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沒事?不會吧?”十個姑娘一回家就自盡了六個,剩下的四個還是被人看的死死地,才沒機會自殺,都鬧到這等地步了,那些同樣被糟蹋的婦女卻沒事?這讓張青山如何肯信:“老胡,這種事情可千萬不敢開玩笑,要不然,我們科就不是戰友了。”
“我犯得着騙你嗎?她們真沒事,最少到現在爲止沒聽說誰出事了。”
随即,在張青山萬分不解的注視下,胡英澤哭笑不得的認真解釋起來。
這裏面事關本地的一個風俗:一個姑娘被糟蹋後,對于她今後的生活将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所以,才會在萬念俱灰下尋死,以求一了百了,同時也向世人證明自己依然是忠烈清白的好女子。
一位婦女,要是自願的,那叫**,得扒光後挂破鞋遊街,然後裝進豬籠沉潭。可要是這位婦女被人強暴,那就另當别論。大家很少會嘲笑這位婦女,反而把火力集中在她丈夫身上,因爲這隻能怪她丈夫沒本事,連自己的老婆都保護不好。而她的丈夫想要找回顔面,就隻能殺掉強暴自己老婆的人。現在,那幫畜生全被張青山給突突了,也算是替她們和她們的丈夫出頭,爲她們找回了顔面,自然不用自殺,最多就是關起門來被丈夫揍一頓了事……說的難聽點,她的丈夫要敢拿這事做借口休妻,别說保長族長之類的人會首先會認爲這是他沒理而抽他,就是她娘家的人,也會理直氣壯的過來鬧事:你自己沒本事保護好老婆,反而怪你老婆被人強暴,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娘家人如果不來鬧事,反而會讓人誤認爲是他老婆偷人,而讓娘家人集體蒙羞。
“這世道……唉~!”張青山苦笑着搖頭歎了口氣後,對胡英澤笑罵道:“老胡,你這是覺得我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所以也想讓我把這事擔下來,免得将來出事是吧?”
“我說你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胡英澤氣的吹胡子瞪眼,咋咋呼呼地吼道:“你小子這回闖的禍實在是太大了,老子是真怕你被槍斃了,特意給你身上加一層保險,你懂不?”
“少來這個,我不吃你這一套。”張青山自然明白,心裏承認了這份人情,隻是嘴上卻不肯。向身後的稻草堆一靠,笑道:“也好,趁着撤職命令還沒下來,我就最後行使一下連長的權力:就說我說的,這四個姑娘今後就是突擊連的人了,那……哈!哈……”
說着說着,張青山就開心的笑了起來。胡英澤覺得他的有點莫名其妙,疑惑的問道:“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不是!老胡,我一想起咱們突擊連現在有七個寶貝了,心裏就格外高興。嘿!嘿!”
笑着笑着,張青山又想到了什麽,臉色漸漸肅穆起來,冷冷地說:“老胡,你回去告訴同志們,今後,老子不管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下裏閑聊,又或者是跟人吵架,反正,誰要敢再提今天這事,尤其是當着這四個寶貝的面提,老子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他。”
雖說四個姑娘是被強暴的,不是自願的,但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是每個姑娘内心深處揮之不去的噩夢。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要是被人當衆提起這事,恐怕會鬧出人命,所以,張青山說的異常嚴厲,爲的就是防止這事被人提起而鬧出亂子。
“我說,你就這麽不放心同志們的思想覺悟?”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同志們的脾氣都比較火爆,萬一一時情急說漏嘴了,可就麻煩了。”
“說的也是。回頭我會一一叮囑同志們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後,胡英澤告辭。
張青山抽出根煙,默默地抽着,卻不知想着什麽,想着想着,居然哼起小調來。
一根煙剛抽完,外面的周寶玉就報告,說有人來看他。
這是有講究的:師長、團長這次被氣的要死,進來時都是用腳踹房門,胡英澤則是奮力的用手推,别的同志也都是敲兩下門後,不等答複就進來了。而特意報告,那就是說,來人不是自己人,最少不會跟自己很熟。
果不其然,來人是一個中年的富态人,典型的地主裝扮,這份穿着一看就是有錢人。左手還提着個食盒,一見張青山就脫那頂黑色小圓帽,可張青山根本就不認識他,有些疑惑的站起來問道:“這位大叔,你沒走錯地方?”
“請問,您就是紅軍中的張青山張連長嗎?”
