,廣泛宣傳。可以說,要不是這家夥犯的錯也不少,而且件件都是知名度很高的事,想瞞都瞞不住,否則,宣傳部的同志們絕對會大力宣傳他的事迹,早就把他打造成一個智勇雙全,忠義無雙的革命好戰士的完美形象。
但他的錯誤,在很多人私下裏看來,那也是值得原諒和學習的。比如說,他得知心愛的戀人受重傷,居然幹出持槍搶馬的事,雖然犯了政策軍規,但卻是有情郎的典範,女人要找就得找這種肯爲自己不惜一切的好情郎。沒見向雪琴每次聽到這事,都是一臉得意的咯咯地發笑麽?因而,他在女兵心目中可是個完美形象。再比如萬縣事件,雖說鬧的很大,而且絕對違反了軍規,可在私下裏,幾乎所有人都同意他的做法,别的不說,隻要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你的妻女被這樣糟蹋了,你會怎麽樣?要是你自己無法報仇,你是不是很希望有位俠義英雄替你讨回這個公道?
古玉民覺得自己很悲劇,要是現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哪怕是位領導,真打的他怒火中燒,他一時暴怒之下也敢還手。可面對張青山這種名聲如雷的好漢,他感到亞曆山大。此時别說還手,就是還嘴都不敢,就一門心思的想着怎麽立馬開溜。
帶着這種心思,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手中拿半箱子彈。
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突然一把捂住肚子,面露誇張的痛苦之色,對張青山道:“哎喲~!肚子痛,你先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跟你比劃比劃。”
說完,不等張青山等人回過神來,一溜煙就沒影了。
張青山回頭看看衆人,皆是一臉的哭笑不得,可看到周寶玉那不解氣的憤怒神色,張青山立馬想起了來此的目的,頓時大吼一聲:“媽的,想尿遁?這招老子三歲時就會了……給老子站住,看老子打不死你……”
“有本事你換個人來跟我動手。”
“媽的,你欺負老子的人,還想老子換個人來,怎麽,你是覺得就我家寶玉好欺負,還是覺得突擊連的人都活該被你欺負?”
“你是領導,不能打人。”
“狗屁領導!老子現在就是一個炊事員。”
“拉倒吧你!誰不知道,突擊連就你張青山一個連長,哪來的第二個?”
“說這麽多有毛用,給老子站住,看老子揍不死你。”
“我就不!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說……”
兩人一跑一追一路鬥嘴,卻把後面緊跟着追過來的人聽的嘿嘿發笑,而一路經過的地方,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皆感到詫異:這又是演的哪一出?甚至,有人認出了張青山,立馬就猜想着:這家夥真是倒黴透頂,居然惹到了張連長,不死也得脫層皮啊!更甚者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專門放下手裏的事,跳到路邊給雙方加油打氣:對古玉民大喊你跑快點,被張連長抓到,你就要倒大黴了。然後回頭就對張青山鼓舞:張連長,你真不愧是英雄好漢,絕對是正義的化身,看這情況不用問也知道是那家夥犯了大錯,你怎麽也得追上去把他打個半死,否則,怎麽能體現正義得到了伸張,邪惡得到了嚴懲……
追追跑跑中,還真别說,古玉民雖然力氣大,可耐力又如何比得上張青山這種經過特訓的人,眼見越追越近,古玉民好像想起了什麽,一個急轉彎,向先前敵人的炮兵陣地上跑去。
“張青山,你給我站住!堂堂一個連長,這麽漫山遍野公開追打一個士兵,像什麽話?”
張青山不用擡頭也知道是先前那位副團長,但現在見眼前的家夥好不容要追上了,被對方這麽一喝,自己速度一慢,他又跑遠了些,頓時就沒心思跟這位副團長磨牙了,幹脆加快速度跑邊對那位招手笑道:“團長大人,您老稍坐,等小的先把這混蛋揍個半死,再到您面前聽您老訓示。”
然後,一溜煙的追了下去。
看的那位副團長苦笑着直搖頭:打架,在别的戰士之間那是犯錯,可對于突擊連來說,那就跟吃飯似的很正常,甚至可以說是私下裏得到特許的,就更别提這些刺頭的最大頭頭了——此條平時隻适合突擊連内部使用,對外,那得視情況而定。用劉永江某次喝醉後的戲言來說:突擊連各個都是刺頭,刺頭嘛,連個架都不敢打,那也叫刺頭?當然,酒醒了以後,劉永江是打死也不承認自己說過這話。而這話通過張青山的嘴傳到突擊連裏,就成了:團長說了,咱們突擊連各個都是梁山好漢,梁山好漢嘛,自然是要有些火爆脾氣的,打個架,罵個娘,很正常,要不然,如何體現出咱們突擊連是整個紅二、六軍團第一連的特權?
