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領導踹,那叫看得起你,給你臉面才樂意踹踹你——這基本上是軍人的一種表示拿你當自己人的一種動手方式。當然,也就做做樣子而已,不是真踹。
而現在,張青山就被指導員加連長一肩挑的胡英澤真踹,這可是他到突擊連後第一次被連裏的人踹,一時間,他是又疼又氣,居然傻不隆冬的忘記反抗,而是直愣愣地看着胡英澤發問。
“老子踹的就是你這混蛋!”正在氣頭上的胡英澤原本沒打算踹他第二腳,可一聽這話,頓時想起了什麽,立馬就連踢帶踹,嘴裏大罵道:“你他媽的當連長時,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可做起事來有闆有眼,好歹對得起你這連長。老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忍也就算了。可你他媽的現在不是連長了,居然本性暴露……不!你本性早就暴露了,現在是更爲猖狂了,哪還有一點紅軍戰士的樣子……老子看得起你,特意跑來跟你商量,你他媽的居然還跟老子擺譜,看老子不踹死你。”
張青山聽的傻了,居然就直接趴着讓胡英澤踹。胡英澤則認爲他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頓時更爲氣憤,踹的更起勁了。而一旁的王武也是傻了,等張青山被踹了三四腳他才回過神來,趕緊沖上去,嘴裏勸說着“指導員,消消氣,消消氣……”,卻連拉帶抱的把胡英澤拉扯到一邊。就這,胡英澤還對空踢了幾腳來發洩心頭的暴怒。
最後,胡英澤一指張青山,怒吼道:“今兒老子就踹你了,怎麽,你有意見?”
張青山跟沒事人一樣,慢騰騰地爬起來,慢悠悠拍着屁股和大腿上的腳印——胡英澤全沖他這兩處地方下手。
胡英澤則掙脫開來,走過去,收起地圖。卻沒發現,在他彎腰撿地圖的時候,張青山盯着他的普股,腳是擡了又擡,看的王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卻又不敢出聲,隻敢緊張的盯着,心頭琢磨着:等連長一腳踹飛指導員後,氣消了,我再去勸。否則,現在要是敢上前,結果絕對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事後連長還以爲我幫指導員拉偏架,那絕對沒我好果子吃,沒見周圍的觀衆們都不敢出聲麽?
可最終,張青山也沒出腳。
反倒是不知自己屁股躲過一劫的胡英澤怒氣未消,邊折起地圖邊怒視張青山,惡狠狠地說:“真當老子要求着你指點?哼!給你面子才跟你商量,沒想到你他媽的卻這麽不上道。”
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張青山一口叫住胡英澤後,見胡英澤轉身看過來,他卻不急不慢的掏出根煙,點燃後,吸了口,在煙霧中淡淡地說:“你剛才是要跟我商量如何拿下關家堡,對吧?”
“那是剛才,現在老子不求你了。雖說突擊連有如今的成就,也有你的一份心血,但你他媽的現在自甘堕落、自暴自棄,老子還真就看不起你……”
“打住!”張青山沒好氣的說:“問事就問事,說這麽多做什麽。過來……”
“做什麽?”
看着胡英澤那氣呼呼地樣,臉都漲紅了,張青山卻嘿嘿一笑,道:“看你生氣,我就高興。”
要不是王武眼疾手快的從他背後一把抱住胡英澤,他怒極之下就要直接撲上去跟他拼命。
反倒是張青山喜滋滋地說:“現在你知道被人吊着胃口是個啥滋味了吧?”
一聽這話,胡英澤不掙紮了,雖然大口喘氣,怒視張青山,張青山卻叼着煙,嬉皮笑臉的嘿嘿發笑,那麽樣,誰看了都得說這絕對不是紅軍戰士,而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可稍稍看了一會兒後,胡英澤卻突然笑了,最終指着張青山哈哈大笑起來。
笑着笑着,胡英澤又覺得有點難以下台,幹脆一闆臉,重重地哼了聲,轉身就走。
“你真不想聽聽我的想法?”
胡英澤猛地轉過身來,盯着張青山的眼睛看了一小會——他怕再次被張青山調戲。
場面就是這樣怪:指導員和連長一肩挑的胡英澤,居然請教一個戰士,還怕對方戲弄他。而那個戰士卻偏偏還就是這麽欠揍,一點也沒有客氣。最離奇的是觀衆們都認爲這才正常——一個問的理直氣壯,一個答的理所當然。用張青山的話說,這連長不當也好,可以在突擊連裏稱王稱霸了。
“你真有辦法?”
張青山笑眯眯地點點頭。
“沒調戲……咳!咳!沒騙我?”
“你到底聽不聽,不聽拉倒,老子還想睡覺了。”
胡英澤這才确定張青山是真有辦法,頓時喜滋滋地跑過去請教。
當聽完張青山的點子後,胡英澤沉吟了一下後說:“老張,有這法子,你怎麽不早說?害得我擔心了整整一宿都睡不着,深怕什麽地方出了纰漏……”
“當初分工時就說好了,你抓政治,我管軍事,誰讓你有事沒事撈過界,不懂裝懂,還偏偏死要面子,你不受罪誰受罪?”