“沒錯,是我……”
話沒說完,卻見那人放下食盒,一把跪在地上就給張青山磕頭,嘴裏大叫着:“恩公!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對我石家的大恩大德,我石勇永生不敢忘……”
“石大叔,不敢當,不敢當,快起來……”邊說邊扶起他,可心裏卻琢磨着:我這次救的人裏面,好像就沒有富貴人家的女人……不對,還真有一個。那個平淡殺人雪恥,平淡自殺的女子,一看其氣質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家閨秀,難道她是眼前這人的女兒?
邊扶石勇随地而坐邊問道:“石大叔,我這次救了好些人,不知……”
石勇打開食盒,邊從裏面端出酒菜邊道:“我家小翠可憐,受到了我的牽連,被那該天殺的錢貴貴給……給……”
果然是那個叫石翠翠的女子。
說起來,石家跟錢貴貴結仇,起因還真是幾句口角。當時,錢貴貴喝的有點高了,當街調戲婦女,被石勇撞見,當衆呵斥了他幾句,石勇就一直惦記在心裏,就此結下了仇。一開始,錢貴貴不信邪,結果,每次都被石勇花錢擺平,而且,錢貴貴有次升遷的機會,也因爲石勇的關系給弄沒了,擋人前進,如同挖人祖墳,這仇恨就大了。
這次,錢貴貴逮到機會,如何肯放過石家,親自帶兵将石家上下十幾口全抓緊大牢。之所以沒第一時間殺掉,是因爲錢貴貴想好好羞辱一番石家,讓其再也在萬縣待不下去。他當着石家人的面得意洋洋地說出了打算:先奸污石翠翠,然後強行讓石家人來看戲,最後離開時再将他們全部殺掉……雖說是石翠翠親手報仇雪恥,可隻要聽聽經過,就明白,沒有張青山那幾乎是公開的相助,她連槍都不知道怎麽開,又如何能報仇雪恥?所以,石勇才會特意來對張青山謝恩——他也是找人打聽了好久,總算是找到了。
“恩公!要不是你,翠翠的名聲完了,我石家的名聲也完了,隻能被迫遷移……”
見石勇說着說着已經留下了傷心的眼淚,說到最後又要給自己磕頭,張青山趕緊扶住他,正色道:“石大叔,我說句實話,你們石家不應該覺得丢臉,而應該趕到驕傲,因爲石家養了個好女子,貞烈無雙……我這輩子還沒佩服過誰,可對于翠翠姑娘,我打心眼裏欽佩。”
又勸慰了一番,見石勇越來越傷心,有大哭一場的趨勢,張青山隻得轉移話題:“石大叔,家裏被錢貴貴這雜碎搶走的錢物都還回去了麽?”
“還回來了,還回來了。這還得感謝你們紅軍……”石勇用手絹擦了下眼淚,端起小酒杯跟張青山手裏的酒杯碰了下,一飲而盡後,感慨道:“還是紅軍軍紀嚴明。那可是值老大一筆錢,光是現大洋就有好幾千。可十幾個紅軍士兵前前後後幫忙,不僅一個子沒少,就連我的感謝費他們都不要,甚至連口茶水都沒喝就走了,還說這是你們紅軍的規矩:不拿群衆一針一線……唉~!以前真是上了老蔣的當,聽他們宣傳,把紅軍形容成妖魔鬼怪了,所以,一聽說你們來了,我們這些手裏有點錢的就趕緊跑,深怕被你們給搶了。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蠢……”
張青山不想跟他就這個話題進行深入的交流,因爲雙方的階級立場不同,而這個石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開明紳士,也就是說,現在,石勇隻是一時感動,事後估計還會舊态複發。那麽,又何必多費口舌。
“石大叔,你說的對,來,喝酒!”
喝了口酒後,石勇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問道:“恩公,我……”
“打住!石大叔,關于翠翠姑娘的事,我們紅軍每一個戰士見到都會這樣做的……你要看得起我,就别一口一個恩公了,叫我小張就成了。”
“那我就托大了。張小哥,我和縣裏的一些賢達人士想給紅軍捐一批錢财給紅軍,不知道行不行?”
這就是階級立場不同和宣傳不同的結果,就算想捐款,也得小心翼翼。
“當然可以。”張青山一抹嘴,道:“我們紅軍熱烈歡迎每個人,尤其是像您這樣的開明紳士……湖南跟貴州挨着的沅江縣,你知道不?縣城的第一大戶羅家家主,就是開明紳士……所以,你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
“不知道紅軍中誰負責這事?”
這個張青山還真不知道,不過,他覺得這事找團級幹部咨詢鐵定沒錯,所以對外一指,道:“你出門後,讓門口的士兵帶你去找四十九團的劉永江團長,他會告訴你的。”
要不說冥冥中自有安排。張青山萬萬想不到,自己随意一說,卻間接成爲此次事件的轉折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