“營長,張連長打人!”
“張連長,好大的威風,不僅把戰士們追的漫山遍野的跑,就是見了諸位領導也不放手,真是好大的架子。”
張青山一見是二營營長,心想着:你不是正滿世界找我,想找我麻煩麽?行!老子先當着你的面把你手下暴揍一頓,掃掃你的面子再說。所以,原本不想搭理他。可現在一聽他這話,暗指自己目無領導,又公開仗勢欺人,這可真是夾槍帶棒啊!
好在張青山也不是任人捏拿的軟柿子,停下步伐,氣喘籲籲地先給二營長身邊的團長和參謀長還有另一位副團長敬禮問好。
幾位領導知道這家夥是個大刺頭,這次敢這麽公開追打一個普通戰士,這裏面有什麽說法他們不清楚,但他們很清楚,要是張青山沒占了大理,是絕不會這麽嚣張的,因而,都笑眯眯地回了個禮後,等待着。
果不其然,張青山的嘴巴也厲害。
“目無領導我是不敢,但有一點你還真說對了,我确實是在公開追打你的這個手下。不過,你說到耍威風,那我可不敢跟你和你的這位手下比。最少,我還隻敢揍一個比我高半個頭的家夥,可你手下的這位英雄好漢那才叫威風八面,把我手下揍的找不着北,而且還跟抛石頭一樣,甩來甩去。”
衆人聽得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隻能疑惑的看向古玉民,見其面露愧色,頓時更爲好奇。
很快,就見周寶玉等人氣喘籲籲地跑來。
張青山一把将周寶玉拉到身前,指着他,對大家笑道:“諸位領導請看,這位就是被二營長手下那位英雄好漢暴揍一頓的小同志……你們是沒看見,這家夥還真是好本事,把這位小同志當皮球似地甩來甩去,完全是把他當對手看待了……二營長,你來說說,咱們倆誰的威風更大?”
見二營長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古玉民後,扭頭看來,張青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諷刺着:“說到耍威風,我們突擊連集體得跟你們二營看齊……二營長,正好諸位領導都在,你說吧,這事怎麽算?”
說完,還是不給二營長開口的機會,冷笑道:“可先說好了,原本我是想把這家夥揍一頓就算了,但如今既然被你和諸位領導撞上了,想瞞都瞞不住……這事,如果不給我們突擊連一個公開的交代,就算官司打到賀軍長那兒去,我也定要跟你打到底。”
二營長知道這事不管怎麽說,古玉民畢竟對一個孩子動手,這就是理虧。哪怕是失手之下的誤會,但現在說這個已經毫無意義。但他也是個護犢子的,豈肯就此認輸,立馬憤怒的岔開話題:“說得好,既然說理,那我這裏也正好有一件需要張連長跟我解釋一下的事。”
“什麽事?”
“你們先前提供的情報不是說敵人沒炮麽?那麽,請你!張青山同志!請你告訴我,我那十幾個戰士是被什麽東西炸死炸傷的?”
同樣的道理,突擊連是開路先鋒,有偵察之責,其提供的情報不準确,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都沒理,别人找他麻煩,他就得認。
于是,接下來場面就有趣極了:兩人唾沫橫飛的争吵,可吵架的内容卻是各說各的,一個抓着周寶玉被揍的事不放,另一個則緊追敵人炮彈的事,而且,兩人同時選擇不回答對方的提問。
一旁的幾位領導心情都很不錯:這次雖然沒有全殲尖兵營,但也打死了他們五十四人,活捉一百四十多人,其中重傷員十七人,特别是敵一連成建制的被活捉,這在紅軍戰史上都極爲少見,确實值得慶祝。更何況,繳獲了衆多武器彈藥,比如六門小鋼炮(其中三門被炸壞,需要修),上百發炮彈,尤其是輕機槍,居然一次性繳獲了七挺,這也是很少見的收獲。
現在,見這兩人吵着狗兒架,領導們都樂呵呵地聽着。老半天後,覺得雙方的火氣發洩的差不多了,這才出面處理:各打五十大闆,這兩件事相互抵消,不了了之。
張青山的損失是:他不升不降,繼續當他的火頭兵,失去了一次升遷的機會。但他萬萬想不到,幾天後,他就被火線提升成了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