嘿!這話說的。張青山是一點也沒想起自己現在隻是一名士兵,而不是連長了。可問題是,旁邊兩人還真就沒把當士兵,依舊當他是連長。所以,一聽到這話,胡英澤認真的想了想後,居然正色的點頭道:“說的有道理……老張,剛才是我不對,一時沖動對你動手了。要不,你踹我一腳?”
張青山這次是明目張膽的盯了眼胡英澤的屁股,最終,苦笑着搖搖頭:“算了,就你這點書生本事,根本就給我撓癢癢。”
胡英澤立馬惱羞成怒的瞪大眼睛:“真是撓癢癢?那我再踹你幾下試試?”
眼見兩人有要掐起來,一旁的王武趕緊插嘴道:“連長……不!張大哥,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當然冒險。可問題是,你想過沒有,對方仗着地利,對我軍形成了巨大的威脅,真要強行攻打的話,怎麽也得死百十來人。跟這比起來,我一個人去,就算犧牲了,也隻是死我一個。”說到這兒,張青山冷笑起來:“況且,這事隻要你們配合的好,成功的幾率最少一半對一半。”
“那不行!”胡英澤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堅定的反對:“你是連長,主抓軍事,萬一他們真的發瘋把你宰了,同志們還怎麽打仗?這種談判的事,還是我來吧!”
“沒我這張屠夫,你們就吃帶毛的豬了?老胡,你把我看得太高,把同志們看的太低了。再說了,你隻是個書生,你别跟我瞪眼,我說的是實話。不錯,雖然你是個比較聰明的書生,但書生就是書生,理論水平雖然高,實踐方面就是不行……老胡,在别的方面我佩服你,可在這方面,不是我小看你,面對這種事,你還真得在江湖上打幾年滾才行。”
三人心裏都清楚,這一去,成功的幾率不高,最爲關鍵的是,一旦失敗,很可能會被對方惱羞成怒之下給殺掉,所以,張青山才會故意如此諷刺胡英澤,打消他送死的念頭。
而胡英澤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就是實踐,但他還是想争取,所以,他沒點頭,卻幾次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下——這種時刻,面對這種任務,還真不能有意氣之争,否則,失敗的幾率會大大增強,導緻大家付出更大的代價。
“張大哥,那我……”
面對胡英澤,張青山可以拿理論和時間來堵對方的嘴,但面對王武,他就沒這方面的優勢了……王武不僅是個老兵,參加革命前還曾是袍哥的一個小頭目,可謂老江湖,絕對比張青山更适合這個任務——張青山之所以敢說能在突擊連裏稱王稱霸,雖是戲言,但也從某方面反映出大家對他的尊敬,要不然,憑借這些從各團中挑選出來的精英,人才濟濟之下,無論是武力還是别的,都有人勝過張青山。比如說王武,光說打架的話,張青山還真不定能幹得過對方,可他爲什麽這麽‘怕’張青山,堂堂一個排長居然讨好自己手底下的一個戰士,說出去誰信?之所以如此,說白了,這是尊敬。
“怎麽,你也想跟老子争功?”張青山立馬黑着臉看向他,滿目威脅——面對王武,他隻能威脅了。
當初王武能想到留下懷表當抵押物,就可看出他的心理素質多好,爲人多機智。一聽這話,立馬轉變口風,讨好的笑道:“不是,張大哥,我怎麽敢跟你争,我的意思是說,你進了關家堡跟他們談判,不是需要一個傳話的麽?小鬼頭這家夥年紀太小,我覺得我最合适,您看……”
張青山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建議不錯:進入狼窩去跟敵人談判,那就是拿命在賭,沒點膽子還真不行……萬一被敵人一威脅,别說吓得尿褲子,就算面色大變,那就不僅僅是讓敵人小瞧的事了,而是很可能露陷,大家一起完蛋。周寶玉雖然機靈,可年紀畢竟太小,面對生死時,還真有可能會被吓住。而王武就不同了,這不僅是個老江湖加老兵油子,最重要的是,這家夥膽子天大,還真的很适合這樣的角色。
“老武,有句話我們可得先說好了,這次可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去闖鬼門關,要是萬一真出了事,你可不能怨我。”
王武哈哈一笑,豪氣萬丈的說:“自打參加革命,老子唯一的願望就是爲天下窮苦百姓打下一個朗朗乾坤,爲此,老子這顆腦袋早就挂在褲腰帶上,不是自己的了。”
“說的好!”
“好樣的!”
“排長威武!”
不遠處的衆人紛紛鼓掌叫好,王武也得意的笑着對大家抱拳道謝。
随即,胡英澤立即下令,全連馬上進入林子裏隐蔽,還一邊讓大家伐木做火把和木棍,一邊派人去後面的四十九團借小鋼炮……